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品香阁。
零零三号包厢内,一张钢化玻璃圆桌占据了包间中央,桌上摆放着十盘热菜、八盘冷菜。瓯菜以海鲜河鲜为首,十八盘菜中水产占了十二盘,山珍占六盘。菜色丰富,坐在桌边的三波人却没有心思动筷子。
东首主座,坐着三人。
这三人都剃成光头,脑门发亮,面相凶狠,胸口的花色格子衬衣敞开着,露出脖子上一条二两重的粗大金链。
尤其中间那人脑满肠肥,凶神恶煞,脸上有条触目惊心的疤痕,从右边鼻梁上一路蜿蜒到嘴唇,像一条狰狞的恶毒蜈蚣。
这人外号叫刀疤何,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是杨老三的马仔,在众多马仔里排行第五,道上人又叫他——刀疤老五。
“我们最多出五十万!”
刀疤何的话一直环绕在胡飞鹏和陈大嘴的耳边。俩个人坐在刀疤何的对面,满脸怒气的看着他。
“给你们五十万,还是看在陈书记的面子上,不然……”刀疤何眯起眼,冷笑了一声。两个小老百姓,还敢跟他甩脸色。
胡飞鹏的眼珠略微一低,往桌上的合约书看去,看见刺目的五十万。这是对他的羞辱,一个年产值百万的店铺,拿五十万就给打发了。
胡飞鹏看向老神自在的陈勇,强压着满身的怒火,说:“陈书记,我家那间店铺搞的好一年能挣个百八十万的。现在这个五十万——你说我怎么签字?”
陈勇没去看胡飞鹏,更不会拿正眼瞧陈大嘴,伸手转着转盘,一盘清蒸梭子蟹转到眼前,非常大的一只,估计是一斤重的膏蟹,霸占了满满的一瓷盘子。
陈勇拿起一只蟹钳,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咔嘣!”
咬碎了硬壳,又拿出来,用左手捡出碎裂的蟹壳,露出了一团白嫩鲜美的蟹肉。陈勇笑了笑,好似对蟹肉很满意,一边拿着蟹肉往醋碟里沾了下,边说道:“五哥,再给我一个面子,就六十万好咯。”
“啪!”
陈大嘴拍桌而起,怒目而视。“陈勇,你真当我哥俩是泥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陈勇斜视着眼,面含怒色。“陈胖子,这里没有你话的份,老实给我坐着。”
“啪。”
这次是刀疤何拍桌子,他冷笑的站了起来,一双倒三角眼从胡飞鹏和陈大嘴身上扫来扫去。凶恶的说道:“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你们两个千万别挑战我的耐心,进酒不吃吃罚酒。”
刀疤何又坐下,翘起二郎腿,轻蔑的看着俩人。说道:“四十万,给我把字签了。”
“陈书记,我今天是带着诚意来的,你给的价格实在太低,这个买卖咱做不了。”胡飞鹏起身,往陈勇脸上瞧去。
陈勇一张脸抽搐了下,放下蟹肉,抽出一张纸巾,手背手心仔细擦拭几下,笑呵呵的说道:“老胡啊,我一直在帮你呢。你说五十万不够,那我就说六十万,价格要一点一点的提……你张口百来万,这件事情说出去,五哥的面子往哪里搁?”
“哼!”胡飞鹏毫不掩饰的冷笑着。说道:“你这个帮人法,我头一次见到,想要买我家的店铺,拿两百万出来。”
“两百万。”刀疤何坐在那边,听见报出的数目嗤笑了数声。一张脸笑意浓厚,牵动着那条丑陋的疤痕,对着俩人嘲弄道:“凭你们啊?”
刀疤何放下腿,往前倾着身体,伸出了右手中指。一下又一下的戳着桌面砰砰乱响。瞪着凶狠的目光,一字一句说道:“想要两百万,拿出实力!”
…………
卧室内,床上空置着,浴室里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盥洗盆放满了水。
胡斐弯着腰,掬起一把冷水,泼向自己的脸蛋,冰冷的自来水立刻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低着头,伸手从全铜双杆的毛巾架子上抽出一条蓝白色纯棉毛巾,捂着脸使劲的擦了擦。
他左边的半空中悬浮着一块光幕,屏幕里播放着父亲和刀疤何对峙的画面,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他右边的半空里同样浮着一块光屏,画面里正播放着几年前,房地产疯狂增长时,刀疤何领着几个黑衣大汉,在半夜里冲进鸥海市土地管理行政部门的主管领导家里,拿刀架在局长夫人和局长女儿的脖子,进行威逼利诱,逼他就范。
胡斐直起身子,对着镜子整理下发型,打了一点发蜡。脑中盘旋着刀疤何的本名——何奎。
这个何奎是杨老三最器重的马仔之一,犯罪贯穿了他的一生。少年时偷盗抢劫,青年时奸淫幼女组织卖淫,中年时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胡斐走出浴室,看着卧室内五个站姿笔挺的大汉,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出发!”
这次非要揍死那帮狗崽子不可!
胡斐拦了两辆出租车,七拐八弯,很快就停在了品香阁门前。
六个人鱼贯而出。
风一、甲二、申三打头阵,胡斐居中,田四、由五断后。走向品香阁时,煞人的气势逼退了门口迎宾的礼仪小姐。
直接上了二楼的零零三号包间,胡斐走进房间的刹那,每个人都愕然的看着他。
胡飞鹏和陈大嘴的脸上布满了惊诧,当他们的眼神越过胡斐,看见五个彪悍的大汉后,更是一翻错愕。
“小斐,你怎么来了?”胡飞鹏奇怪的问道,心里狐疑难道是昨晚喝醉酒,半醉半醒时说漏了嘴?昨天晚上自己跟陈大嘴喝到半夜,伶仃大醉,带着满身酒气回家时,分明记着儿子已经睡下了。
胡斐冲父亲笑了笑。“我作为这个家半个主人,这么大的事情,我有权知道。”走到父亲身边,找个椅子坐下,目光冷冷的看着刀疤何,说:“何奎,你要吓唬我们家,也要拿出实力。”
刀疤何心里震动,眼珠里闪过一丝惊讶,自己的名字多少年没有被人提起过了?眼睛微眯,瞄向五个冷峻的大汉,第一反映便是这帮壮汉不好惹,这些人极度的危险,自己这帮人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动起手来,吃亏的是自己。
“兄弟是那条道上的?”刀疤何看向风一,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何奎在江湖上打滚十几年,功夫没练成,一双眼色却是练的火眼精金,瞧的出这帮人是以风一为首。
不过江湖在老,也有翻船的时候。风一是个人造人,没有胡斐的命令,那会理何奎这个杂毛?
见风一不理不睬,何奎心下暗怒,说:“咱是杨哥的人——瓯海杨。我劝兄弟不要趟这趟浑水。”
何奎搬出了后台,希望吓唬住风一他们,在瓯海区他大佬一手遮天,报出自己大哥名字,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面子。
胡斐看了看脸色铁青的陈勇,又转到怒火中烧的何奎脸上,顺便瞥了眼两个神情严峻的马仔。忽然笑道:“老爸,陈叔,先坐下来……既然他们想要咱家那间店,就坐下来好好谈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