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亚楠凑上前问道:“你是说死者是他杀。”
“不排除这个可能。因为如果是死者挂在这根绳子上直至死亡的话。痕迹周围应该会发生红肿的迹象。根据刚才所测量出的肝脏温度。死者死亡时间还沒有超过二十四小时。照目前状况分析。死者应该是在死后被人吊上去的。”
“潘建。你再把那上面的绳子解下來给我看一下。”章桐指了指依旧挂在头顶横梁上的孤零零的绳索。
拿到绳索后。章桐把它和汪松涛脖子上的绳索印痕进行对比:“死者颈部的绳索痕迹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根要细了整整零点五公分。而且。死者颈部的绳索痕迹是条纹状一束一束的。而现场那根是左右交错编织的麻绳。两种痕迹完全不一样。亚楠。汪松涛是被人杀害的。死后才挂了上去并伪装成自杀的假象。其余的我还要回解剖室检查后才可以进一步告诉你情况。”
“沒问題。你随时打我电话。”
回到局里。已经是下午。章桐草草地在食堂里拿了个冷馒头塞在兜里算是自己的午餐。刚走到解剖室的门口。兜里手机却意外地响了起來。
“是章法医吗。”
“你是哪位。”
“我是市检察院反贪局的赵国栋。刘春晓的朋友。我打电话是通知你。明天是他的遗体告别仪式。早上八点。浩园。”
“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后。章桐半天都沒有回过神來。刘春晓自杀身亡后直至今天。她只去市殡仪馆看过他一次。后來就再也沒有去过。别人以为章桐这么做是因为她心里难受。怕见到刘春晓死去的样子。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章桐自己心里最清楚。悲痛之余。她恨刘春晓的狠心。因为在她看來。这个世界上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解决的。刘春晓为什么要偏偏选择这么一种残酷甚至残忍的方式毅然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章桐想不明白。她也不愿意去想明白。
但是明天。章桐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办法躲开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头七。刘春晓就要下葬了。这一次再不去的话。可能就是永别了。
想到这儿。章桐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滑落下了脸颊。她下意识地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掏出纸巾擦干净了眼角的泪水。然后推开解剖室的门。走了进去。
作为一名法医。章桐绝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是和死人在一起度过的。有时甚至是和面目全非的尸体在一起。其实不光是章桐。所有的一线法医都很清楚自己的职业。说穿了很简单。就是诱导死者说出他们的故事。
大型的X光机嗡嗡作响。章桐仔细地查看着显示屏中死者的每一根骨头。X光机虽然很笨重。但是却能使死者骨头上每一个细小的伤痕都一清二楚地被体现出來。
当王亚楠來到解剖室时。尸检已经结束。章桐一边示意潘建拉开覆盖在尸体表面的白布。一边解释道:“死者的舌骨有明显的断裂迹象。而上吊是不会形成这样的状况的。因为上吊只会形成一种环状痕迹。除非是水平状发力。才会在我们人类柔软的舌骨上形成那么大的断裂创面。”
说着。章桐又递给了王亚楠一张死者脖颈处的特写照片:“在我用脱水酒精擦过死者的脖颈后。就很清晰地显现出了两道绳索的痕迹。上吊和勒死受害者虽然同样是通过刺激受害者颈部的迷走神经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但是上吊会绕开舌骨。在死者脖颈处形成一个典型的倒V字形。勒死受害者的绳索则会直接锁住死者的咽喉部位。导致受害者窒息死亡。
“还有就是。我虽然在死者身体表面并沒有发现什么外力所导致的伤痕。但是。死者的血液毒物检验却显示死者生前被服用了麻醉剂琥珀胆碱。这样也就能够解释死者的双手为何沒有防御性伤痕。指甲里也沒有他人的DNA了。”
“说到底汪松涛跟顾晓娜一样是被别人灭口的。”
“只能说目前看來是如此。我们法医不能沒有证据凭空猜测。”章桐一边摘下医用橡胶手套扔进屋角的垃圾回收桶。一边点头说道。“我同时在死者的胃容物中发现了尚未完全被消化的食物。由此可以推断。死者是在用餐后三小时左右被杀害的。估计餐后服用了饮料之类的东西。里面加了麻醉剂琥珀胆碱。如果是单纯的水的话。这种麻醉剂。凭汪松涛多年的从医经验。他不会尝不出來的。”
“也就是说。凶手也是懂医的人。但是为什么当我要找汪松涛的时候。他就这么巧地死了呢。还刻意被伪装成自杀的迹象。难道有人意识到我们即将怀疑到他们了吗。”
“丢车保帅。”
王金明怒气冲冲地走进邓嘉盛的办公室。连门都沒有敲。
邓嘉盛抬起头。当他看清楚眼前站着的是王金明时。顿时双眉紧锁。他压低了嗓门抱怨道:“你來干什么。现在不同于以前了。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你要注意我的身份。快把门关上。”
王金明张了张嘴。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发泄似的把门用力地带上了。
看见门关上了。邓嘉盛迅速换了一张笑脸:“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现在可是急诊科的主任了。立刻就摆臭脸了对不。别忘了我们可是拴在一起的。你的提升沒有我能行吗。做梦去吧。”王金明沒好气地说道。
“王科长。你这话就过头啦。我给谁摆臭脸也不会给你摆啊。我看我们之间肯定有误会。”
“你说。郑俊雅究竟是怎么回事。供体是你们两个一起搞的。不是说很健康吗。怎么现在人都死了。你叫我怎么向人家交代。人家毕竟给了大数目的。”
邓嘉盛一脸的愁容:“我也不知道。在血库的记录表上。他确实是很健康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不然我们绝对不会选他的。病人突然死亡目前看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突发性心肌炎。也就是说。供体本身就有可能带有基因缺陷方面的毛病。我们沒有检查出來。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那为什么死者在移植手术结束后一个多月时间里都沒有任何异常反应呢。”
“病毒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很难捉摸的。这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倒霉。”邓嘉盛淡淡地说道。
“那她母亲再來找我我该怎么办。再说了。如果尸体落在法医手里。一切很快就会暴露的。”
“你就不会想办法不让她见到吗。”
“你的意思难道是……”王金明半信半疑地看着邓嘉盛毫无表情的脸。
“沒有尸体也就沒有了证据。王科长。我相信这一点你应该不用我再提醒了吧。”
“我……我明白了。说实话。你真狠。我以前还真是瞎了眼。以为你是个笨蛋。”王金明小声嘟囔了一句。“对了。汪松涛是你解决的。”
邓嘉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重新集中到了面前办公桌上的值班记录上:“王科长。有一点你别忘了。我们不是老板。相反。都是替人家跑腿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王金明顿时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