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直住在乡下的老房子,他身体不好,这么多年基本都是靠药维持的。
舅舅在镇上的医院住院。我到病房时,母亲和两个姨姨也都在。舅舅闭眼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瘦的只剩下皮包骨。五十还不到的他,看上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
我连忙走上去,问母亲舅舅现在怎么样。母亲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情况不好,医生让准备后事。说着她和两个姨姨的眼泪就下来了,毕竟这是她们唯一的弟弟。
老姨简单问下我最近的生活状况后,轻声的对我说,
“你舅舅这两天就总念叨你,说走之前一定要见你一眼。”
听着老姨的话,我的眼睛也湿润了。我小时候是在姥姥家长大的,和舅舅很亲,如今看到他这样子,心里很难受。
舅舅好像听到了我们说好的声音,他微微的张开了眼,看见是我。努力的微笑下,有气无力的说,“文远回来了啊。”
我连忙走上前去,握住舅舅的手说,
“嗯,舅,我回来看你了。你比以前精神多了。”
我本想安慰他,可话一出口,我都觉得自己说的假的别扭。
舅舅嘴角微微牵动,费劲的说,
“别哄舅舅了……,舅舅知道自己的情况。”
说完他大口的喘息着,刚才的话他似乎用了全力。
我连忙让他休息,别说话了。
晚饭时,舅舅还是什么也没吃。我们几人去了医院附近的小吃简单吃了一口。吃完饭我让她们回去休息,我在医院护理。有什么事情再给她们打电话。
夜深了,舅舅还一直闭眼躺着,我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玩会手机,再看看舅舅,不知不觉我坐着睡着了……
“文远……”
我听到有人喊我名字,猛的睁开眼睛,一看是舅舅。他竟然坐了起来,借着病房幽暗的灯光看去,舅舅的脸色竟有些红润,眼睛也明亮了许多。
我心想不好,这一定是所说的回光返照。我第一反应就是给老妈打电话,想着我掏出了手机。
“文远,舅舅有些事情想和你说下,我知道我要不行了,你就先听舅舅说吧。”
见舅舅这么说,我只好把手机放下。
“你去把衣服给我拿来。”
舅舅手指着衣架,我去把那件深蓝色的中山装拿来递给舅舅。他慢腾腾的从里面的兜里掏出了红布包着的东西,慢慢打开递给我。
我接了过来,仔细看着。感觉就是块不大的石头,经过雕刻,外形像一把斧子,应该是古代的钺的造型。一面满是血红色,上面有两个图案。我翻转过来再去一看,登时心跳加速,这石头的颜色、质地还有侵蚀度,和黄静一照片上的东西太相似了。但灯光太暗,我一时还没办法叫准。
我抬头疑惑的看着舅舅,他轻声对我说,
“这块石头就是我当年挖衣冠冢里面的,这个事情你知道的。”
“嗯,我老姨给我讲过,我妈不知怎么就把那冢当成了我姥爷的坟。”我答说。
“二十多年了,这个事情折磨了我二十多年啊。马上也就要了解了。”
舅舅的语气似乎有无限感慨和无奈,但我知道这事情的确严重,也没插话,等着舅舅往下说。
“当年,你姥爷过世,我就认定他的死和你妈那早去哭的坟有关。我那时年轻气盛,做事无所顾忌,便去挖了那坟,结果是个衣冠冢。在最下面发现了这个东西。
从那以后,整个家就不再消停,先是我儿子得了怪病,不幸夭折。然后你舅妈因为想孩子竟然疯了,我也没照看住,她不知跑去了哪里,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而我也得了病,去了许多家医院,也查不明白是什么病,要不是我这三个姐姐的照顾,我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舅舅说的这些我知道,发生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已经上小学了,所以还记得。我问他说,
“舅,你怎么知道和这石头有关呢?”
“文远,你也从小接触玉石,你没看出来他实际上是玉吗?只是质地不是那么纯而已。”
我点了点头说,表示同意。舅舅也停下休息会儿,又继续说,
“我开始时,也没想到和它有关,不过家里出了这些事后,我就想到这块玉石。我偷偷找人看过,但大都没人看懂。不过有一个懂易理人曾说,这东西从造型上看是凶物,像是对所恨之人的一种诅咒。那上面的红色我也找人鉴定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我好奇的问。
“是人的血!”
诅咒!血玉!
我猛的打了一个冷战,忙问,
“你为什么不把它丢掉呢?“
舅舅轻叹了口气,继续说,
“如果真的是诅咒,把这东西丢了也是没用的。我一直瞒着三个姐,我想如果是诅咒的话,那就报应我一个人。这些年,她们生活的也算挺好,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我现在要不行了,我怕死后灾祸会找到她们。你是我唯一的外甥,年纪也不小了,你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原因,不然我们这些亲人……”
舅舅还没说完就一阵急促的咳嗽。我连忙上前轻拍他的后背。他似乎特别的累,我忙枕头放好,扶他躺下。
舅舅还不放心,叮嘱我说,
“文远,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我使劲的点了点头。他听了我的话闭上眼睛,还没等我把被给他盖好,他忽然一下又把眼睛睁开瞪着棚顶说,
“那衣冠冢里埋的都是你姥爷的衣服啊,都是你姥爷的啊……”
他重复了几遍,慢慢的把眼闭上。我忙给母亲他们打电话,他们来时,舅舅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和家人一起料理完了舅舅的后事。妈妈问我舅舅临终前和我说了什么,我告诉她舅舅给我讲些小时候的事儿,别的什么也没说。
妈妈很伤心,她是家中的老大,唯一的弟弟就这么没有了,她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弟弟。我见妈妈状态不好,就在家里陪了她两天。这期间,黄静一和老九分别给我打了电话。我告诉他们家中有事,过两天回去。
两天后,我返回城里。我没去店,而是直接回家。一到家我迫不及待的把那块血玉石拿了出来。那天在医院灯光太暗,有些地方我看的不太清楚。
从外形上看,可以断定这就是把玉钺。长约十厘米,宽有七八厘米,被血沁红的那面有两个分隔的图案,看上去又有些像象形文字。后面整个都是青色,除了有土咬痕迹外,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
看了半天我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想想也是,舅舅这么多年还问了那么多人,都没弄清楚,我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搞清楚呢。
我想起黄静一照片上的东西,从颜色和感觉上,和我手里的玉钺基本一致。
我上网查了下关于钺的资料,上面说钺最早出土的就是良渚文化时期的玉钺。而黄静一的那两件玉器,师傅也说过是良渚文化时期的。看来我之前的想法是对的,他们是一个时期的。我又去查了下血玉钺,但什么都没查到。
血沁玉一说我早就知道,将玉放在动物身体里,然后掩埋,一般都是玉器做旧才用的。可从未听过有用人血沁玉的。并且这还是只将玉石的一面血沁,而另一面保持原貌,这手段和技术未免也太过神秘了?
我仿佛看见一个人,满脸仇恨的割破了自己的脉搏,看着血一点一点流到玉石上,然后再埋到土里。而他就这样鲜血流尽慢慢的死去。
我知道我想象的并不合理,因为那么做根本达不到我眼前这件玉钺的效果。
舅舅说这血玉钺应该是一种诅咒,那是谁下的?难道真的有诅咒之说吗?
我靠在电脑椅上不听的琢磨,可一点头绪也没有。
电脑旁的电话一下响了,一看是老九。
“老夏,你回来了吗?”
老九好像有什么事情,口气有些着急。
“我下午刚回来,怎么了?”
“你快过来,劝劝黄静一,她要疯了。”
“要疯了?她怎么了?你们在哪儿?”
我听他一说很着急,连忙问他。
“在她家,华谊雅典。”
我忙下楼打车奔去。
华谊雅典是我们市里很有名的高档小区,费了好大劲我才找到她家的单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