刘显辖地广阔，兵力强盛，逐渐在北方称雄称霸。魏国长史张衮向魏王拓跋珪说：＂刘显的志向在于吞并魏国，现在不趁他内部溃败而歼灭他，必然会成为今后的祸患；不过我们不能单独地去战胜他，请求和燕国共同讨伐。＂

拓跋珪暗中本来有攻打燕国的想法，就派遣九原公拓跋仪假做使臣，前往中山去窥探，燕主慕容垂责备拓跋仪说：＂魏王拓跋珪为何不亲自前来？＂

拓跋仪说：＂先王同燕国一起侍奉晋王室，世代如同兄弟；我现在奉命出使，在道理上并没有不妥之处啊！＂

慕容垂说：＂我现在的声威遍及四海，怎么还能同过去相比呢？＂

拓跋仪说：＂燕国如果不讲求德行礼仪，想用兵力来威胁显示自己的强盛，那是将帅们的事情，不是我做使臣所能知道的。＂

拓跋仪返回后，向拓跋珪进言说：＂燕主年老体衰，太子庸碌薄弱，范阳王对自己的才干很自负，不是能甘愿做少年君主的臣子的。燕主死后，内乱必然爆发，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攻占他们，现在却不可以。＂

拓跋珪认为他的意见有道理，就派遣他的弟弟拓跋觚到燕国进献贡品。当时燕主慕容垂衰老，是弟弟在当权；他们想留下拓跋觚来索取精良的马匹。魏王拓跋珪没有同意，就和燕国中断了关系，另叫长史张衮去向西燕请求和好。燕主慕容垂心里不服，于是商量决定攻打西燕，各将领都劝说：＂西燕慕容永没有内乱，我们连年征战，兵士疲惫不堪，不能攻击。＂

燕国范阳王慕容德说：＂慕容永是燕国的疏远亲戚，又超越本份登位称帝，迷惑民众的视听，应该首先除去他来统一人心。兵士虽然疲惫，我们又怎么能如此罢手呢？＂

慕容垂说：＂司徒的意见正和我相合，我虽然老了，但将我蘘里的智慧倒出来，足以征服慕容永。终究不能留下这个逆贼，连累了我们的子孙。＂

慕容垂于是征调中山的步骑兵士共计七万人，派遣镇西将军丹杨王慕容儹，右骧将军张崇从井陉出兵，到晋阳去攻击西燕武乡公慕容犮，又派遣征东将军平规到沙亭去攻打西燕镇东将军段平。西燕主慕容永接到军情，连忙派出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率领五万军队守卫潞州。

慕容垂到了邺城，先留下清河公慕容会驻守邺城，然后调发同州、冀州、青州、衮州的军队，派太原王慕容楷从隘口出兵，辽西王慕容农从壶关出兵，慕容垂自己从沙亭出兵，分别去攻击西燕，并标明所前往的地方，各自安营扎寨。西燕主听说后，派出军队分成几路严密把守，并把粮食都聚集在台壁；又派遣侄儿征东将军小慕容逸豆归，镇东将军王次多，右将军勒马驹率领军队一万多人，都驻扎在那里守护。

燕主慕容垂驻守在邺城西南，一个多月不见进军。西燕主慕容永感到奇怪，认为太行山的道路比较宽，怀疑慕容垂是想从隐秘的地方来夺取他，便只留下驻扎在台壁的一支军队自守，然后集中其他所有部队都驻扎在轵关，堵住太行山的路口。他万万没有想到，慕容垂竟率领大军从滏口出兵，进入天井关后到达了台壁。

慕容永急忙派遣堂兄太尉大慕容逸豆归救助台壁，途中却被燕国的征东将军击败。小慕容逸豆归出营交战，又被燕国辽西王慕容农打败了，并杀死了右将军勒马驹，抓获了镇东将军王次多，从而包围了台壁。慕容永连忙征召太行山的军队急速返回，并亲自率领五万精锐的兵士，前来抵抗燕国军队。西燕尚书令刁云，车骑将军慕容钟心惊害怕，都率领部众归降了燕国。慕容永一怒之下诛杀了刁云、及慕容钟的妻子儿女。

之后，燕主慕容垂在台壁南面摆下阵势，派遣骁骑将军慕容图在山涧下面埋伏一千骑兵，他自己亲自去和慕容永作战。慕容垂假装败退，慕容永的军队随后追击，追了有好几里路，慕容垂的骑兵突然从山涧中冲了出来，阻断了他们的退路，然后各路军队从四面八方一起进攻，大败了西燕，斩下首级八千多颗，慕容永逃回长安。守卫在晋阳的将领们听说慕容永战败，都抛下城池逃走了，于是燕国丹杨王慕容儹等进军占领了晋阳，燕主慕容垂则进军包围了长安。

慕容永打算投奔后秦，侍中兰英说：＂从前石虎征战龙都，太祖坚守住城池不肯离去，终于奠定了大燕的基业。现在慕容垂已是七十岁的老头子了，已疲于战争；终究不能长年累月地驻守在这里攻打我们，我们只应当固守城池来拖垮他们。＂

慕容永听从了他的意见，可是目前的处境依然还是危困，于是他派出自己的儿子常山公慕容弘等人，去向晋国的雍城刺史郗恢求救，并且献上一颗玉玺。郗恢向晋主上奏说：＂慕容垂如果吞并了慕容永，那么给我国造成的祸害会更加深重，还不如让他们共存，然后再利用有效时机除掉他们双方。＂

晋主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诏令青、衮二州的刺史王慕，豫州的刺史廋楷救援西燕。援军还未到，慕容永担心晋国军队不会出动，又派遣他的儿子慕容亮到魏国去做人质，燕国将领平规追赶慕容亮，在复都追上了慕容亮后抓获了他。慕容永于是向魏国告急，魏王拓跋珪派出拓跋纥的儿子陈留公拓跋虔，将军廋岳率领五万骑兵向东渡过黄河，驻守在秀容，以便救援慕容永。

晋军和魏国的援军都还没有到达，大慕容逸豆归的部将伐勒等人却打开了晋阳城门，放进了燕国的军队，燕军于是杀了慕容永及其公卿，和大将大慕容逸豆归等三十余人，获得慕容永所统辖的八郡七万多户。然后燕主慕容垂派遣丹杨王慕容儹任并州刺史驻守晋阳，官都王慕容风任雍州刺史驻守长安。

慕容垂向东巡视阳平、平原，令辽西王慕容农渡过黄河，去和安南将军尹国攻取青州的糜丘、衮州的阳城。晋阳东平太守韦简战死，高平、泰山、琅琊各郡都放弃城池逃跑了。于是慕容农进军直到了海边，把各处都设立了燕国的郡守县令。魏王拓跋珪背叛燕国，心里却痛恨那些反叛他的人，于是开始进犯威逼那些归从燕国的各个部落。燕主慕容垂派遣太子慕容宝、辽西王慕容农、赵王慕容麟率领八万军队，从五原出发去讨伐魏国。范阳王慕容德、陈留王慕容绍另率步骑兵一万八千人做后续部队。

散骑常侍高潮劝导说：＂魏国和燕国世代联姻，他们有内乱，燕国总是前往救援。施与的恩德够深厚的了，缔结友好的关系够长久的了。最近因索取马匹没有得到，而扣留魏王的弟弟，理亏的一方在我们，为何要匆忙地攻打他们呢？拓跋珪沉着勇敢，很有谋略；年幼时经历过很多艰难困苦，如今兵强马壮不可以忽视。皇太子年纪还轻，心意刚烈，气势锐利；现在把独当一面的重任交付给他，他必然会小看了魏国而轻敌。万一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就会损伤了陛下的威望，败坏了陛下的大事，希望陛下能深入地考虑好这件事情！＂

高潮的言辞非常激烈直率，慕容垂怒不可遏，一气之下罢免了他的官职。魏国长史张衮听说燕国军队就要到来，他对魏王拓跋珪说：＂燕国人正陶醉在台壁、长安大胜的欢庆中，慕容垂动用全国所有的物资人力前来进攻，是有轻视我们的心理，我们应该显出胆小的样子来使他们骄傲，我们才可以获胜。＂

拓跋珪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迁徙所有的部众和牲畜，向西渡过黄河，逃出一千多里外来躲避燕国军队。燕国军队到达五原，征服了魏国的旁支部落三万多家，收割鍨子一百多万斛，构筑黑城进军到黄河边，建造船只做渡河的工具。而此时魏王拓跋珪已经在黄河以南整顿好了军队，都开进到黄河边上等候着。燕国太子慕容宝部署好了军队正准备渡河，暴风突然刮起，有几十艘船只漂走停靠在南岸。这样魏国军队就抓获了燕国的披甲兵士三百多人，又都释放遣送回去，所以燕国的军队都只能呆在原地徘徊。

慕容宝从中山出发时，燕主慕容垂已经生病，慕容宝到达五原后，拓跋珪就派人在五原到中山的路途中拦阻，一旦遇到了燕国的使者就全都抓了起来。慕容宝等在前方几个月也没有听到慕容垂的起居消息，拓跋珪却差派被抓获来的使者，到黄河边去告诉慕容宝说：＂您的父亲已经去世了，为何还不早日返程回去呢？＂

慕容宝等忧虑恐慌，兵士于是震惊骚动。当时拓跋珪已经安排陈留公拓跋虔，率领五万骑兵驻守在黄河东岸，东平公拓跋仪率领十万骑兵驻守在黄河北岸，略阳公拓跋遵率领七万骑兵，堵在燕国军队南边回归的退路上，后秦主姚兴也派遣杨伟率领军队来救援魏国。燕国的方术之士靳安向太子慕容宝进言说：＂天时不利，燕国必然大败，须尽快离开，则可以避免。＂

慕容宝不听，靳安就出来告诉其他人说：＂我们这些人的尸体都将被抛弃在野外不能回去了！＂

就这样，燕国和魏国互相对峙了十几天，中山那边再一点消息也没有了。赵王慕容麟的部将慕舆嵩等以为慕容垂真的死了，于是阴谋作乱，拥立慕容麟为君主。后来事情败露，慕舆嵩等都被处死。慕容宝和慕容麟心中也是相互猜疑，于是烧毁船只趁黑夜逃走了。

当时黄河的水还没有结冰，慕容宝认为魏国的军队一定不可能过河。忽然狂风大作，黄河的冰冻都连接在一起，拓跋珪趁机率领军队渡过黄河，挑选了二万多精锐的骑兵，迅速追赶燕国的军队。燕国军队刚刚到达参合陂，大风突起，一股黑气如同堤岸，从军队的后面袭涌而来，笼罩了整个军队。燕国僧人支昙猛向慕容宝进言说：＂大风和黑气迅猛异常，这是魏国军队将要到来的征兆，我们应该尽快派出后续的部队防御他们。＂

慕容宝认为他的军队已经离开魏国的边境非常远了，便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回答。支昙猛不断地请求，慕容宝生气地说：＂就凭殿下的神明威武，军队的强盛，足以在沙漠上纵横驰骋，索虏怎敢远路追来呢？支昙猛再用荒诞的言论恐吓众人，就应该砍头示众了。＂

支昙猛哀求说：＂苻氏拥有一百万军队，却在淮水以南失败，正是因为仗势人多，而忽视了敌人，不相信天理的缘故啊！＂

司徒慕容德劝告慕容宝说：＂你应该听从支昙猛的意见。＂

慕容宝这才派遣慕容麟率领三万骑兵留在军队的后面，用来预防突然事变的发生。慕容麟也认为支昙猛的话荒诞无稽，便放纵骑兵只管去游玩狩猎，没有设立哨岗防备。慕容宝又另外加派了散骑兵回头巡探魏国军队的动静，骑行了十多里路也没有发现什么，就都解下马鞍睡觉了。

魏国的军队早晚赶路，到了黄昏时，已经到达参合陂后面。魏国军队在参合陂的东面，军营都安扎在蟠羊山南麓的河畔。夜深人静时，魏王拓跋珪部署各将领偷袭燕国军队。魏国的军队口中含枝，扎紧马口秘密前行，到了太阳升起时，魏国军队已经登上了山头，山下面对着的全是燕国的军营。正当燕国的军队准备向东撤走时，突然看见了山上魏国的军队，兵士们顿时大惊失色，混乱不堪。拓跋珪指挥军队猛攻燕军，燕国兵士跳入水中，人挤马撞，一时被压死和淹死的人以万计算。

与此同时在燕国军队退出的山道上，略阳公拓跋遵率领兵士在前面拦截，燕国兵士四五万人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能够逃出去的不过几千人而已，太子慕容宝幸免逃脱。于是杀死燕国右仆射陈留王慕容绍，活捉了鲁阳王慕容倭奴，桂林王慕容道成，济阳公尹国等文官武将几千人，兵器、铠甲、粮食、财货以亿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