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世被告知爸爸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出差,这一次的崽子亲眼目睹大爸爸被汽车撞飞,鲜红的血液浸透半边身体。 崽被吓坏了,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扑簌簌落个不停,看着大爸爸被抬走,自己也被爸爸抱上了车,他哭软的小身体随着抽噎轻微抽搐,泪水却始终停不下来。 “爸爸,大爸爸……大爸爸呜呜呜呜呜……” 江稚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苍白的唇紧紧抿着,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额前是细细密密的冷汗。 他收紧怀抱,哑声安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江稚野脑中全是陆时慎双眼紧闭浑身是血的模样,脑中像有一盏走马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他无能为力的画面,身上冷汗涔涔,仿佛是骨头缝中沁出的寒意。 他知道这时候他该好好安抚孩子,但除了机械般的重复,江稚野实在说不出其他。 更不敢想象,倘若陆时慎真的有事,他又该如何面对…… * 江稚野抱着崽赶到医院时,陆时慎已经第一时间被推进手术室,陆氏集团的崔总秘也很快抵达医院。 崔茜的职位虽然只是秘书,但却是陆老爷子最为信任的左膀右臂。 如果不是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每年都需要去海城调养,要留崔茜辅助陆宗煜,老爷子早就放她去分公司大展拳脚了,而不是现在这般十年如一日地守着秘书岗位。 不过崔茜的薪酬待遇一向对标陆氏高层,外人也都尊称她一声崔总,和老爷子相关的事情都少不了她的亲力亲为。 崔茜在路上就已经询问过陆时慎目前的情况,并第一时间封锁消息。 在手术室门口,她找上失魂落魄的江稚野,言明老爷子那边需要暂时瞒着,因为以陆老爷子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崔茜希望陆时慎能顺利抢救过来,这样等老爷子那边瞒不住的时候,陆时慎已经脱离危险,大家都能平安渡过。 江稚野听她重复两遍才听明白,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随后紧了紧怀抱,将目光重新望向写着“手术中”三个红字的LED屏幕。 崔茜是为数不多知道眼前男生和他怀中的孩子,将继承陆老爷子三分之二财产的人,而孩子还太小,江稚野四舍五入就是她未来的半个老板。 考虑到这一点,崔茜在察觉江稚野一直有些精神恍惚,便十分体贴地将江龙胜叫了过来。 江龙胜很快赶到,但江稚野依旧没什么反应,怀中崽肿着一双核桃眼,小嘴紧闭地跟爸爸一起盯着手术室。 江龙胜心疼坏了,想要抱过来安抚,但崽紧紧攥住江稚野的衣袖不愿离开,江龙胜只好任由父崽二人呆坐在一处。 直到江龙胜问起具体原因,崔茜提到陆佰森,江稚野才一下扭过头,瞪着猩红的双眼哑声问道:“他在哪?!” 实际上陆佰森虽然有陆宗煜的大力扶持,但心性能力都远不如陆宗 煜,陆宗煜倒台后,曾经附庸在陆佰森父子身边的人都选择急流勇退,自保都来不及自然顾不上陆佰森这个绣花枕头。 陆佰森的消息渠道也断的七零八落,他并不知道陆时慎额外向老爷子提出了怎样的要求,他只知道陆氏易主父亲入狱,自己即将成为被痛打的落水狗。 陆佰森清楚老爷子现在的身体受不得一点刺激,所以在他看来只要马上弄死陆时慎,陆老爷子必然承受不住再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会像当年的老夫人一样一蹶不振不久于世,陆氏的一切就只能由他这个养孙继承。 这也是他和父亲曾经商量过的最后一步,和当年一样,他们太清楚只要有亲生的在,他们就什么都捞不到,当初能解决陆书淮,现在就能撞死陆时慎。 在心中已经近乎疯魔的贪欲怂恿下,陆佰森几乎丧失理智,他甚至来不及进行更周密的计划,直接雇佣亡命徒买|凶|杀|人,让对方在学校门口死死踩下油门。 除了陆时慎当场失去意识,还撞伤了三个行人,以及两个来接孩子的家长,和一个躲闪不及的小女孩。 不过其他伤患只是被车子刮倒,并未伤及要害。 江稚野听完登时站起身,将怀中崽递给江龙胜,作势就要去弄死陆佰森。 江龙胜哪里敢接,和崔茜一左一右按住江稚野:“小慎现在生死未卜,你绝对不能出事!” 江稚野前一刻还愤怒爆起,闻言颓然地卸去浑身的力气,眼泪再次从湿红的眼尾溢出。 “爸爸……” 崽怯怯开口,带着厚重鼻音的小奶音听着就让人鼻酸。 江龙胜心疼坏了,但这时候他不敢将孩子抱过来,怕儿子再一冲动他拦不住。 江稚野低头对上怀中崽哭肿的核桃眼,伸手将崽按到怀里,用低低哑哑的气音安抚:“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有事,他们都能拥有奇迹崽子,没理由到了这种时候陆时慎还会出事,不可能的。 陆时慎告诉他别怕,一定是有把握自己不会有事,一定是这样…… 江稚野唇线绷紧,面色苍白,一瞬不瞬盯着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 手术一直持续到半夜,江稚野一点食欲都没有,但还是陪着崽吃了两口,之后父崽二人就跟一组石像似的定在手术室门口。 缓了几个小时,江稚野处于不正常的冷静中,还记得崽平时九点多就要听故事睡觉的,借了条毛毯打算裹住崽子让他睡在自己怀里,这样陆时慎有什么消息,崽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崽依旧不肯,他经历过太久的分别,好不容易才找到爸爸和大爸爸,他不要睡觉,他要等大爸爸醒过来。 是以等到陆时慎被推出手术室时,崽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依旧咬着嘴唇努力瞪圆红肿的眼睛。 尽管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父崽二人还是倔强地跟到ICU门口守着。 江稚野一直无法理解陆时慎动不动说喜欢,说爱他,只觉得对方实在骚得不行,就连现 在他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但他清晰知道他不能没有陆时慎。 江龙胜让他带孩子去睡觉, 大人熬得起小孩子也熬不起,江稚野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但隔着玻璃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陆时慎,江稚野是真的怕,怕自己一旦离开就是死别…… 咽喉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肿起,他艰难吞咽,费力用气音说到:“你先去睡,我再等一个小时。” 江龙胜见劝不动儿子,就想去抱崽,结果平时跟他要多亲热有多亲热的崽子,这时候却只认江稚野,小手紧紧攥着江稚野的领口,眼泪吧嗒吧嗒掉。 江龙胜实在没办法了,借来一张折叠床,也留在附近守着,想的是他先睡两个小时,然后换江稚野带崽睡,这样近距离轮班蹲守,有个什么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虽然手术情况良好,但医生也不能保证陆时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有些患者麻醉恢复就能清醒,有些是六小时内,有些则要两到三天逐渐恢复意识,还有的干脆醒不过来。 江稚野就抱着昏昏欲睡的崽子,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红肿双眼,一分一秒地煎熬着。 直到护士通知,陆时慎醒了。 江稚野猛地一下站起身,因脑供血不足身体晃了几晃才站稳:“……我要进去见他。” 等江稚野抱着崽套上防护服走进时,看的就是陆时慎双眼无神地躺在病床上,眼皮费力半阖着,看到他们后黑眸才勉强有了淡淡的神光。 没等开口,江稚野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陆时慎还说不了话,苍白干涩的两片唇缓慢翕动,勉强做出“没事”的口型。 崽想被大爸爸抱,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行,小白爪攥着床边的围栏,探出小脑瓜哑着嗓子轻轻叫了一声“大爸爸”。 陆时慎缓慢地勾起唇角,看向父崽二人同款哭肿的桃花眼,眼底也漫上些许潮意。 差一点,他就再次失去……还好……还好他回来了…… * 让他们半夜探视已经是破例,待了不到五分钟,父崽二人就被催着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为了让他们安心,值班医生还告诉江稚野,陆时慎的求生意志特别强烈,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醒了,但他现在更需要通过睡眠快速恢复,让江稚野也带孩子好好休息一下。 江稚野高悬到就快失去知觉的心脏总算放下一半,他将已经开始打呼噜的江龙胜叫醒,三人找了家最近的快捷酒店,简单擦洗一番就倒床昏睡过去。 江稚野睡眠质量一向不错,睡着后很少做梦。 但这一晚却做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明明身体疲累至极,却总是处于睡不安稳的浅眠中。 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江稚野再一次梦到自己被陆时慎一把推开,他护着怀中崽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陆时慎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渗血。 江稚野被猛地吓醒,看着窗帘缝隙透入的熹微晨光,江稚野粗喘着平复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噩梦,陆时慎 的伤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人已经抢救回来了。 手术很成功,陆时慎求生意志强烈,他们离开医院时人已经恢复意识…… 江稚野一直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样的几句话,缓和少许后还是很难安心,毕竟他已经离开医院几个小时,万一又出什么新状况呢? 江稚野摸出手机就想打电话,但转念一想万一崔茜像瞒着老爷子那样瞒着自己怎么办? 虽然他想不到对方隐瞒自己的理由,但江稚野还是决定收拾一下就去医院,只要想到梦中不断流血的陆时慎,他实在没法继续待在酒店里。 江稚野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带着孩子,但坐起身发现崽体温不知何时烧了起来,哭肿的双眼紧紧闭着。 江稚野叫了两声完全没反应,心里先是一咯噔,再站起身时腿有些发软。 江龙胜听到动静也迷瞪地坐起身:“怎么了?” 江稚野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诺诺发烧了,我带他去发热门诊看看。” 江稚野原本不想让江龙胜也跟着折腾,但一听孩子发烧,江龙胜眼睛没睁开就下床开始穿衣服。 等到医院量完体温,江龙胜才察觉出不对劲来:“诺诺怎么还没醒?” “累坏了,又发烧,睡得沉很正常。”江稚野努力保持镇静。 江龙胜脸色也不好看,但大抵是因为上次诺诺昏迷了近二十个小时,最后也安然无恙清醒过来。 所以他也默认了江稚野的说法,想着先把体温降下来再说,没准是烧迷糊了呢。 不过因为崽一直处于昏睡状态,高热不退也很危险,所以只能选择输液退烧。 一针扎下去,药剂还没往臀大肌里推,崽已经哇的一嗓子哭醒:“哇呜呜痛痛痛!!!” 江稚野和江龙胜齐齐松了口气,崽来不及挣扎就被爸爸和爷爷狠狠按住,直到药剂全部推入,崽撕心裂肺的哭嚎才逐渐转为心碎哽咽。 “痛……好痛……呜呜呜爸爸坏…爸爸不坏……呜呜呜呜爸爸宝好怕……” 江稚野搂着不断往怀里贴的崽子,以为孩子是被屁股针吓到了,正哑着嗓子安抚:“别怕,不打了,诺诺很快就能退烧……” 崽哽咽着摇头:“不是针针,是宝想起来、不是、是宝看到爸爸和大爸爸身上好多血,到处都是血呜呜呜……” 崽梦到爸爸们要出门做善事,爸爸还给他看了很多小哥哥小姐姐的照片。 爸爸告诉他,小哥哥小姐姐们都很想上学,所以爸爸和大爸爸要去帮助他们。 梦中爸爸和大爸爸答应他,一定会在崽生日前回来,跟太爷爷一起陪崽过生日。 因为爸爸们不是第一次出差,崽虽然很舍不得,还是牵着爱丽丝一起将爸爸们送到门口。 他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到嘴边只剩一句含糊不清的“爸爸”,崽才想起来自己还不会说话。 崽站在门口吧嗒吧嗒掉眼泪,讷讷地叫着“爸爸”,哭都哭得格外乖巧,看得江稚野和陆时慎都舍不得离开了。 陆时慎握住崽的左手手腕,点开上面的电话手表,轻声哄道:“宝宝还会不会打电话了?” 崽瘪着小嘴点点头,大爸爸和爸爸都教过很多遍,崽只要想爸爸们,随时都可以给他们打电话发视频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和爸爸们分开。 但为了让大爸爸放心,崽还是动作缓慢地给爸爸们演示了一遍。 江稚野吸了吸鼻子,摸着崽毛茸茸的小脑瓜:“宝宝真棒,想爸爸了随时都可以拨给我们知道吗?” 崽扁了扁小嘴,攥紧手腕上的电话小手表,眼泪汪汪地朝着爸爸们乖乖点头。 “爸……爸……” 爸爸要早点回来呀,还没有离开,宝就已经开始想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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