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野立在寒霜夜中,凝望着夜空。 灵气聚于主峰。 他在看玉京门主峰的方向,看那里的仙家气象,想不久前,自己还以为,自己这一生,有与生父当面质问的机会。 然而,不成仙,终究不过一抷黄土。 有时候他很想找巫神宫的天官与神女们看一看如今的玉京门,看那得天独厚的气运,在经过这般搅和后,气运是否散了些? 身后有脚步声。 白鹿野回头,见是他那重新戴上风帽的师兄江雪禾。 然而缇婴没有跟着出来。 白鹿野挑了一下眉。 江雪禾语气温和:“小婴修炼辛苦,已经累得睡着了。我怕惊醒她睡梦,便没有叫起她。不如让她在我这里睡一夜吧?” 白鹿野目光刷一下不对。 幸好江雪禾说了下半句话:“我与师弟切磋切磋。” “嗯?”白鹿野回神,“师兄不在你的院落待?” 隔着风帽,白鹿野隐约察觉江雪禾笑了一下。 这位师兄说话很慢,声音微哑,却并不算难听:“我怎会与师妹在夜间共处一室?” 江雪禾道:“你且放心。” 白鹿野挑眉,他眉目流波,轻笑两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师兄当真要与我切磋?” 风帽轻轻点了两下:“我常日不在,不了解你与小婴的修行实力。小婴的水平,我近日是知道了。但是师弟常年行走在外,师兄年长你几岁,大约能指点你一二。” 白鹿野当即笑起来。 他意味深长:“我也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是后面拜师的,师父凭什么让你排第一,当师兄。师兄,且让我试试你——” 他双掌张开,十个手指皆缠上丝线,同一时间,江雪禾感受到身后的猎猎风声。 他倏地移行换位,原先所在的地面,已经被二四个傀儡人砍出了一道深痕。 江雪禾:“不错。” 白鹿野漫不经心。 但是下一刻,他神色倏地一僵,发现自己感应不到傀儡的位置。他定睛一看,夜空下,江雪禾手指抬起,那些傀儡俱被砍断了丝线,被他握在了手中。 白鹿野震惊。 他灵力不算最强,但毕竟血脉强大,毕竟学的是傀儡,对灵力的控制要胜于寻常人。 师兄却能一瞬砍断他的丝线。 那么……前几夜,他将师兄困在夜中院落的傀儡线中,傀儡线没断,如今想来,并非他能困住师兄,而是师兄愿意被他困。 白鹿野喃喃:“师父是从哪里捡的你啊……” 江雪禾:“师弟,再来。为兄已经看出你的几个破绽,却还需要再确定一二。” 白鹿野:“……” 他的一腔戏弄与随意收起,眸子幽黑,静望着江雪禾。 白鹿野弯眸:“师兄,才刚开始呢。” -- 大师兄到底有多厉害, ?()_?, 江雪禾带着受挫的双目迷茫的白鹿野离开,去给二师弟上药,并且试图安慰这受到打击的师弟: “我与寻常修士确实不太相同。我如今的灵根,是受损后被重塑的,也因为一些缘故,短暂借用过旁人的五感与器官。你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十分厉害,不必与我比。” 白鹿野倏地抬头:“灵根能重塑?” 江雪禾一顿,不知他何意。 白鹿野本想直说,但忽而一想,自己多年打听过,会重塑灵根这种禁忌道法的,只有早已灭门的断生道。 师兄却说他可以…… 白鹿野到底对江雪禾不是十分信任,他笑两声,搪塞说没什么。 还是再看看,再决定告诉师兄,师妹身上的问题吧。 毕竟……师妹与师兄之间的关系,他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两位师兄切磋一夜,缇婴自然是不知道的。 天亮时,她在师兄的床榻上醒来。茫然一会儿,缇婴从枕边,摸到了一包手帕,以及,一个毽子。 她迷迷糊糊中,打开帕子,里面的一堆灵石让她彻底清醒。 是几块上品灵石,几块中品灵石,还是十几块下品灵石。 缇婴狐疑:师兄藏私房钱? 她看到帕子上有字,看过去: “拿去用。” 缇婴怔忡,抱着一手帕灵石,以及膝头上的毽子,心中慢慢起了波澜。 她和师兄入门才不过一个月,没有弟子俸禄可以拿。 以前没上山时,她东躲西藏,虽然知道修真界用灵石当钱用,但她身上真的没有。 师兄也是没有的。 她还记得,他们刚上山的时候,她看上花师姐漂亮的衣服,眼馋非常,师兄说给她买。后来到了山下打听价格后,师兄是拿身上的一些符纸换的。 他当场画了许多符。 她那时震惊又嫉妒他画符速度之快,却没多去想,他和她一样穷。 后来她忙着山上的比试,之后又忙着修炼。 陈子春都在接门派的任务,好去换一些功德与灵石。缇婴却没有。 缇婴这两日不修炼,本在琢磨着去做一些赚灵石的任务,没想到师兄就给了她了…… 缇婴抱着手帕,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怕他不在玉京门的时候,她捉襟见肘,和别的那些有靠山不缺灵石的弟子不一样吧…… 这样的师兄,如果和他永远在一起,他便会一直对她这么好…… 缇婴默默想一阵子,赶紧用手敲自己脑袋,让自己摆脱这种念头。 小婴啊小婴,你岂能被五斗米收买? 绝不能为了这点好处,就把自己卖了。 -- 缇婴虽然自我警醒了一阵子,心情却依然很好。 她以为江雪禾把东西留给她,应当是已经下山的 意思了。缇婴这会儿不想师兄, 又刚收到毽子和灵石, 想好好放松一放松。 嗯,答应师兄的抄书,在他回来之前写好就行啦。 缇婴便快乐地抱着毽子,给自己在门派玩得好的几个朋友发传音符,邀请他们和自己一起玩。 为了凑人头,陈子春、黎步、南鸢之外,她都给花时发了传音符。 但是花时冷冰冰拒绝:和你不熟,不去。 缇婴立刻不理她了。 要不是看花时最近心情不好,她少不得要过去和这个嘴巴坏的师姐吵架了。 缇婴急匆匆赶往自己和朋友约好的地方——中途,路过一菩提树。 数影婆娑,树下有年轻道士在打坐,旁边站着一个小胖子。 那年轻道士长相俊朗端正,十分有浩然正气,手持拂尘,仙气飘飘。 这人好像叫什么叶……是长云观的首席。 她如今没有什么目的,大人物自然是不去招惹的。 但那人挺好看的。 缇婴便好奇望去。 她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坐在树下修炼的年轻道士目若点漆,与她对视一眼。 年轻道士身子忽然抽、搐、脸色瞬白。眨眼间功夫,那人拂尘脱手,整个人歪倒,唇下渗血,面如金纸。 缇婴:“……?” 不会是被她看死的吧? 缇婴心慌,脚下步伐加快。 那小胖子见年轻道人倒下,立即跪下,哭天喊地:“师兄,师兄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行了……这位师姐,看你的衣着,是玉京门的内门弟子吧?快来救救我师兄!” 缇婴当做没听到,逃得更快。 那小胖子中气十足,嚎得更大声:“眼睛圆圆、脸蛋很小、个子不高的小师姐,手上拿着个毽子的小师姐!呜呜呜,帮帮我啊……” 缇婴:“……” 啊,好讨厌。 她生怕因为自己不助人为乐,这小胖子日后跟自己师父告状,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到菩提树下。 缇婴道:“我又不是医修。我帮你联络药宗的弟子吧。” 小胖子呜咽:“不行的。等他们人来了,我师兄可能就没气了……” 他说话间,伸指在师兄鼻下试了一下。 小胖子哭得更厉害了:“我师兄死啦!” 缇婴:“……?” 小胖子见她只在一旁目瞪口呆,一点儿助人为乐的精神都没有,他吼师兄没气了,她都不赶紧过来试一把。 小胖子在心里嘀咕:这种人,真的有可能学“大梦术”吗? 师兄不是说,大梦术起死回生,与鬼魂通,与天地通……就这种没有良心的小丫头,怎么和天地通啊? -- 缇婴一本正经:“你别哭了。我已经跟我认识的药宗弟子发消息了,他们看到就会赶来救人了。” 她打量小胖子:“或者你这么壮实,赶紧背着你师兄,去找 门派长老们救命吧。” “?()_?” 缇婴鄙夷:“要是我师兄没气了,我就背我师兄救命。你这么推二阻四,你一看就不爱你师兄。” 小胖子被噎住。 小胖子怒:“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缇婴:“长云观的弟子嘛。” 小胖子叫二冬。 倒下的师兄叫叶穿林。 她在“天目通”还可以试炼的时候,背着江雪禾,偷偷看过这些厉害人物的。 小胖子不可置信:“那你不对我们客气点?” 缇婴纳闷:“我不是帮你喊医修了嘛。” 二冬意识到,师兄看上的这个小姑娘,良心喂了狗。 二冬本来趴在师兄身上捶着哭,这会儿忍不住仰头,泪汪汪地和缇婴吵:“你就在这里说风凉话,你都不帮我看看我师兄是怎么回事,你良心过得去?” 缇婴肯定:“过得去。” 她嘀咕:“又不是我把人弄死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非常警惕地瞪圆眼睛,盯着二冬:“你不会要污蔑我,说是我把你师兄弄死的吧?我、我可是留了‘留影符’,刚才发生什么,留影符全都记下来了!你们别想敲诈我。” 二冬震惊。 他想不到还有人在这时候记得用“留影符”。 得多没心没肺,才会这样啊? 二冬再一次怀疑师兄的判断,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戏唱下去。 二冬眼泪汪汪,再次趴在师兄身上哭:“我师兄要死了,我怎么回长云观啊……要是这世上有‘复生术’就好了……小师姐,我师兄的魂魄,会不会还留在尸体旁边啊?他还有救吧……” 缇婴一声尖叫,往菩提树下挪,抱紧树身。 二冬的戏被打断,愣愣看着她。 缇婴:“鬼鬼鬼魂?!你、你让你师兄的鬼魂离我们远点……不不不,现在是白天,鬼出不来的……” 二冬:“……” 他硬着头皮,一字一句压着火气,强调:“要是有人能复活我师兄,我们长云观所有灵宝都供她取用,我师兄是我们长云观的魁首,掌教会付出一切,来善待愿意救我师兄的人。” 缇婴惶然抱树,左顾右盼,警惕有鬼现身。 她结结巴巴:“你师兄应该不至于那么厉害,鬼魂在大白天出现吧?” 二冬:“……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吗?我说‘复活术’!” 缇婴喃喃自语:“这里灵气充裕,鬼应该不会来的。” 至于二冬说的“复生”,她根本不关心。 她压根没想到对方在试探她是否学了大梦术。 毕竟和鬼魂相通的法术,她能忘就忘,能不用就不用。 二冬与她鸡同鸭讲半天,实在累了。 一声咳嗽,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叶穿林,将手搭在了二冬身上,慢慢坐起 。 缇婴吓得跳起:“诈尸啊!” 小胖子二冬一是演戏过于投入, 二是被缇婴的叫声吓到, 在缇婴跳起来时,他也吓得跳起来,竟和缇婴抱作一团,一起瑟瑟发抖:“什、什、什么?” 从地上坐起来的叶穿林,无奈地看着两人。 叶穿林面不改色,施施然起身,拱手:“多谢小师妹救命之恩。二冬,还不向这位小师妹道谢。” 缇婴:“……?” 她慢慢回神,看出眼前这是人:“我没救你啊。” 叶穿林仍然一本正经:“我在修行时,神魂出窍。小师妹的叫声悦耳,将我从中拉醒。小师妹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 缇婴:“……” 她听出来了。 这个人是说她的尖叫声,把他吵醒了。 叶穿林正经地向她自我介绍,还拉着不情不愿的二冬道谢致歉,说二冬不靠谱。 二冬委屈十分,见他师兄借用这层关系,不动声色地接触缇婴,和缇婴相识、聊天。 就是师兄太正经,不会跟人聊天。 师兄却不放过缇婴,硬拉着人聊。 缇婴眨眨眼。 缇婴不高兴:“你刚才吓死我了。” 叶穿林道歉:“对不起。” 缇婴没想到这人道歉这么快,憋了半天,她闷闷不乐:“……算了。这位叶师兄,你没事的话,我就走啦。” 叶穿林十分苦恼。 他锁定与大梦术有关的两人,一人是江雪禾,一人是缇婴。 缇婴比江雪禾要好接触的多。 但是……他一个堂堂弟子首席,每天除了修行法术,就是琢磨怎么找到大梦术的修行者偿还门派恩情,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小姑娘聊天。 他好为难。 缇婴实在太小了。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当时应该叫门中的师妹跟着自己来,总比二冬这个小废物强。 缇婴要走,叶穿林还没想明白,身子已经一晃,瞬息闪到了她身前。 叶穿林硬着头皮:“方才师妹相救,我总得回报一二。小师妹现在可有什么难处?” 缇婴眼睛一亮,笑起来:“有的!” 她娇俏可亲,笑起来清新动人,如同一朵沾着露水的小桃花,粉艳灼灼。 二冬都看呆了。 见缇婴眉目灵动:“我现在要去踢毽子,缺一个人。” 叶穿林:“……” 在小姑娘期待的凝视下,叶穿林沉静可靠,拱手应下:“愿往。” 二冬:“……” ——师兄,也不至于牺牲这么大吧。 -- 江雪禾和白鹿野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 白鹿野半晌感慨:“叶首席,竟然真的被小婴哄走了。” 他失笑:“听说叶首席端肃正直,除了他门派中人,他从来不和外面的人多说话。他怎么和小婴 聊得好?” 白鹿野眯眼, “?()_?, 你说叶首席如果向玉京门提亲,玉京门会不会同意啊?” 江雪禾温声:“你是否想得有些多?” 白鹿野笑起来。 他耸耸肩:“也许多吧,但也不是太多。师兄你最近总下山,是不知道扒着小婴的男弟子有多少。小婴也要及笄了,虽然修士婚姻不因年龄而定,但小婴这个年龄,正是情窦初开之时,若她喜爱上谁,我们做师兄的,总不好拦着。” 他笑眯眯:“还是要认真把把关的。” 他说半天,见师兄并不应。 白鹿野扭头,看到江雪禾身形已然走远。 白鹿野一顿,抬高声音:“你去哪里?” 江雪禾:“下山,办一些私事。” 白鹿野怔住。 他真是弄不懂师兄。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师兄光风霁月,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思,没有引、诱小婴? -- 沈行川在闭关中,与自己的神识杀了不知道多少遍。 神识中多余的那股气息,如野草般,寄生于灵池,根本不灭。 这力量并非多么强大,偏偏确实会突然在一瞬间发力,影响到沈行川。何况,沈行川这样的刚冷之人,是决不允许有人寄生于自己,借助自己力量的。 他一直在杀识海中的这道气息。 杀了一千遍。 对方奄奄地趴伏在识海的灵池中,恶毒地开口:“你难道真以为能杀得了我?小子妄想!” 这力量又装可怜:“其实你也看得出,我力量不算强大。你是这么厉害的人,我即使寄生在你识海中,也吞噬不了你。你何不放过我?” 这人又道:“玉京门发展到今日,有一千年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历来掌教,一继承掌教位,力量就会突飞猛进吗?这正是我的相助啊。 “我会告诉你们玉京门在一千年中失散的功法,教你们如何强大,让你们走得更远。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住下罢了……啊!沈行川!” 一剑劈下,这道神识瞬间四分五裂,再次被沈行川杀掉。 半晌,神识重新在灵池中聚起来,却已经吓得不敢出灵池。 神识咬牙切齿。 哼,但是这种油盐不进的掌教,在玉京门的一千年发展中,沈行川也不是第一个。 神识做出退让:“好吧,你给我划分一个地方,我绝不出去。之前想让你帮忙杀的缇婴和江雪禾,你也不必管我了……你反正杀不死我,不如让我安静待着。” 神识这种交涉,近乎喃喃自语。 他没想过沈行川会理会他。 但沈行川这一次突然开了口:“你认识缇婴和江雪禾?” 神识一顿。 这道寄生的神识不敢猖狂,只阴阴一笑:“算是旧时吧。” 沈行川:“江雪禾是青木君转世,你若是认识 他的话,是否缇婴也是谁的转世?你说可以教功法,你的功法,当真是玉京门的?莫不是你来历不明,昔日与青木君争斗落败,才逃入宗祠,一次次寄生于玉京门历代掌教身上吧?” 那神识嘶声笑:“沈掌教厉害,沈掌教猜得不错,正是这样。” 沈行川却心平气和:“我猜的必然是错的。” 神识一怔。 沈行川:“没有玉京门历代掌教的血统正脉,你纵是邪魔歪道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寄生。而你却如此承认……你是何居心?” 那神识不吭气了。 沈行川:“你轻而易举要我杀缇婴和江雪禾,如今又轻而易举地放弃。依我看,你本来就不想杀。你只是在试探我。” 沈行川沉吟:“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杀我的徒儿,你不过是试探如今玉京门的实力、我的实力……看能否吞噬我。你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神识半晌道:“不愧是沈行川。” 它先前跟着白掌教时,白掌教对五大长老中,最为举棋不定的,就是沈行川。白掌教判断不出沈行川是善是恶,是一心的剑修,还是另有图谋。 白掌教不敢将玉京门交到沈行川手中。 但是神识如今寄生于沈行川,它已经从沈行川的神魂中看到,沈行川是如何谋算一切,把掌教之位算到自己手中的。 神识:“……你不是寻常的剑修。” 沈行川淡声:“只会练剑,护不住自己想护之人。这是我从五岁就明白的道理。” 神识一怔。 沈行川:“你看到我五岁的记忆了,是吧?为何不说话?持月剑的一次次失忆,黄泉峰中镇压的无支秽,你全都知道吧? “你到底是何人?” 神识冷笑:“你一辈子都猜不出来的。” 沈行川:“那就杀你一辈子。” 神识尖叫:“你不敢!你是玉京门掌教,你不能一直闭关对付我……” 沈行川慢声:“我将玉京门交给沈玉舒时,便已经做好与你磋磨一辈子的打算。” 神识:“等你死了,我可以寄生下一任掌教……” 沈行川微笑:“且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 双目一寒,剑意再次劈下。 修剑者,最厉害的人,可以修出自己的剑意。 沈行川修出剑意才没多久,他没想过第一次剑意会用在这种地方。 但是无妨。 此生不逆则退,他必然一步步朝山上走。 他之道,绝不会退。 -- 夜间,江雪禾在一拍卖行外,与人打听梦貘珠的消息。 拍卖行中有人拍卖这个消息,但拍卖楼的进出,都需要资格。 江雪禾与拍卖楼的掌事轻声细语地说话,忽然间,眼前骤然一亮。 放于乾坤袋的传音符亮了。 他拍响传音符,听到少女脆声:“师兄,我试一试雪上符。” 于是, 江雪禾眼前一道银河如红尘铺开, 期间星河流转,银光闪烁,一盏摇摇晃晃的天灯,升上空。 晕晕灯火照耀他的眼睛。 他起初凝望不语,片刻后,他听到了旁边掌事与路人惊讶的私语: “怎么有人放天灯?” “好漂亮的灯!” 江雪禾一怔,立刻问旁边人:“你们看得到?” 众人奇怪:“看得到啊。” 江雪禾一顿,后知后觉:糟了。 与师妹联手创雪上符时,忘了加一道锁了。 于是,江雪禾此间,他仰头间,众人与他一同仰头,感慨今夜的星空之耀之美,那盏飞上半空的灯,寄予着怎样深厚的情意。 他们最终讨论出来,言之凿凿:“必是向人求爱了。” “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条街这么多人,是给哪位美人放的灯?” 他们说话间,见江雪禾摘了风帽。 少年将风帽抱于怀中,仰着眼看天上的灯。他颈上若有若无的伤痕让人吃惊并后怕,他的脸容清隽双目泠泠,一身雪衣无风自扬。 掌事后知后觉:这也是一位美人。 江雪禾看着半空。 他不说话,周围人已经在说:“咦,第二盏灯升上去了……” -- 雪上符亮,星河银灯到眼前。 一盏灯是,想他。 两盏灯是,好想。 二盏灯是,要他回去。 -- 江雪禾屏着呼吸等待,但是一个呼吸过去、两个呼吸过去……天上银河变黯,两盏灯淹没于尘寰中,并没有第二盏灯飞上空。 江雪禾怔半天,不禁失笑。 他压抑着自己宛如鼓擂的心,又静心敛神,平复脸颊的滚烫。 并没有第二盏灯…… 枉他在心中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着等到第二盏灯,他就回去。 传音符又亮起,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好奇:“你看到灯了吗?快告诉我。” 夜间静谧。 红尘间灯火寥寥如流水。 人流熙攘来来去去间,夜风吹拂眼睛与乌发,江雪禾喃喃自语:“……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我之间,是谁撩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