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面红耳赤。 她不知缘故,但师兄的声音在耳边,像用羽毛撩她掌心一般。她方才压下去的那股子痒,又有点故态复萌。 但是她也知道师兄不喜欢她咬他唇——他挣扎得多厉害啊。 缇婴睁开眼。 她又清又黑的眼珠略大的瞳眸,撞入一双颜色有些黯的流波眼睛。 江雪禾睫毛闪了一下。 缇婴直直地看着他,忽然说:“师兄,你是不是变得好看了?” 江雪禾一怔。 缇婴又仔细看他半天,困惑嘀咕:“感觉也没有啊。” 但是有一瞬间——他看上去很动人。 江雪禾俯眼半晌,问:“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好看?” 缇婴眼珠转一圈,她道:“怎么会呢!我很喜欢师兄的。” 江雪禾却从中判断出她的真实想法:他在小师妹眼中,确实不够好看。 自然,这是因为他身中十方俱灭黥人咒。 他曾为了对抗,毁了身上一切能毁掉的,眼睛、鼻子、嘴巴、手指……他连灵根都尝试过毁,只是没成功罢了。 曾经的断生道,为了惩罚他在杀亲族一事上的手软,用黥人咒对付他,又换别人身上最优秀的器官给他…… 他全都不要。 屠尽断生道的那一夜,夜杀一身肌骨全都被毁。如今养出一些,也是因为他多年辗转,在平身上被纠缠的鬼魂怨气,在试图恢复旧日的自己风貌。 缇婴年纪小小,自然是喜爱容貌俊俏些的男子。 不会是他这样一身风霜的。 缇婴:“师兄?” 江雪禾回过神,语气平静了些:“我想罚你——将我昨日给你写的剑诀心得,抄一百遍。” 缇婴大惊失色。 她被捆绑着,却立即抗拒:“我不!” 她反驳:“凭什么?为什么要我抄?我不抄!我不过是看到你一直在晃,没忍住罢了。下次我忍住不就好了……你干什么这么凶?” 她至今还在糊涂呢。 江雪禾说:“长兄如父。而且,抄心得,有利于你悟剑。” 缇婴不听:“你又不真的是我爹。” 江雪禾:“你也是曾想叫我‘爹’的。” 缇婴大怒:“我哪有……” 她蓦地想到自己睡梦中,有一次梦到了“爹”。梦里的爹面容模糊身上香暖,如今想来,哪里是她幼年时那个胆小怯懦的亲爹,而是、而是…… 她目光偷偷溜到江雪禾身上。 他微俯身,一手撑着床,簪子松了,散落的乌发顺着肩垂落,与他枯白的手指掩在一处。半干不干的宽松中衣要褪不褪的,她被捆着,趴在床上仰望,不小心透过他松松衣襟,看到里面的雪色…… 江雪禾察觉了。 他侧一下身,拢衣:“看什么?” 不想缇婴叹口气,声音小了 ,不那么骄纵了:“好多伤口啊。” 他一怔。 缇婴:“你不痛吗?” 江雪禾垂眼看她。 痛是痛的,但是……哪里比得上黥人咒在神魂上束缚的痛呢? 缇婴也许因为窥探到了他衣领内的伤,她的那点儿心猿意马变弱了,她恹恹的,应了他:“抄就抄吧,你解开我嘛。师兄,我真的疼。” 她小脸煞白,精神萎靡,唇瓣失血。 江雪禾一看,便知她是真不舒服。恐怕她神魂的痛,因为她方才的折磨,伤势加重了。 江雪禾无法看她这般可怜。 他心中想着应该说清楚,不能再模棱两可,手却已经忍不住掐诀,帮她解开了捆绑的术法。等他自己回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忍不住,俯身将她抱入怀中,手按在她灵脉上,给她传输灵力,帮她缓痛。 他心事重重:缇婴的灵根太差了,这种伤势,她需要养很久。可她如今一心修炼,自己让她停下来,她必然不肯。 他该怎么帮她? 江雪禾那般一心为她,缇婴却压根不知道。她一恢复自由,一被师兄抱入怀里输送灵力,舒服得飘飘欲仙时,她手中摇晃着什么,分外得意地凑到江雪禾眼皮下。 江雪禾定睛一看。 他按着她脉搏的手指僵住了:捆绑她的发带,她发现了。 缇婴笑眯眯地晃着发带,故意道:“这是什么呀?师兄?我的发带怎么在你这里啊?你是不是背着我,有什么事啊?” 江雪禾目光闪烁,轻轻躲了她眼睛一下。 缇婴惊讶,凑过去:“你真的有事瞒着我啊?” “没有,”江雪禾掩饰,回眸直视她,“只是一根你不想要的发带。我能有什么目的?” 缇婴瞠目。 她自然是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的。 她瞪他一眼:“你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江雪禾知道自己后背出汗了,他的心虚震耳欲聋,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垂着眼:“你要拿回你的发带?” 缇婴想一想,嫌恶:“沾了怪物的血,我才不要。” 江雪禾心中松口气,忽又听她颐指气使:“你重新给我买一个!” 他撩起眼皮,眼波流光。 缇婴脸颊有些热,手心出了汗,她躲开师兄的手,不让他传输灵力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在掩饰什么。 但她不明白自己在掩饰什么。 缇婴凶他:“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你不愿意我就哭。” 江雪禾忽而笑了。 他的笑容,在缇婴看来,有几分危险。 她觉得不妙,要从他怀里翻滚出去,他伸臂箍住她的腰,在她挣扎时,他手臂上的中衣,又渗了血。 缇婴便不敢乱动了:他手臂有伤。 江雪禾俯下来,对她说:“小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刚才那样对我,到底算什么?” 缇婴迷惘, ⒀, 他说:“那不是渡气。渡气不用嘴贴嘴。” 缇婴开始慌。 她又想逃了:“我、我不知道……” 江雪禾按在她腰上的手掌,滚烫、灼灼。 他其实没有更多的动作,他甚至垂着眼,都没有看她。但他俯下脸的清雅,凑近的气息,皆让缇婴六神无主。 预感他要说什么很厉害的话…… 江雪禾说:“那叫‘亲吻’。” 一石激起千层浪。 缇婴呆住。 他温和:“如果你不只是乱咬,如果你不是动作太乱,那应当是一个‘亲吻’。” 他抬起眼睛,看着脸色苍白的少女:“亲亲,贴贴,吻吻,做嘴儿……全是一个意思。” 他生着薄茧的手指,揩着她脸颊,拂开她一绺沾颊的发丝。 她已完全僵硬,他却不想再心软放过她。 江雪禾慢吞吞:“你爱看话本,才子佳人的话本你不是没看过,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缇婴茫然。 她雪色颊畔被他抚摸,他手指擦过,她身子忍不住发抖。 未知总让人畏惧。 惶然不安之下,她仍骄横嘴倔:“那又怎样!我之前、之前又不知道……” 江雪禾:“你现在知道了。” 缇婴慌乱,低下眼,不敢看他眼睛。 她无措地来掰他手指。 江雪禾静静看着她。 缇婴心中慌一会儿,忽而抬头问他,小声:“那你生气吗?” 江雪禾怔一下——她竟然只问他生不生气? 江雪禾微笑:“我不生气。” 她松了口气。 她果真还是个半大孩子,半懂不懂之下,因为他什么也没做,她的不安被压了下去,开始有心思琢磨别的了。 她年纪小,看不懂太多谈情说爱的话本,她更喜欢打打杀杀的话本。才子佳人她也许看过,但她不太记得住。到他这么说,她才有点迟钝的、半信半疑的恍悟。 原来她方才对他做了,话本中人才会做的事。 难怪他不肯。 哥哥就是哥哥,正如师父只是师父……哥哥怎么会是话本中的才子呢? 缇婴心乱万分。 缇婴又抬起眼睛,悄悄盯他的唇。 可是……他的唇,看上去,真的很、很…… 缇婴心惊胆战,问:“你会伤心吗?” 江雪禾惊讶。 他道:“我不伤心。” 他判断着她,见她踟蹰很久。他垂着眼,悄无声息的,抵在床榻上的那只手,给自己身上掐了个诀。 临时掐的迷神术,用处不会太大,但他真的希望能诱惑缇婴一二分……她总觉得他不够好看,其实他也能好看的。 江雪禾心中万般念头时,他听到缇婴最后问:“那、那 我以后还能亲你吗?” ?伊人睽睽提醒您《大梦》第一时间在[格格@党文学]更新,记住? 他一瞬间撩目看向她,目中光华流离,他几乎要以为她开窍了,但是他看着她直白又干净的眼睛,他心沉下去,也冷静下去。 他松开了手。 迷神术只能迷神,不能改变一人心智。 师妹若心里没有他,他反复周折,她也只会单纯地为皮色所迷。 而他竟然对自己下了这种法术……江雪禾心中几分生厌。 他掩饰着这些,淡淡回答缇婴:“能。” 缇婴目中一亮。 结果不等她雀跃,她听到师兄又说:“但是你若如此的话,从此便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缇婴当然没懂。 她简单地笑起来,觉得很轻松:“好呀。” 她从他膝上爬起,盯着他的唇想靠近。 师兄捂住了她的嘴。 他告诉她:“只能和我在一起的意思,是不能和别人再这样了。不能和别的男子走得太近,不能既喜欢我,又喜欢别人。 “和我在一起,便要回千山找师父,让师父为我们证婚。不只是亲一亲,还要做别的,还会生娃娃,和我许诺一生一世。 “我不背叛你,你也不背叛我。你能做到吗?” 他手捂着她的嘴,而如他预料的那样,他越说,她眼中的退缩越重。 到他说完时,缇婴已经不用他再捂嘴,她已经自觉朝后退,惶恐地看着他。 江雪禾垂下眼。 心酸与心怜,同时到来。 他哄她:“别怕,师兄不逼你。” 他道:“你太小了……这种事,本就不应是你该考虑的。师兄只是怕你走入歧路,少不得要教你。 “你不必怕我。” 她仍是瑟瑟不安的。 如她这样的年龄,人生路还没在面前真正展开,她有大好的未知等着去探索,无论是她的自私还是渴望,缇婴必然都是不愿意和江雪禾绑在一起的。 江雪禾见她害怕,便俯身将她抱入怀。 他碰她肩时,她抖了一下,这是以前不曾有的。 但是缇婴只犹豫了一下,仍然没有推开江雪禾。 她仰望师兄,见师兄对她温温一笑:“我确实将你当妹妹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首先都是你师兄,记住了吗?” 片刻,缇婴点了点头。 她轻轻地,不敢碰他手指了,只敢扯一扯他袖子。 她小声:“你说的这些……” 江雪禾:“不着急。你慢慢考虑。师兄不逼你。” 缇婴问:“不和你在一起,就不能再亲你了吗?” 江雪禾:“……” 他心中且惊且怒,没想到她还抱有这种占便宜的心思——不想承诺,只想开心。 他对她,少有的肃然:“不可以。” 缇婴萎靡下去。 她头脑乱糟糟的,浆糊一样理 不清。这似乎也不是撒娇能解决的,她只好郁闷地接受他的条件:“好吧。” “★(格♂格党文学)★” 缇婴:“乖有什么用。你不肯和我亲亲。” 江雪禾:“……” 他叹口气,缇婴不悦抬眼,目有戾气:“你再说教试试?” 江雪禾便知道,师妹的乖巧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他笑一下。 缇婴骂骂咧咧:“笑屁!” 江雪禾:“小孩子不能说脏字。” 缇婴:“我刚才说让你不要和小孩儿计较,你也不当我是小孩子,现在你又当了!你太讨厌了!” -- 可无论她再不开心,她心里隐隐明白,师兄是疼爱她的,她得听师兄的教诲。 她不明白的,可以慢慢想;她的不懂事,不能让他继续为难了。 缇婴郁郁一阵子,江雪禾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便扶住她肩,让她坐直,不要歪到他身上靠着。 缇婴委屈:……连靠靠都不行吗? 江雪禾咳嗽一声,试探道:“夜深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缇婴:……都开始赶她了。 她嘴硬:“我又不是闲着无事,我其实是有事和你商量的。我本来找你,是想问,你说留在玉京门,刺探情况。可是我每天都在练习法术,也没有碰上什么奇怪的事啊。 “要不要我去探一探黄泉峰吧?” 江雪禾心一跳,连忙:“不要。” 他安抚她:“你乖乖练功就好。学了一身本事,才是你如今最重要的。” 缇婴不虞。 江雪禾看她脸色,便知道自己说不清楚的话,保不齐安定不下她。 江雪禾便耐心:“这几日,我借着首席的便利,其实在门中打听过一些事。但是那些事,都是千年以前的故事,如今玉京门中大部分人,都并不清楚当年发生过什么。 “黄泉峰大约是有些问题,那里的无支秽也不寻常。但是你我如今微末之力,对上玉京门的大能们,并没有胜算。如今你正是招摇之时,我又是首席,最好不要行让人误会之事。 “修习法术才是当务之急。” 缇婴:“我觉得不对。他们说你是青木君转世,你很大可能不是……他们说青木君是仙人,仙人若是发现你冒充他,那便不好了。 “还有天阙山……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座山。” 她低头喃喃:“师兄,我不知道该不该把千年前的恩怨,揽到自己身上。” 江雪禾“嗯”一声,劝她:“实力微弱时,这些都不必考虑。” 他给她透底:“我借着首席的身份,最近可以下山了。山上难打听到的事,山下也许有法子。我曾经游历天下时,得知世间有一种叫‘梦貘珠’的灵宝,可以带人在梦中穿梭。我想,很多凡人不知道的事情,也许万千人的梦境,会能窥得一 些什么。 “我想找到此灵宝。” 缇婴惊讶,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你是说,你最近都在玉京山下?” 江雪禾颔首。 缇婴追问:“那你接下来还是会下山?” 他点头。 他告诉她:“我应当会经常下山——你莫忘了,我身上还有咒术。” 缇婴怔怔的。 是了,他还要解咒。 一直留在玉京门,他无法解咒。 他是一直想离开…… 缇婴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雪禾似乎笑了一下:“别说傻话。你还是专心学法术为重。” 缇婴:“那我生辰你不回来了吗?我平时在山上会见不到你吗?我想找你就找不到了吗?” 江雪禾:“……你找我做什么?” 他轻语:“你有师兄师弟师姐陪伴,平日也不会寂寞。如今你又一心学法术,精力不多,见我做什么?” 缇婴说不出缘由。 她心里隐隐约约其他人无法替代江雪禾。 可是她又不敢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她今晚偷亲了他,她没有想好和他一生一世的答案,她不敢再欺负师兄。 幸好,缇婴很任性。 她蛮横起来:“我不管!我就要找到你!就要我想的时候,能找到你。” 江雪禾看她半晌,他想一想,手一张。 他手中出现了符纸,他把符纸塞到缇婴手中:“传音符。你若想和师兄说话,用传音符便是。” 缇婴当即不满。 她挥开手,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我不要传音符!” 江雪禾:“听话。” 缇婴眼圈红起来,委屈地看他,他便心软下来,听她可怜兮兮:“我知道传音符啊。只要对传音符说话,你就能听到。可是传音符不及时,你如果在忙,在有别的事,传音符就会在乾坤袋中,出不去,会等你忙完,你才有空听我说了什么。 “那就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我就不是你随时随地能在乎的师妹了……我就成了你忙起来的第二选择了。我不要。” 她大着胆子,去勾他手指:“师兄,我不要!” 江雪禾脸慢慢绷起来。 他手臂被她摇晃,手指被她勾着。他整个心神在倒向她,却还需要艰难地控制着自己。 她还不想要不及时,想当他的第一选择……世上怎会有这么贪心的小姑娘? 不应他永远在一起,还要他时时刻刻牵挂她,忘不了她。 她想要的……恐怕是神魂之契,才能做到的。 只有神魂之契,才能让两人随时联系,随时感应。 可他怎能与她定神魂之契呢? 那种道侣之间用的手段,他岂能用在缇婴身上? 缇婴求了半晌,江雪禾都不应。她兀自慌了,以为自己今夜的任性,到底惹了江雪禾不快。 她最后惶惶地抬眼看他,慢慢松开了抓着他缠他的手指。 江雪禾在此时俯眼,对上她红润的鼻尖、湿漉漉的眼睛。 他声音喑哑而柔和:“世上没有那种及时感应的法术、符术。也许有法器可以,但我们也没有。” “?()?” 缇婴眼睛刷地亮起,抬起头。 她压抑着心中雀跃欢喜,又禁不住声音发抖:“师兄,我不行……我法力很弱,我不会创法术……” 江雪禾弯眸,哄她:“你不弱,你是最聪慧的。创造符术不需要法力,只需要悟性。师兄也没有过,但是你可以陪师兄一起吗?” 缇婴自然愿意。 从来没有人这样相信她。 她忍不住倾身,抱住他脖颈。 她好喜欢他,好想紧紧抱住他:“师兄,你真好,我喜欢你。” 江雪禾只微笑。 -- 白鹿野便烦心了。 自从江雪禾回山,小师妹就如撒野的小兔子,天天跑去找她师兄。 她不练剑,不和黎步争斗,本是好事;可她天天缠着江雪禾,白鹿野的脸色便不太好。 与白鹿野一样,黎步脸色也一日日阴沉。 白鹿野当然不懂黎步在不高兴什么。 他当真犯愁。 他有自己的劫数在身,本不应在玉京门停留太久。但缇婴如今这样,他哪里敢放心? 他纵是有心要江雪禾保持距离,但是……每日天不亮就去找江雪禾的人,是缇婴。 缇婴还很烦他,不要他和江雪禾说话。 风度翩翩的白鹿野每每起个头,就要被缇婴关在门外——“我要和师兄一起修炼,你不要打扰我们!” 可什么修炼,需要天天在一起啊? 在这样几天后,缇婴和江雪禾,竟然真的创出了一门十分简单的符术—— 符纸亮起,此间种种,便会立刻被另一方的人看到。 无视任何规则,即时生效。 缺点是,能传递出去的此间种种,只能是符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 二人到底年少,到底创法术时间太短,到底吃力些。 但有“即时”的效果,缇婴便十分振奋了。 一盏长明灯下,她浮想翩翩,趴在师兄的蒲团前,开始构画自己想设定的此间种种—— “我就放灯吧。” 她在纸上画一盏飞上天空的灯:“一盏灯是,师兄,我想你。” 她又画一盏灯: “两盏灯是,师兄,我好想你。” 她再加一盏在夜空中摇落飞升的灯火:“三盏灯是,师兄,速速归来!” 她画着,抬头看江雪禾。 江雪禾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作画,知道她是要将异象放入符术中。 他看她画一盏又一盏灯,不禁笑问:“难道最多就三盏灯?” 缇婴:“自然不是了。放灯多好看啊。” 她一口气,给夜空中画满了灯,欣赏自己的画作:“这么多灯,这么多灯,就是说——师兄,你必须立刻出现在我面前!你要是不回来,我就生气了,就再不会理你。” 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沾沾自喜:“这个符,再配上传音符,我就不会与师兄失去联系啦。” 江雪禾颔首。 他总归顺着她的。 缇婴与他一同,将她构思的异象加入符术中,他握着她的手,二人一起在黄色符纸上画出来。她灵力不济,手指颤颤,画的吃力,但有江雪禾相助,兄妹二人到底画完了完整的一个符。 符纸瞬亮,一层昏黄光华在纸上咒文上闪过,这便代表符成了。 缇婴珍贵地托着符纸,怀着满腔激动欣赏自己画出来的符纸。 她竟然可以自创符! 谁再说她资质不佳,她就把这符拍出去。 不过嘛——缇婴仰头:“师兄,我们创的符,叫什么名字啊?” 江雪禾看着师妹跃跃欲试的眼睛,便好说话:“你觉得呢?” 缇婴早有主意:“叫雪上啼婴吧!” 江雪禾怔住。 他目光闪烁,心中怪异,道:“恐怕不妥。” 缇婴停一下,弯眸:“我知道你害臊不肯。但我不会——就叫‘缇婴符’就可以啦。” 江雪禾被她逗笑了。 他道:“原来你是要抹杀师兄的存在吗?” 他逗她:“那怎么行,我出了这么多力。” 缇婴想半天,忽然转开眼睛,躲开他凝视的目光:“那管它叫‘雪上符’好了。” 江雪禾一怔。 他骄纵好争的小师妹,会舍得让给他? 而缇婴垂下眼,掩饰心中一瞬间的念头—— 她还是喜欢“雪上啼婴”。 不过她在说出口时,便觉得赧然,心如鼓擂。师兄拒绝了,她其实松口气。 可她又舍不得。 那便叫“雪上符”吧。 这是独属于她与师兄的秘密。 雪上之后,只有缇婴。 ——雪上符亮,星河银灯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