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画狼(1 / 1)

末世狂歌 荷东2013 8615 字 2013-10-28

卸甲屯向北十四里是安北村,安北往西十五里便是附近大镇白河镇,这也是附近最大的皮毛集散之地。周边数百里的皮毛交易,几乎全出自白河镇,然后再经由抚松、江源……直至关外重镇通化。

三叔打算在送燕儿读书之前去一趟白河,一是攒了一冬的皮货需要卖掉,二一个,也想给燕儿买些读书用具,同时还想给魏二先生买件拿得出的礼物。虽然魏二先生说了,其他都不用自己操心,只管送燕儿过去,但三叔觉得,起码的心意还是应该有的。

要出售的货物头天夜里已经准备好,这天一早,三叔带上燕儿便上了路。

五岁的燕儿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得不得了,一路上不停问这问那,看什么都觉新鲜,不时要下地自己走,蹦跳着在路边采些野花,一会自己带一朵一会给三叔头上也插一只。

看着燕儿玩得高兴,三叔也跟着开心。虽然路程不近,但时间还早,便由她四下疯跑,自己走走停停的缓缓走在前面。这样一路耽误,等到了白河镇,已经是中午。

白河镇三叔来过多次,已是熟门熟路,带着燕儿来到以前去过的一家饭馆,要了两碗饺子,和燕儿一人一碗便吃起来。

关外日子清苦,饺子对普通人家来说,那是要等过年才吃得上的美食。燕儿吃得极是香甜,头上都吃出了汗。三叔边吃边看着燕儿吃,不时把自己的饺子夹到燕儿碗里。

饭馆老板见燕儿惹人喜欢,便格外照应,不时过来逗燕儿说几句话。

父女俩吃过饭,三叔把帐结了,看着连鼻尖都冒出汗珠的燕儿喝饺子汤,便想着下午怎样安排时间。这时候老板走过来,把手里的碗放在二人桌上,碗里放着两个包子。

三叔急忙站起道谢,说已经吃好了……

老板笑着道:“看兄弟你眼生,应该不是本镇人,恐怕回去还得有段路要走,这俩包子留着给咱姑娘路上吃……”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慈眉善目的矮胖汉子。三叔为人爽快,见他意诚,便不推辞,让燕儿道了谢,然后出了饭馆。

按三叔打算,是想先把带来的皮货卖掉,这样省得压身,余下来的时间便带燕儿四处好好逛逛。不成想,来到皮货收购处一看,人却是出奇的多,不大的铺面里几乎没有插脚的地方。三叔站在外面看了看,心想刚刚开春,每家都是压了一冬天的皮货,也难怪人多,反正还有时间,先把东西买了,然后再来。

走到旁边一个卖杂货的摊子前,打听附近可有卖纸张、笔砚的所在。

那人道:“看到前面那个路口没有?从路口向左转,走不远便是一家……”

三叔顺那人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不远处是一个丁字形路口。道了声谢便抱起燕儿往路口走去。转过路口,走了几十步,看见有一处很大的铺面,门口围满人,铺面匾额上写着“纸砚斋”三个字,三叔认得其中的“纸”字,想来就是此处了。

“纸砚斋”门口围满了人,三叔从人群中穿过时向里看了一眼,看到一个衣衫破烂,却十分干净的人低头在地上的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由于那人低着头,看不清面貌,但看来岁数不小了。再仔细看那人手上,拿着的却不是笔,而是一块椭圆型的、薄薄的黑黝黝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石片。

三叔不禁有些好奇,心想这东西怎么能用来写字?听到有小孩喊:“画个鸟画个大鸟……”

三叔心里恍然,原来不是写字而是作画。但好奇心依然不减,便向里挤了挤,想看看那人到底能画些什么。

三叔挤了几下,探头往里头看,突然感觉怀里的燕儿搂着自己脖子的手臂紧了一紧。三叔还以为人多,燕儿是有些害怕,侧头一看,却见怀里燕儿正扭着身子,使力探头向里看。

三叔不好意思使力往里硬挤,可又想让燕儿能看到里面的情形,便放下手中皮货,双腿夹住,再用双手把燕儿放到自己肩上,这样一来,燕儿便比周围人高出一大截。

坐在三叔肩上的燕儿,突然发现自己比所有人都高了许多,不禁高兴起来,拍手咯咯笑着叫:“好高、好高……”

坐在地上那人本来正用曲起的食指和拇指,夹着那块黑色石片,在纸上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滑动,但就在燕儿随着笑声发出“好高好高……”的欢叫声的同时,那人的手突然之间停止不动,紧跟着,三叔看到那人缓缓抬起头,目光向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出现在三叔面前的,是一张极度愁苦的脸,看样子年岁也不是很大,大约五十岁上下,但他给三叔的感觉却是非常的老。这倒并不是这人脸上的皱纹或是头发斑白,使三叔产生“此人极老”的感觉。相反,这人一头乌发,和乌发对应的,是颌下黑多白少的胡须,皱纹也并不多,只是那些不多的皱纹,在三叔看来,似乎每一条都是为了增加这人的愁苦而生。

三叔感觉那人眼光落在燕儿脸上的一瞬,突然间精光闪动。这几乎使三叔在那一瞬间产生出一种错觉,就似乎有东西从那人眼中射出一般。

精光一闪而过,那人随即又回复原来的愁苦神情,重又低头继续在纸上以极快的速度滑动。

突然间三叔之前的兴致全没了,卸下肩头的燕儿,用右手抱在怀里,左手提起皮货,也不管燕儿扭动身体抗议,快步进了纸砚斋。

就在三叔一脚踏进门口的同时,他斜目看了一眼地上的白纸。突然间,三叔脸色变得煞白。

在白纸上面,赫然是一只做飞身扑出状的白色巨狼……

三叔买了纸张、笔墨,又匆匆卖了皮货,在镇上不再停留,抱着燕儿便往回赶,也不管嘟着嘴生气的燕儿。

说实话,三叔心里倒不是怕,他不是胆子小的人,只是刚刚那人的目光实在让他觉得有些异样。还有纸上那只白狼,也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而且三叔在心里隐隐觉得,那人注意的似乎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怀里的燕儿。

三叔觉得还是尽早离开这里为好。

三十里山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三叔脚程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走出十多里。剩下来还有十几里不再是宽阔的大路,而是盘山而上的羊肠小路。三叔见路程已经过半,再看天色还早,便走到路边,侧头问燕儿:“解手不?”

燕儿已经忘了刚才的不高兴,见三叔问,便用力点头道:“嗯!”

三叔放下燕儿,接过她手里一直抓着的两个包子,笑着道:“爹爹帮你拿,自己去……”

燕儿蹦跳着下了路面,嘴里说:“爹爹不许看……”

三叔又是一笑,直起身子看向远处。

此时晌午早过,初春的天气凉爽宜人,大地万物复苏,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微风佛面而来,使三叔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深吸一口气,只见远处一条潺潺溪水,在绿树青草之间蜿蜒流淌。

三叔顺着溪水向下游看过去,却发现在一处平坦的草地上,正有一人坐在溪边,一支青竹、一面竹笠、一袭白衫,看样子却是正在垂钓。三叔性格虽然粗放,但一时间还是被眼前景色感染得出了出神。

静静的看了片刻,三叔转回头,想看看燕儿,但目光一扫之下,隐隐看到远处往回去的山路上,有个人正坐在路边,离得还远,但看身形便似乎是那画狼的老者。

三叔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会到了自己前面?看情形这是冲着自己父女二人而来了。虽然觉得诡异,但对方只是个老者,三叔也没放在心上。

燕儿解完手,又在草丛里摘了几朵小花,合成一束握在手里,蹦跳着跑回来。

三叔抱起燕儿,一边告诉她那些花的名字,一边继续赶路,眼睛不时扫一眼远处那人。等离得近了,果然便是“纸砚斋”门口作画的老者。黑发白须、衣衫破烂,此时正低头用手中竹竿在地上写着什么。

三叔心里哼了一声,正要从老者身边过去,却见老者突然抬起头,冲自己展颜一笑。老者会和自己搭讪,这本在意料之中,于是停下脚冷冷看着老者,并不说话。

老者也不起身,抬眼看着三叔,然后目光转向燕儿,突然间,老者眼中又是精光一闪,随即目光再看向三叔,问道:“这是你的女儿?”

三叔冷冷点了下头。不知为何,他此时竟觉得老者有些激动。

老者这才站起身,用脚在地上划了几下,把刚才画过的痕迹擦去,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在这里等你,一是想再看看这小姑娘,二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三叔依然不说话,还是冷冷看着老者。

老者并不在意,走近两步,目光看向燕儿,一边看一边缓缓道:“我粗通相术,刚刚在纸砚斋门前听见小姑娘的声音,觉得有异,但当时离得远,周围人又多,实在不方便与你细说,于是赶到这里等你父女二人……”

三叔见老者越说越缓,眼里也不再有精光闪动,目光却变得越来越温柔,而在温柔之中,竟然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三叔心中一动,这老者似乎并无恶意,便道:“老丈有话不妨直说。”

半晌,老者才收回目光,看向三叔道:“小哥咱们借一步说话……”

说着往路边走了几步,向面前一块石板指了指,随即自己也在一块石头上坐了。

三叔此时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戒备,便抱着燕儿,依言坐了下来。

老者道:“实不相瞒,令嫒生具异象,贵不可言,实是老朽生平仅见……”说到这里见三叔脸上露出笑容,便正色接道,“我知道自己冒然上来和你就说这些,确实难以让你相信,但我知道你是性情爽快之人,所以也不和你转弯抹角,像令嫒这种大贵的面相,不但是老朽生平仅见,依我看来,即便是几百年也未见得能出一个……”

三叔插口笑道:“我一个穷猎户而已,怎么会有大富大贵的女儿……”

老者脸色越发郑重:“错了,没有大富,只有大贵!相对于令嫒此等面相,财富又算得什么?”

三叔见老者态度认真,便收起笑容,诚恳道:“不瞒老丈,在下姓韩,小女名叫燕儿,今年五岁。五年来我俩相依为命,虽没到穷困潦倒的地步,但日子过的也十分辛苦。在下只盼着她能早日平安长大,至于老丈所言的大富大贵,实在不是我们乡下一个穷猎户敢想。何况,我们父女俩要说也只能算命苦的人,她妈妈刚生下……”

说到这里三叔顿住不说。

和所有丧偶父亲一样,每当燕儿问起自己妈妈哪里去了,三叔也总是回答,妈妈去天上了,如此哄燕儿不至伤心。

老者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三叔苦衷。

三叔站起身,继续道:“多谢老丈看重小女,但在下家境实不宽裕……”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弯腰放在刚才坐过的石板上,“些许心意,望老丈不要嫌弃。”抱着燕儿向老者欠了欠身,转身便走。

老者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起身拦住三叔,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不信我的话,而我也不能把话全部说明。这样吧,信不信在你,说不说则在我。临别前我再说几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盼你能牢牢记住。”

老者又恢复原来的那种愁苦神情,只是看着燕儿时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温柔,顿了好半天才道:“令嫒命贵,但也正因为这难以言说的大贵,而容易招致天妒,从而注定一生要经历无数坎坷。按说……按说……她现在应该是父母双亡才对,却不知为何……”

说到这里,老者狐疑地看了看三叔。

三叔笑了笑,不由想起燕儿出生时,自己的死里逃生。

老者继续说道:“在相术上我也是涉猎不深,时间太久的我也看不出来,大约十八岁之后令嫒命运会有极大改变,具体是什么改变则不好说,或许是遇到另一个命相也是极贵的人,两人互相借助、互相克制,彼此交融相继,最终打破目前这种易招天妒的命相格局,到那时,令嫒一生便可无虞了……”

老者又叹了口气,定定地看了三叔一会,然后道:“我后面这些话,小哥你千万要好好记住。第一、在令嫒十八岁之前,不要让她离开此地;第二、她的婚姻你千万不要干预,一切凭她个人做主。这两样中,尤以第二件最是要紧,切切不可忘了。”

三叔见老者说得郑重,虽然并不相信,但也不由好奇起来,问道:“刚刚听老丈说小女命相只贵不富,具体是怎样的贵法?难道说她长大后会成为……成为……你老能不能详细说说……”

三叔本想说:“难道她长大后会成为皇后娘娘不成?”但自己也觉得,如此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便没问出口。

老者摇头道:“不是只贵不富,而是相对于令嫒的贵相来说,任何财富都显得微不足道。至于长大后令嫒具体会如何,不是我密而不说,实在是我也看不出来,总之就是‘贵不可言’这四个字。”

老者低头看了一眼石板上的铜钱,叹了口气道:“人言书到用时方恨少,相术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可惜我只是偶有涉猎,从来不曾用心钻研,如果这些年我真是以此为生,此时又怎能……可这数年来颠沛流离,又怎容我……唉,可惜、可惜……”

老者言语混乱,人也越发显得愁苦不堪,叹息了几声,眼神也显得更加温柔。轻轻向前走了两步,又定定的看了燕儿一会,突然间神情似乎变了变,同时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开口道:“敢问小哥,尊夫人生前……”但话音未落,天空中却猛的传来一声雷鸣。

这雷声清脆之极,直似在耳旁炸响一般,三叔大惊之下急忙将燕儿搂在怀里,跟着便想抬头向空中看去。但与此同时,耳中却再次传来老者一声叹息,随后便看到老者将手中竹竿向身旁伸出,在地上轻轻点了点。

随着翠绿竹竿点在地面,三叔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他便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身旁数尺远的一颗参天巨树,突然间凭空拔地而起,直向天空中冲了出去,只冲出不到两丈,便被空中一道闪电击中。巨树霎时被劈作两半,但随着树身冒出火光,却并不下落,而是去势更疾,直如一道喷火巨龙,继续倾斜着向上冲了出去。

三叔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奇异景象,已经完全忘了躲避,直到这棵巨树停止上冲,转而飞向远处那条小溪,这才突然清醒过来。心道一声坏了,但此时距离实在太远,何况以巨树的声势,自己就算能赶过去也不会起任何作用,当下大喊道:“河边的朋友,快闪开!”

巨树飞出的方向,正是那个在溪边垂钓的白衣人。此时巨树已经从中分做两半,但在飞行当中并不分开,而是并成一排,恍如两条缠绕在一起的火龙,直奔白衣人而去。

眼见巨树已经到了身后,而白衣人却依然毫无所觉,三叔心中不由一痛,知道被如此巨大的力道击中,这白衣人只怕会被砸得粉碎。不敢让燕儿看到将要出现的惨状,刚要转过身去,但就在这时,却隐约看到白衣人头顶又是一道电光闪过,随即耳中再次传来一声巨响,喷火巨树突然间火光大盛,随即便如一束巨型烟花般,在空中散落开来。

此时三叔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愣愣看了半晌远处的白衣人,再抬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随后将目光落在依旧愁苦不堪的老者脸上,心中完全无法将眼前出现的这些情形连接在一起。

老者对刚刚发生的一切恍若不觉,目光始终没离开燕儿的脸上,注视半晌,才缓缓转头看向远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疑惑,而是变得有些茫然,再次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没想到你竟敢对我出手,看起来,在你们眼里,我真的是老了……”

三叔大惊之下,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茫然向四周看了看,心中越发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耳中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女子声音:“老人家让我传一句话给你,除此之外我个人还有一点私事,这才主动和你老打个招呼。”

老者冲三叔轻轻点了点头,却没开口,又注视燕儿片刻,随后躬身拜了一拜,缓缓转身,仿佛自言自语道:“唉,你就是这样,性子总是改不了,也不怕吓坏了孩子……老人家他要你传的是什么话……”

看着老者缓缓走远,三叔立在当地愣愣地发呆,隐隐的,他似乎感觉老者最后拜的几拜,是冲着燕儿,而不是自己。正犹豫是否这就离开此处,耳中却又隐约传来那个冰冷的声音:“老人家说,你要是执意不肯去见他,那他也就不能一直念着旧情了,说不得,最后只好让我们六个一同来拜见你老……”

老者身体突然停住,轻轻“哦”了一声,低头沉默片刻,开口道:“你那件私事呢?”

冰冷的女子声音道:“我想请你老放过那孩子。”

老者又“哦”了一声道:“这就难怪了,我听到传言,便觉得奇怪,关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使出你身上的本事?原来还真的与你有关……”稍一停顿,接着道,“这件事只怕老人家也不知道吧?你传了他……”

话没说完,冰冷女子声音突然喝道:“我的事不要你管……”过了片刻,又放低声音,接下去道,“只传了他六式……这孩子真的是命苦,我也是一时心软,你……就看在以往的情分,别让他牵扯进咱们之间的恩怨吧……”

老者不答,缓缓转身,看向依旧站在原地发愣的三叔,展颜一笑,轻轻点头。

三叔知道老者这是在与自己道别,便抓住怀中燕儿的小手轻轻摇了摇。

老者再次转回身,向着白河镇方向走了出去,边走边轻声道:“六式已经足够他受用一生,剩下的就不要再传了,规矩毕竟是规矩,还是不能轻易破了。这孩子既然与你有关,那想来就不是我要找的人……唉,看来我只好再忙碌几年了……你告诉老人家,他要是舍得你们几个,就让你们来找我。你们六个要真是能将我杀了,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省得我继续忍受这无穷无尽的苦楚……”

看着老者渐行渐远,三叔感觉就连他的背影都流露出一种级强烈的愁苦。此时三叔已经有些明白,与老者对话的可能就是溪边垂钓的那个白衣人,只是那人如何将每句话都如此清晰的传过来,却完全无法理解。

三叔转头看向远处溪流,但此时已经不见了白衣人的身影,心中不禁更加疑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直到老者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轻轻摇了摇头,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晴天打闪三叔以前倒是听说过,但亲眼所见可真是头一次。但这闪电是不是也太邪乎了一些,竟然能将如此之高的巨树震得飞起来,看来世上万物还真是无奇不有。

三叔苦笑着低头看向怀里的燕儿:“刚刚怕没怕?”

燕儿看着手中的两个包子,扭着身子轻轻摇了摇头,过了片刻,突然开口道:“那个老爷爷真可怜,我要是分给他一个包子就好了。吃了包子,老爷爷可能就不会害怕了……”

三叔对燕儿经常说一些小大人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但此时听她竟然说那老者害怕,还是有些奇怪,刚要低头去问,怀中的燕儿却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爹爹,我有点饿啦……”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燕儿一天天的大了。

一天天大了的燕儿,也一天天变得更加漂亮,甚至漂亮得远远超出当年的燕儿娘。

或许是读过书的原因,燕儿的漂亮和其他山里女孩的漂亮显得非常不同,用魏二先生的话来说就是:“咱家燕儿和别人气质不一样,所以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应该说‘美’、‘美丽’或者美貌才更合适!”

三叔看魏二先生说这话时候的神情,比说他那宝贝儿子‘大宝’时还要自豪。

慢慢长大的燕儿越来越安静懂事,对三叔也更加孝顺,尤其对魏二先生和赵婶,更是像对亲爷爷、奶奶一样来孝敬。

在燕儿慢慢长大的过程中,三叔也会偶尔想起画狼老者说的那些话,尤其老者说的那句“令嫒命贵,但也正因为这难以言说的大贵,而容易招致天妒,从而注定一生要经历无数坎坷……”更是让他时常会感到担心。可随着燕儿一天比一天大,父女二人并没有遇到什么特别之事,更不要说坎坷、磨难之类的事情了。

慢慢的,三叔也就把老者说的那些话抛在了脑后,不再去想。一直到燕儿十八岁这年,魏二先生亲自上门为韩家老四提亲,三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烦恼,终于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