撮合(1 / 1)

东宫春事 池星水 3354 字 22天前

第30章撮合

李暄妍整个人有些恍惚:“你和太子哥哥真的有过一段啊……你把我骗得好惨。”

宋秋瑟向她解释:“并非我有意骗你…”

沈贤妃打断:“好了,就你那张嘴,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告诉你就等于宣告整个长安城了。”

李暄妍脸上一热:“母妃!”

沈贤妃现在没有心思开玩笑,郑重道:“暄妍,你父皇回来了,你也收敛一些,不要太张扬了。”

李暄妍委屈道:"晓得了。”

沈贤妃换了一身家常衣裳,站在飞檐下,仰头望着晴空,长长一声叹息:“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了。”

宋秋瑟只觉得沈贤妃今日格外不同。

她有些担忧,轻唤了一声:“姨母。”

沈贤妃缓缓道:“我们也要准备起来了,我瞧着太子像是等不及了,他正在不遗余力的拉人入局,王家,江家,还有我们,接下来还要有更多的人搅进来……要变天了。”

宋秋瑟抬头,此时天色一片澄明宁静。

沈贤妃侧身望着她:“你若是与太子好事将成……后半句话沈贤妃没说出口,但宋秋瑟心里明白。若是她与太子站在了一起,沈贤妃和她膝下的孩子,便不能在这潭污浊中独善其身了。

他们只能成为太子的人,替他挡刀,为他拼命。沈贤妃扶着栏杆,轻敲了两下,忽然一笑:“早点开始也好,免得我们头上总悬着一把刀,战战兢兢,不得安宁。是生是死,来个痛快吧。”宋秋瑟问:“依姨母看,太子胜算几成?”沈贤妃笑着道:“他若是只想安分做个太子,胜算当然是十成十,怕的是…宋秋瑟的心也跟着这半截话吊了起来。

沈贤妃一把拉了她的手,迫使她上前一步,沈贤妃的唇贴着她的耳畔,竭力压低了声音道:“他心里恨难消啊,这么多年让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的,可不是这几个蒙昧无知的兄弟。”

他恨谁?

他最恨谁?

宋秋瑟听到自己的心跳隆隆作响。

她声音发颤:“姨母……

沈贤妃牢牢抓着她的手,道:“不瞒你说,我也恨,如果有机会,如果他真的能做到,我会恨开心。”

这一瞬间,宋秋瑟好似看到了沈贤妃眼底的癫狂。这宫里疯的人不止是太子一个。

每个人都压抑很久了。

宋秋瑟知道宫里水深,夫妻反目,父子相残,同室操戈屡见不鲜。可当她亲身经历时,依旧震撼。

沈贤妃是脱不开身了。

而她好像也即将要走上这条路……

沈贤妃慢慢抚着她的双手,端详着她指甲染的蔻丹,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你不愿意的话,没人能强按着你的头逼你上路,你再考虑清楚。”宋秋瑟转身往殿中走去。

她忽热想起了前些年,她满心迷茫之时,曾经向一位禅师请教,她的路究竞在哪里?她这一生该何去何从?

禅师劝她少些执着,随遇而安,莫要强求。于是她一路走到了这里,踟蹰了起来。

这宫里峻宇雕墙,碧瓦朱薨,她没有很喜欢,也没有很厌恶,她心里有一幅画面总也挥之不去,那是黄昏时的东宫。黯淡的晚霞落在庭院里,花坛里草木葳蕤,却像极了假花假草,透着一股既死板又瑰丽的意味。

她觉得应该在那里停驻一下。

宋秋瑟停在殿门前,顿住了脚步,转身道:“姨母,我为情所困,不得抽身,已经决定与他在一起了。哪怕此情不能长久,此生不得美满,我也撒不开手了。”

她明知这样做并不理智。

可心头仿佛缠了一条毒蛇,嘶嘶的吐着信子,她已经与这条蛇共生了,血肉都长在了一起,离了它就得死。

沈贤妃点头:“去吧。”

黄昏时分,一个小太监扣门,在院中便喜盈盈大声道:“贤妃娘娘准备接驾。”

宋秋瑟也听见了,放下书站了起来。

明姑姑赏了小太监茶水钱,将人打发走了。沈贤妃一摆手,把明姑姑遣到了宋秋瑟这里。宋秋瑟正茫然,明姑姑一声令下:“伺候姑娘梳妆。”宛禾立刻按着她坐在镜台前,将她的乌发挽了个少女的随意样式,簪了几朵花钗,又顺着青丝垂下几颗晶莹剔透的宝珠。那厢明姑姑已经命人取来了新衣。

烟霞一般脱俗生艳的春衫。

宋秋瑟问:“是否有些刻意了?”

明姑姑说:“不会,御前太监前来报信,要的就是宫里人好好准备。宋姑娘,御前切不可失礼。”

宋秋瑟点点头,下一瞬,明姑姑攥着腰带,用力一勒,她不得不提起一口气,屏住呼吸。

皇上銮驾已到撷英宫外。

沈贤妃在宫门口相迎。

宋秋瑟站在窗前,隔着一层窗户纸,看着沈贤妃与皇上携手进了殿。不多时,公主被召见,进去坐了一会,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出来了。此刻天色已经全然暗下去了,宫里四处掌了灯。一个宫女走到宋秋瑟门外,低声道:“宋姑娘,沈贤妃叫你去说说话。”这就是皇上要见人的意思。

明姑姑上前搭了她的手:“姑娘,走吧。”皇上驾到撷英宫时,宫里的人连呼吸都要小心几分。宋秋瑟到了正殿门口,还得再等一声通报,才能进。如此一步三停,终于进了殿。

宋秋瑟跪地叩拜。

皇上坐在软榻上轻笑了一声,温和道:“起身说话。”沈贤妃也道:“坐吧,随意说话,不必拘束,皇上只是想见见英烈遗孤,别怕。”

皇上说:“抬头。”

宋秋瑟依言抬头。

皇上今日不坐高殿,而是在内室中与沈贤妃手谈,宋秋瑟就站在一步之外,不经意就瞄到了皇上的面容。

皇上不丑,看上去也没有很老,居然真的是一副温和慈祥的面相。宋秋瑟立刻收了目光,不敢多看。

皇上与沈贤妃道:“眉眼间有几分像她的父亲。”宋秋瑟没把这句话当真。

她的父亲生前官职并不高,连朝会都是候在外头,皇上成天公务繁忙,哪有闲心去记一个微末小官的容貌。

她坐在底下椅子上,听皇上问道:“听说你与太子在江州时就认识了?”宋秋瑟还是老一套的说辞:“回皇上,臣女当时年幼,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乃是太子,相处时多有冒犯,幸得太子殿下宽仁,不与小女子计较。”皇上慢腾腾道:"哦?那你当年是如何冒犯他的,说来给朕听听?”宋秋瑟微微抬眼。

沈贤妃目光落在棋盘上,并不看她。

宋秋瑟回想了一阵,寻了件小事,道:“臣女顽劣,不学无术,当年只因为太子评了臣女一句字丑,臣女便偷偷将字题在他的衣裳背后……”皇上朗声笑了起来。

宋秋瑟止住了话。

皇上问:“题了个什么字?”

宋秋瑟:“臣女不敢说。”

皇上道:“说罢,不知者不罪。”

宋秋瑟:“题了个丑字。”

皇上笑的声音更爽朗了。

沈贤妃这才开口:“陛下你听,臣妾没说错吧,这性子比暄妍小时候都顽劣。”

皇上叩着桌面,微笑着叹了一声:“怎么不算是欢喜冤家呢,真好啊,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占尽春风啊。”沈贤妃对她道:“好了,回去吧。”

宋秋瑟起身行礼,转身后,还没走出去,便听皇上说道:“今日朕去问曜儿,究竟与宋家丫头有什么过往,哼,他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说。”沈贤妃柔声道:“太子怕不是提起来就恨得牙痒吧。”皇上:“他没那么小气…听说你近来在为这个丫头相看人家?”沈贤妃道:“年岁不小了,该着急了。”

皇上说:“且等等,不急……

后头的话听不着了,宋秋瑟已经走出了门外,她回到自己房中,长长的舒了口气。

圣上的心思最难揣摩,只能静观其变。

宋秋瑟坐在窗前,一直等到正殿中灯暗下去了,才歇下。次日清晨卯时,皇上便离开了。

沈贤妃靠在榻上,让人点按头颈的穴位。

宋秋瑟上前关切:“姨母没休息好?”

沈贤妃睁开眼,看了她许久,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笑:“姨母该好好置办你的嫁妆了。”

宋秋瑟一怔。

沈贤妃说:“落子无悔,秋瑟,这一路不要再回头了。”宋秋瑟缓缓点了点头。

她不知昨天夜里,沈贤妃与皇上究竟聊了什么,今日午膳之后,宫里便传开了,宋家姑娘与太子当年在江州,有共患难之谊。这风是从上面刮下来的,先是后宫,再是前朝,紧接着便是长安城中的家宅内院。

几日后,皇上早朝后来了撷英宫,携了沈贤妃的手,又把宫里两个女孩叫出来:“朕的几个儿子今日约了打马球,你们两个也去玩吧。”宋秋瑟跟着帝妃的銮驾,到了他们打马球的地方。远远地,便见场上骏马飞驰,马球被打的杀气腾腾。而看台上,只一人端坐喝茶,正是太子。

宋秋瑟跟在沈贤妃的后面,登上看台,坐在下首,她偏头往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他也在看她。

他们好些日子没见了。

宋秋瑟不知他这几天在干什么,但知道他一定没闲着。李曜端起茶杯,喝茶的时候,唇角弯起,像是笑了。可当他放下茶杯,神色却平常,仿佛刚才只是眼花看错了。李暄妍兴致勃勃要骑马一起玩。

皇上回头问了一句:“马球,宋家丫头会玩吗?”沈贤妃替她回话:“她不会这些,看着吧。”皇上的目光在台上环顾了一圈,笑了:“让太子教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