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龙睡眼惺忪的来到客厅，三人坐定，方晴开口道：“我先把今天与知州吴大人吃饭时谈的事情说一说，你俩也帮我拿拿主意，看看该怎样应对。”

莫先生道：“吴大人？”

方晴点点头：“知州大人和吴捕头同姓，也姓吴。”

莫先生点头道：“吴大人他怎么说？”

方晴道：“一共两件事，一件简单一件复杂……”说着看向莫先生，微笑道，“想先听哪一件？”

莫先生听方晴这样说，自然也想起几人当初在地下时的情景，不禁也跟着露出笑容：“先听简单的。”

方晴点点头道：“也好，这事虽然简单，但牵扯到咱们所有人，因此倒比复杂的那件重要的多，吴大人今天找我过去，主要也是为这事。”说着稍微顿了顿，接着道，“吴大人想请咱们帮忙，送两个人去云南顺州。”

莫先生一愣，开口道：“送人去云南？这路程可不近，为什么要咱们帮忙？是很重要的人么？怎么不派官府的人护送？”

方晴道：“是两位老人，夫妇俩，对别人倒没什么，但对吴大人却非常重要，这话说起来有些复杂，一会我再慢慢解释，我先说说吴大人为什么要求到咱们头上。现在中原混乱，各处刀兵四起，如果出动官差护送，只怕更曾风险，各地叛军一看到是官兵，原本不想劫的肯定也出手劫了。但若是让官兵改扮成普通百姓，也还是不妥，人少的话没法保证路上安全，人多目标又太过明显，也同样没法保证安全。因此吴大人便想到了咱们三人，一是咱们人少，二是身手好，三来护送的只是两位老人，即便路上有人动手相劫，也只能是些小股流匪，对咱们几人来说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莫先生点点头：“道理是没错，可就是以咱们三个的身份，出面为一个锦州知州做事，而且还是去几千里外的云南，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会被天下英雄笑话。”

方晴笑道：“我和你想的倒是不太一样，事情只有该做不该做，大小倒在其次，若是该做，即便再小也应该全力以赴，何况咱们本就要去关内，这也算是顺路。”

莫先生也笑道：“你就是心好，因此大家也都服你。好，那你再说说这老夫妇俩是什么人？”

方晴叹了口气道：“说起来我这次没有直接回绝吴大人，也与这老夫妇的身世有关。他们是云南顺州府尹的父母。”

莫先生一愣：“顺州府尹的父母怎会在锦州？”

方晴接着道：“这事说来话长，吴大人和顺州府尹师晟师大人乃同窗，同为涿州人，二人同年进京，又同年得中进士，随后在京赋闲，这时需要大批银两打通各处关节，以便获得实受官职。师晟家中豪富，此次进京带了不少银两，便和吴大人商量，先把钱拿出来给吴大人打通关节，等吴大人上了任，师晟再让家中送钱过来为自己打点。吴大人虽然觉得这样对不起师晟，但自己家中实在贫寒，根本拿不出钱来让自己在京打点，犹豫再三，便还是答应了下来。就这样，将师晟身上的银两花的差不多了，终于为吴大人某得了一个锦州知州的官职。但接下来发生的却让二人完全没有想到，二人在京打点的这几个月，师晟家中突遭变故，一夜之间师家竟从豪富变成一贫如洗。师晟得到消息，便连夜赶回涿州，半月之后又回到京城，这时吴大人还没有来锦州上任，正焦急等待师晟消息。二人见面后，师晟将随行二老交于吴大人代为照料，其他话也没有多说，于当天就离开京城。这一走便是一年，期间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一年之后，师晟才再次找到吴大人，谢了吴大人照顾父母之恩，然后说自己准备近日返京打点，希望能获得一官半职，也好奉养父母终老。吴大人便倾尽所有，为师晟准备好银两，但师晟却坚辞不受，说是打点用的钱已经准备好了，随后便独自离开了锦州。又过了半年，师晟托人带信来说，自己已经被任命为顺州府尹，不日就要去云南上任，父母还需要吴大人代为照顾一段时间，等自己在顺州一切都安排妥当，再差人来接二老。分开之后，师晟和吴大人一直有书信往来，也一直提到要接父母过去云南，但刚开始吴大人觉得云南地处偏僻，条件恶劣，加上路途遥远，就想等师晟在那边将根基打好，再送两位老人过去，可没想到等了几年，世道却越来越乱，再想送两位老人走已经更不可能。就这样，一年年耽误下来，一直到现在，原本吴大人和两位老人感情越来越深，锦州离涿州比云南也近得多，而自己和师晟交情又如此深厚，就想在百年之后，由自己给二老送终，也一样算是尽了孝心。但随着两位老人年岁渐老，对儿子的思念之情也越发强烈，尤其到了近一两年，更是时常念叨，想在死前见儿子师晟一面。吴大人无奈之下，只能尽力安慰，同时答应只要一有合适机会，便送两位老人启程。”一口气说到这里，方晴看了莫先生和阿龙一眼，叹了口气，“等来等去，便等到咱们三个的头上了。”

莫先生低头想了想道：“这师晟为人倒是不错，两位老人也十分可怜，小方，那你是怎么打算？”

方晴道：“我当然是想走这一趟，一来也算顺便，二来就像你说的，师晟与吴大人之间的交情深厚，为人都很仗义，何况咱们在锦州城一直像太上皇一样被供着，说起来也算欠了人家不少情，这情现在不还也总有一天要还，还不如赶早。”

莫先生看看迷迷糊糊的阿龙，转头道：“那还说啥？我和阿龙自然是听你的，什么时候动身定没定？”

方晴笑道：“你说的倒简单，要是就咱们三个当然好说，明天动身都无妨，可眼下不是还有燕儿和小浓么？所以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她俩，然后再给吴大人准确回答。”

莫先生点点头：“倒也是，小浓还好说，她那么厉害，跟着也不会成为累赘，就是燕儿身子弱，怕禁不起长途颠簸。对了，还有一点也比较麻烦，去顺州的路咱们不熟啊？几千里一直靠打听只怕不行吧？”

方晴道：“这点倒不用担心，你知道咱们住的这所宅子原来是做什么的？”

莫先生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原来住的像是女眷。”

方晴笑道：“你心思还挺细。这里原来是吴大人一个爱妾的住处，后来觉得离府衙太近，吴大人惧内，怕夫人过来找爱妾麻烦，更不敢接回自己宅院和夫人同住，便又在远处另买了一所宅子安排爱妾，这地方就一直空了下来。老于一直是这里的管家，跟吴大人已经好多年，云南顺州他倒是去过几次，道路都认得，到时候咱们就带上他。”

莫先生点头道：“那现在就差怎么安排燕儿了？”

方晴道：“是啊，带燕儿去我担心她路上受不了，可不带上让她一人留下更担心，燕儿从小没吃过苦，一直被周围人宠大的，突然间一个人生活起码大半年……”说着摇了摇头。

莫先生道：“燕儿是在山里长大，怎会没吃过苦？我看你是太过关心以至多心了。”

方晴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看燕儿长成这样子，像是吃过苦的？你是没在卸甲屯住过，不知道三叔、二爷爷那些人是怎么对燕儿，基本上都拿她当心尖一样哄着供着。”

莫先生想想觉得也对，燕儿能有如此出众容貌，天生固然重要，但也与后来所处的环境有极大关系，若是天天吃苦受累，就算再天生使然，也必定会减色的多，笑道：“燕儿妹子长得美，性情也好，自然讨人喜欢。那我看这样，让小浓留下来陪她，有小浓在，就算整个锦州城发生兵变也不用担心。”

方晴瞪了他一眼：“没来由说这倒霉话！锦州这地方不错，我还打算以后把这里当咱们长期落脚的地方呢，可不能乱起来。让小浓留下来只怕也不行，一、她肯定不愿意；二、没我在旁边，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三、就算她能安心陪着燕儿，我也不能放心……”说着叹了口气，没接着说下去。

莫先生明白方晴的意思：“我看她对你倒是真心实意，应该不会有外心，是你多想了。”

方晴摇摇头，没有开口回答。小浓来历虽然清楚，但她牵扯到的势力却太复杂，不管是夏雨奇还是沈放，都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起的，放着这两股强大的势力不去投靠，却没来由的非要跟着自己，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与常理不符。低头想了想道：“那就等明天再问问燕儿自己的意思，看她怎么打算，然后再决定。”转头看了一眼阿龙，见他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便笑道，“时间不早了，先去睡吧。”

莫先生一愣：“说完了？不还有一件复杂的么？”

方晴已经站了起来，听他这样一说，不禁笑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复杂的说起来其实很简单，一句话就能说完。”

莫先生更来了兴趣：“那你赶快说，简单的已经这样麻烦，那麻烦的还不得跑到外国番邦去？”

方晴笑道：“知州大人要招我做乘龙快婿，已经说了，等我这趟从顺州回来，就和他女儿完婚。”说完推醒阿龙，向门外走去。

莫先生愣了片刻，在后面喊：“这就是你说的复杂？这有什么复杂的？不就是成个亲么，也就一天时间而已。”

方晴急忙回身，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轻声：“你小点声，万一……你自己去想，这事要让小浓知道了会怎样？咱们几个只怕都要担上个杀官造反的罪名。”

莫先生一想，觉得也对，以夏雨浓那股醋劲儿，知道此事是知州大人的安排，那绝不可能只杀知州大人女儿一个，弄不好得灭了人家的门。笑着站起来跟方晴走出客厅：“小方，我看你最近一段时间时运很旺啊。”

方晴看了看他，问道：“旺么？我可没觉得。”

莫先生伸出右手，左手掰着手指道：“你看哈，首先是宫主，然后是燕儿，接下来是小浓，现在又多了个知州大人千金，半年时间，已经有四个女孩儿看上你，这还不旺？”

方晴苦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我倒宁愿只有小曼一个。

莫先生一边走一边接着道：“你再看，这四个女孩儿还全都有些来历。首先是宫主，这个就不用说了，五圣宫，那是天下最神秘最庞大也最恐怖的势力，能被五圣宫宫主看上，你说你运道旺是不旺？接下来是燕儿，这个也不用说，美貌天下第一，这点还在其次，你想想三叔以前说的那些话，燕儿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命……”莫先生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来。

方晴听莫先生没了声音，微觉奇怪，转头一看，见他正满脸狐疑的上下打量自己，便笑道：“怎么？”

莫先生继续看了他半天，但黑暗中看不清楚，往前凑了凑，贴近了细看，随后开口道：“小方，有句话我可真得认真和你说说了，这关系到咱们几人的性命大事，可绝对马虎不得。”

方晴听他说的郑重，心中更是奇怪，驻足道：“什么话，你说说看。”

莫先生向前一步，离方晴更近了一些，低声道：“小方，不管你怎样厉害，但就以咱们几个人来说，和人家五圣宫相比可差得太远了，连十万八千里也远远不止，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方晴摇摇头，继续看着他。

莫先生道：“这你还不明白？你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宫主，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燕儿考虑啊，你要是真娶了燕儿，五圣宫追究下来，那咱们只怕都活不了。”

方晴奇道：“我为什么要娶燕儿？”

莫先生道：“你别以为我到现在还没看出来，三叔说燕儿十八岁会遇到的那人，我看有十成就是你，按三叔的说法，你和燕儿那是老天注定的缘分……”

方晴打断他，脸色也凝重起来：“莫先生，你说实话，三叔说的那些话你信不信？”

莫先生一愣，过了片刻道：“我也说不好，但三叔肯定不会乱说，这你也知道，而且你身上这把短刀也确实是一把凶刀，这点肯定不会有错，要没特殊原因，我想你不可能将它镇住，你想想在天池底下，它救过你几次？救过咱们几次？”

方晴被他说的心里也乱了起来，低头想了想，开口道：“你知不知道五圣宫在什么地方？我想早点见到宫主。”

莫先生摇摇头：“不知道，只怕天下没几个人知道。”

方晴点点头：“那咱们就慢慢打听，天下虽大，但五圣宫势力强大，总会打听的到。”看莫先生还想再说，便推他转身，“今天太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放心，我有分寸。”说着转身来到自己门前，推门走了进去。

进屋躺下，想着莫先生刚刚那翻话，心里不由烦闷，若自己真是燕儿等的那人，岂不等于自己和小曼便没了缘分？难道说小曼也是因为相信了此事，才不辞而别离开自己？

想了一会，理不出头绪，便翻身打算睡觉，刚一翻身，却听到莫先生在外面轻声喊：“小方，小方，你睡了没？咱们开始不是说好了么，叫阿龙起来一块说，现在你说完了，可我还没说呢，你开下门，先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