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杨扬表情扭曲地数着次数。每一次下俯,他都担心胸口给戳上牛粪。做到50个的时候,他双手开始发麻,高原不足40%的氧气难以维持等同于平原的运动量,尤其这氧气中还混杂着浓烈的酸臭味。
“我x!”刚低声骂了一句,欧杨扬就为这个行为吃了苦头。一股浓浓的臭味钻进他的嘴巴,熏得他两眼发黑。只见他死死憋着气,两个腮帮子鼓得老大,满脸的汗水一颗颗往下滴。
莫巷右手拿着03式突击步枪站在他面前,用枪托抵着他的后脑往下压,接着向其余队员说:“不要在做俯卧撑时说话,氧气已经够少了,不要拿它去置换牛粪的‘香味’。”
做到150个后,尹天觉得往后的每1个都差点趴在牛粪上。他闭着眼睛,尽量不去看胸口下的万臭之源。莫巷从他身边走过,枪口戳了戳他的肩膀,以示他动作已经变形。他睁开眼睛调整姿势,哪想一只苍蝇突然飞到牛粪上嗡嗡嗡地转。
绿头大苍蝇一会儿趴在牛粪上搓手,一会儿飞到他耳朵边唱歌,他整张脸都黑了,顿时只觉得满脑子都是牛粪,满鼻腔都是便便味儿。
终于在臭气熏天中完成第一轮的200个,尹天走到欧杨扬身边,踢了踢他的小腿,道:“臭死我了。”
“别靠近我,你一来我就闻到一股牛屎臭。”欧杨扬捏着鼻子赶尹天。做俯卧撑时他就在尹天旁边,好几次瞄到对方胸口挨到了牛粪。
“说得跟你很干净似的。”尹天坐到欧杨扬旁边,右手往人家胸前一捞,凑过去埋头就嗅,“我去,真臭。”
“臭你还闻!”欧杨扬拍尹天的额头,把人家推开后又不大相信地扯起胸口的迷彩,一闻,并不臭啊。
“哈哈,你闻什么,反正你们是兄弟。”尹天看着欧杨扬就觉得特别好玩,笑道:“一个是牛粪,一个是羊粪。”
“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叫欧杨扬,不叫欧羊羊!”欧杨扬踹了尹天一脚,差点给人家踹到一边的牛粪上。
“羊羊多萌啊。”尹天站定朝欧杨扬笑。
“滚!”欧杨扬跳起来想揍尹天。
这时,莫巷的声音传来了:“欧杨扬,尹天,休息时间到,第二轮,还是200个。”
准特种兵们大半个上午都与新鲜的牛粪相伴,秦帆远在第二轮与第三轮的间隙还躲着干呕了两分钟,唐堂跑到他身边帮他顺气,安抚道:“很臭吗?我觉得还好啊,秦帆远你有没闻过更臭的?跟你说啊,我们岛上有种……”
“打住!”秦帆远呕得红了眼睛,抓着唐堂的肩膀,恶狠狠地警告:“不准说!”
“哦。”好心开导人家还被凶,唐堂瘪了瘪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本来就不臭啊,我们岛上那个……”
上午10点,牛粪渐渐风干,臭味也差不多散去,莫巷又准备用新的狠招折磨众人:40度满是小石子的斜坡,冲刺上去再抱头往下前滚翻,随后原地侧滚,最后据枪瞄准前方。
40度冲坡不算什么,可直接滚下来就让人有些吃不消。秦帆远、白亦、唐堂第一组开滚。秦帆远滚到底时完全失了方向感,侧滚结束后根本找不到03式步枪放在哪里;白亦更丢脸,在斜坡上滚出一条大斜线,站起来一望,其余人就像远在天边的小黑点;唐堂滚得特别快,而且一溜烟站起来还能稳稳抓住步枪,可是杨羲并没有教他射击,他连据枪的动作都做不好。
欧杨扬和尹天的前滚翻更是闹了大笑话。欧杨扬速度奇快,笔直往下滚,可正当所有人觉得他或许会完成一次精彩表演时,他到了终点竟然刹不住车,滚着滚着就滚远了,而后来终于停下来时,天地茫茫,四周哪里还有步枪的影子;尹天也是丢脸丢到老家,水银泻地地完成前滚翻和侧翻的动作,可最后做卧式据枪的动作时,居然脑子抽风拿错方向,将枪口直直戳到自己的胸口上。
莫巷看着每个人拙劣的动作,低声叹息。
准特种兵们异于常人的强壮身体让他们避免了初上高原的不适,然而氧气稀薄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实际存在的难题,这也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他们的反应与体能。在这样的地方进行跳伞训练,未知的因素太多。海拔4500米的高原上,物体由1200米自由落地的速度比平原地区缩短15到35秒,着陆的冲击更是大增30到52千克,这意味着伞降时滞空的时间更短、着陆时对身体的冲击更大,需要伞降者动作更加灵敏。可是,低温缺氧又会影响队员的反应,开伞瞬间高达900千克的动载可能导致暂时性昏厥。他们出舱瞬间动作僵硬怎么办,在空中反应不及怎么办,着地时身体没有调整好怎么办?
所有的问题,莫巷必须在直升机升空之前解决。
作为特种兵,作为五大特种大队之一的最高政治干部,他绝大多数时候必须冒险。然而作为新一批准特种兵的教官,他不允许自己将还没有练到万无一失的年轻军人送上高原的天空。
两小时,说不清是多少次从斜坡上翻滚下来,欧杨扬据枪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尹天趴在他身边,努力控制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不要动,瞄准前方。”莫巷蹲在尹天和欧杨扬身后,双手压在他们背上,立即感受到两人沉重的呼吸与剧烈的心跳。他站起身来,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头顶放了一枪,枪声在寂寥的雪山荒原间回荡。
他朝所有突然不动的队员吼道:“都给我稳住身子,谁晃一下,中午饭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