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安妮。
她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市里。她说好巧她也在市里,我心情复杂的问她什么事情,她说要和我学轮滑,问我能不能带她去买一双轮滑鞋。
我内心一阵无语。第一个念头是,临近毕业了要学轮滑,能学出什么来。后来又一想,也许真就没想玩出什么来,也许轮滑只是一个媒介,她真正想玩的其实是我,就像当初我想去街舞社团其实是想泡妞的想法一样。
其实我搞不懂她在想什么,她很多行为透着明显的心血来潮,经常透着一股子天马行空的不可理解,她是那种典型的水瓶座,常人无法理解的怪胎,相比之下我虽然也经常脑袋瓜脱线,但也就是想想而已,很少去做什么。
想的再多在有意思,碰到现实的条条框框也会作罢,而这是她和我的区别,她会先去做了,做错了就瞬间开启失忆模式,仿佛那事从未发生过。
这么说是因为我就是被她反复在记忆中抹平的那类存在之一。
而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是我断断续续地单恋了长达一年之久的跳舞女孩安妮。
之所以是单恋不是暗恋,是因为我跟她表白过。
在学院的小树林里,迎着晨光,我结结巴巴地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对喜欢的女孩的表白,之前都是暗恋,这次总算敢于拿到明面上来说了,紧张忐忑自是不用说了,而我之所以鼓起勇气是因为据我们宿舍那帮不靠谱哥们的分析和怂恿。
他们说:异地恋迟早得散,只要锄头舞的好,什么墙角挖不倒,趁她们现在闹分手,赶紧的。
嗯,我是个万恶的撬棍,然后这撬棍就被掰成圆形套上皮带沦为备胎。
她拒绝了我,理由是不能在心里有前男友的前提之下接受新的恋情,还跟我说不用等着她,说我是个好人,配得上更好的女孩。
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确实没必要等着,一扇门对你关闭了,还有其他的门好不勒。
大学的恋爱,颇有点相似去公司面试,这份投不中再多投几份呗,没有谁是谁的唯一,反正大学里除了男就是女,都是散发着荷尔蒙的冲动的年轻人。
不过每当我周围出现其她女孩的时候,她就会像拉风筝线似的把我扯回来。
我猜测她大概有一种很强的占有心理,就像一条狗似的在我身上撒尿,浇上她的气味,而我也像是狗一样,总被她的暧昧的链子拴着,只因为她能提供我喜欢的食物。
嗯,安妮是另一个跳舞的女孩李虹介绍给我的。
李虹是当时学校最大的街舞社团灵韵舞社的“半路社长”,关于这个“半路社长”倒有个小故事。
那会还是上大一的时候,社团刚组建,我作为社长每周一都参加一个叫做社联例会的东东,就是讲一些五讲四美八项注意,各社团报活动等等这类琐事。一般来说没什么,当然,只是一般来说,李虹绝对就是那个不一般的女孩。
此君原本是学校灵韵舞社的普通一员,但是那个社团不知道怎么回事,内部分裂,自己搞了个什么民主改选,而李虹就是那个民主改选出来的社长,而且是没有通过社联私下里搞的,所以她在例会半截时候杀进来参加这每周一次的例会的时候,当时的社联主席都懵比了,下边小诸侯搞改朝换代哪一套好歹也通知一下组织上么?你这样闯进来搞的组织很没面子好么?我估计李虹被拉出去单独和社联主席的谈话大概就是这些吧。
总之,这第一面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后,我有跟她说要学习街舞,以便于以后组建一个轮舞队的戏言。
当然我就是那么一说,水瓶座么,思维天马行空,计划起什么来一套一套的,想法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加上当时我整天忙着轮滑,哪有时间真的去学什么街舞。
而海院前辈羔羊又说:“轮舞是轮滑也不怎么地,街舞也不入流的,两者皆不精的人创造出来的一种不伦不类的东西。”所以我也干脆放弃了这想法。
再提起这茬的时候已经是大学二年级,我当时正在桩上飘来飘去,然后被她叫住了名字。当时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这俩人,李虹和安妮。我猜当时李虹的想法是觉得一个人来看我可能显得比较突兀,于是叫上一个人显得是顺便过来,好遮掩住自己的目的。
李虹介绍道:“这是咱们学校艺术团的台柱子,安妮。练了好多年舞蹈,你不是说要学街舞么,我给你带来一个大师傅。”
我嗯了一声,开始打量旁边的这个女孩,眼睛很大,短发大概到脖子那里,皮肤不太好,脸上有痘痘。身材高大,据说是蒙古族的。第一眼并不惊艳。
说实话比不上李虹好看,我觉得李虹能成功内部改选为社长除了自身的魄力之外就是她这颜值带来的亲和力了。所以我的关注点仍在李虹身上。
只见李虹又转向安妮介绍我:“这是咱们学校轮滑社的社长,耗子。”
搞得这么正式,要不要握个手?我调侃道。
当然,安妮也故意拉长了腔调并假装一脸严肃地伸出手,但是嘴角和眼睛里分明隐藏着调皮的笑意。
于是我们郑重其事的握了握手,然后一起憋不住笑场。她的手倒是很柔软,就是有点凉。
之后我给她俩表演了combo1和combo4,我会的相对熟练的两套花桩动作,结尾转了双轮转,当时穿着迷彩大兜裤,有很多飘带的那种,转起来煞是好看,两个妞齐齐鼓掌喊帅,倒是很给面子。
所以说平花一定要学双轮转,简单实用的耍帅泡妞专用动作,转的快了,头发都能飘起来,长得丑都可以忽略不计。
然后安妮也传授了一个街舞的入门动作,wave,就是两条手臂和肩膀呈波浪形那样传导。
这个动作很性感,能展现女性身体的柔美,后来我又见过不同的漂亮女生做这个动作,都是喜欢的不行不行的,或许这也是女生必备撩汉动作,别人不知道,反正撩我这样的门外汉是没问题。
这就是平淡无奇的第一次见面,装逼卖萌兼而有之,就是作为主题的轮舞被抛诸脑后,不过轮舞什么的就是一个话引子,一个拉近关系的引子而已。
而我很快地找到第二个引子。
一个当时驻训部队的朋友找我帮忙,说认识不认识跳舞的高手,指导他们连部的文艺汇演什么的。我就跟李虹说了这事,她很痛快的答应了,于是我们又见面了。
在军营里看她们指导武警叔叔们跳舞什么的,我就在旁边打酱油当观众兼渣录制,镜头里的安妮一会儿跳起街舞帅到飞起,一会儿秒变嘻嘻哈哈的逗逼,再一会儿又一脸呆萌,模式切换的速度快的跟输入法似的,这种多重人格的百变蛇经病风格,我喜欢。
之后一起吃饭的时候得知她也是水瓶座,顿时如找到了五百年没见到的老相识一般,滔滔不绝的忘我对侃,全然忘了我们才只是第二次见面,忘了周围还有一个李虹。
李虹不甘寂寞的加入我们讨论星座的话题,报了一下生日号发现她是摩羯座,顿时被我俩赤裸裸地鄙视了。水瓶和摩羯天生就不对付,于是俩水瓶继续巴拉巴拉。
闺蜜抢了自己作为中心的焦点的李虹见插不进话缝,于是又来一记,看似不经意实则十分刻意地问起安妮和其男友的近况,是不是快该见面了什么的。
这一下同时击中了我和她。
顿时安妮在我的心目中被冠上了一个有夫之妇的帽子,而我不应该揣着类似于喜欢的情感再和这女孩继续聊的这么火热,一不小心差一点就成了不道德的撬棍,趁这小火苗还未燃起赶紧扑灭之。
而安妮则是一呆,有点恍惚,视线不再聚焦,大概是在回想起男朋友之类的事情,眼神黯淡了一下,但是转瞬间就又嘻嘻哈哈起来,说“是啊,又快该见面了,这不马上就放假(是指中秋节)了么。”然而,她没有就此话题继续深入讨论什么,也没聊起来那个异地的他。
李虹亦没有继续追击,大概觉得挑明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对于我来说的确足够了。不想做小三,太纠结,没必要,单身的美女那么多。
所以之后的见面就是我和李虹了,我们原本就更为熟悉一些,也谈得来,按照一般的节奏大概在一段时间之后就能成为恋人什么的,假期还一起吃了饭,好感度在慢慢地培养中,我估计要是和她在一起的话应该是那种细水长流的关系。
可惜,安妮并不是插曲一般的路人甲的角色,她成为了我后来一年断断续续的主旋律。
中秋节行将结束的时候,我接到了安妮的信息:她说感觉自己是一个容易被遗忘的家伙。我回过去一个电话,电话里她说想出来吃顿饭,语气颇为虚弱,像是有点感冒或者哭过的那种感觉。
于是我们一起去食堂喝了杯奶茶。
然后我得知了她和男朋友分手的消息。
然后又听了一个狗血的故事:假期如约去和男朋友鹊桥会,结果发现男友在上大学的城市偶遇了初恋女友,大概是余情未了,异地的男友和初恋恢复了至少是朋友的关系,而这朋友关系导致了他们这个假期约会成为了诡异的三人行。
想想那画面就觉得纠结。初恋前女友这个电灯泡的瓦数有多大可想而知,安妮于是变成了吵闹的不懂事的女朋友,然后那异地恋男友顺手就把她变成前女友了。
而她述说这一切的时候,并未梨花带雨,也并未破口大骂。但是表情里那种失落很明显。
如果说之前是那种百变的古灵精怪吸引了我的话,那么现在吸引我的就是她这种由里至外散发的24k纯受伤气质。
然后我就沦陷了。被渣男伤了心的可爱的女孩不是正需要我这种爱心泛滥的备胎冲上前去做一个暖男么。
然后就是蹩脚的表白,干脆的拒绝,一般来说就没有然后了。
我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那会社团也刚纳新,整天忙着带新生,倒也无暇顾及其他,加上轮滑社可爱的小妹妹也很多,所以,类似于收个女徒弟,追追学妹这种桥段自然而然也不会少。
我收了一个大一的妹子当徒弟,长的有点像高圆圆版的周芷若,矮萌矮萌的,身体完全没长开,说是小学生也绝对有人信,声音还带着点童稚,不过说的话挺有意思的,经常会有独到的见解。
比如说到考驾照:她说这种人人都学的东西,学了等于是没学。我顿时被洗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到现在也没拿到驾照。
比如她也经常逃课,理由倒跟我差不多,觉得与其老师在讲台上念书,在宿舍里自己看也是一样。
萝莉的身子,女王心,不是那种易推倒的类型。
而且天赋很好,很多动作,我只是做了一遍示范,她都是秒学,而且无视动作难度等级,玛丽转半个小时就会了,甚至天鹅转也是初学乍练就能转了一两圈,在那种密集的轮滑高校联盟新生活动中很是出了一把风头。
小徒弟飞信聊天懒得打字,经常就回复一个“恩”字,加上她又喜欢带着多用头巾蒙着半张脸,所以我给她起了个绰号:蒙恩。平常叫她小恩。
一开始她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拿眼瞪着我瞧了一会儿,我问她,“你瞪我干啥?”
她回答说,“我只是眼睛大而已。”
就在我每天开心的教萝莉妹子轮滑的时候,安妮又出现了。
她说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校园街舞大赛,她会上去参加表演,让我到时候去捧捧场,然后瞟了一眼我身边的小徒弟蒙恩,说,“你的小女朋友?”
“小恩。”我介绍道,没解释也没否认。
小恩抬眼看了看我,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也没说话。看上去一副高冷范,不过后来提起这事,她说其实就是懒得说话,解释的话要费口水,何况她也不认识安妮,误会就误会了。
安妮笑了笑说,“那一起来吧。”
我说好。
比赛的那天我和小恩去了,因为社长的缘故预留了一个第二排的位置,第一排是评委老师之类的学院部门领导。
小恩拿着一个数码相机说准备录下来。
比赛没开始的空档,安妮经常从后台串过来跟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整个人又变成那个嘻嘻哈哈的蛇经病模式,可能是比赛让其感到兴奋,我猜测或许是赛前紧张,可是等到她登上舞台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对于安妮来说,什么情绪都可能有,但是在舞台上,唯一不可能有的就是紧张这种新手的情绪。
这个舞台上她就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她就像是鱼入了水那样与舞台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当那道光柱打在她身上的时候,独舞开始,就感觉她整个人活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她在舞台上表演,不同于之前看到的随随便便那两下。
她的编排完全契合了音乐的节奏,而且每个动作都十分的完美,风格也极其多变,机械,爵士,什么都有,切换快速而奇诡。
专业角度我是一点没看懂,不过感觉还是蛮厉害,蛮震撼的,报告厅的声光特效以及台下观众疯狂的欢呼将她的这种震撼放大到极致。
借用我一同学的话说,没跳舞的时候感觉她就是一普通人,当她在舞台中央跳舞的时候,感觉她浑身散发着光芒,那光芒十分耀眼,即便在人群之中也可以一眼找到,吸引着你向着她走去。
我想什么时候我玩轮滑也能有这样的效果就好了,顿时起了好好练习轮滑的心思。励志的一逼。
小恩倒是很专业的一直录啊录,甚至我在随着人群大喊大叫的跟个脑残似的也没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事后问起她,她白眼一翻,轮滑的话还可以凭实力碾压对手,在人家的主场上当挡箭牌肯定分分钟被秒杀,何况我自己都先投敌了,所以她也只好做本分工作,做一个安静的摄影师了。
比赛结束后,安妮说要和我一起走走,就是压马路聊天那一套。蒙恩一副你真没出息的表情,晃了晃手里的数码相机,道声“回头传给你”,就识趣的闪人了。
继李虹之后的第二段恋情的小火苗就这么被安妮给掐灭了。
她就像是一个消防队员,专职负责消灭我喜欢其他女孩的小火苗,一桶下去,干脆利落,她就是那水,灭完火就蒸发。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很快她又进入了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的模式,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而她这种时而出现,复而消失的风格持续了很久,每当我周围出现其他女孩或者可能出现的恋情发展的时候,她就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附近,或者是训练场,或者是和其她姑娘压马路的路上,或者是食堂吃饭的桌子对面,学校就这么大点,总是可以碰到。
而她招招手,我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跟着她压马路,谈人生,谈她的寂寞的受伤什么的,而我就像个傻蛋一样,偏偏就吃这一套爱吃的要死,所以这一年我们之间的联系断断续续的,直到她夺走我的初吻。
那是在一个夏天的夜晚,我正在学校里跟人比赛刷大圈,路上正好碰到她就跟她打了声招呼,随即继续跟着其他人比拼速度。
没半晌就收到了她发来的短信:你还会回来么?
这信息发的十分模凌两可,可以表达很多种意思,于是我简短的回了一个“等我”。
我心想,幸好老子还是单身,还是可以扮演一直在等待的角色。
然后我很快地刷完这一圈发现她居然还在原地等着我。
那个地方正好是我们学校靠近土操场那块,没有灯,所以显得乌七麻黑的,还有很多台阶,里面好多搞对象的在里面如胶似漆的摸摸抓抓,亲亲我我。不过,单纯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把鞋子换了之后背在包上跟她遛了一会操场。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事实上,哪一次她出现在我的面前心情都不是太好,总是一副忧郁的我见犹怜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备胎的作用,倾诉哀怨的倾听者和安慰人,负面情绪的垃圾桶,温言软语的贩卖机,塞进哀伤的情绪,然后吐出一个欢乐派的可乐。
然后她让我背着她走。别说,丫还挺沉的。
走了一会儿,她问我“累不累。”
我违心地粗声道,“不累。”
她笑了,又走了一会,她说放她下来去旁边的台阶上坐一会。坐了没一会,她就说台阶有点凉,我说那你坐我的包吧。
我平时去参加活动的时候就总是坐包上,从黑风那里淘的二手铁网背包当坐垫还是不错的,她说不坐太硌得慌,然后直接坐我腿上了。
她属于那种略丰满的体型,所以倒也不怎么硌得慌。
我当时,又紧张了,也没经验,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只是手往后杵在后面的台阶上,因为刚玩轮滑,浑身都是汗,手上也不干净。
正在纠结呢,就发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看,特别好看,璀璨的如同美好的星空,然后这星空就越来越近,然后一口把我给吞噬了,确实是用嘴,她的嘴唇很快就贴在了我的嘴唇上,随即就感觉一条带着香味的舌头敲开了我的牙齿,然后我也把舌头伸出去了,当时我想,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真不错。
她的手在我的背上不断的抚摸着,好像是在寻找什么慰藉一样,这个初吻的感觉相当好,好到几年之后的现在依然让我回味不已。
可能对于她来说就是不那么美妙了,嘴唇分开后,她抱怨说胡子好扎。
而这个吻之后,她跟我说对不起。这个对不起省略的大概是: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只是寂寞了,但是不想让我做替代品之类的吧。
这种感受迅速地充满了我的全身,郁闷地我愤怒地朝着操场大喊一声,就像是发泄什么,惊起了好多正抱在一起的鸳鸯。
有人骂骂咧咧,“神经病啊,大晚上的想吓死人啊。”
我喊了一声之后,胸中郁闷之气散去不少,想着安妮看到这幅样子不知道什么感觉。
一回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