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有趣

皇上先是把宋秋瑟招到了面前，又把太子叫了过来。他对太子道：“你与宋家姑娘从前情分就不一般，她没打过马球，你带她去玩一玩。”

太子在皇上面前低眉顺眼,说了声是。

宋秋瑟随他去了，却一直皱着眉，她今日的穿着，并不适合骑马，也打不了马球。

烟紫色的裙摆曳地，走在一尘不染的宫道上尚可,球场上全是泥土灰尘，她不太像去沾。

李曜带着她往后边人少的地方走去，那里备着几匹宝驹。他一挥手，把随从都遣散了，道：“你会骑马，却不会打马球？”宋秋瑟挑拣了一块干净的地方站着，道：“我不会的东西太多了，何止是打马球。”

李曜听出她这话有几分冷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宋秋瑟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春日的阳光落在的她身上，她的面容仿佛冷玉般莹润无瑕。李曜在心里把这几日干的事情回顾了一遍，确定没有难为过撷英宫的人。怎么了呢？

他目光逐渐变得探究。

宋秋瑟当然知道自己情绪有异。

她是个头脑清晰的人，她也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抬眼盯着李曜，心里想的是，我终于下定决心靠近你，我不在乎你对我有几分真心几分利用，但你这一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若再有了旁人，我定拉你一起坠入深渊，一生一世不得解脱。

许是她眼神中的情绪太露骨了。

李曜微微眯眼：″你恨我？”

宋秋瑟闭了闭眼，慢慢收敛了情绪。

李曜见她不肯踏足有土的地方，便独自去牵了匹马，来到她面前，伸手道：“上马。”

宋秋瑟握住他的手，被他毫不费力带上了马背。下属递来一根马球杆。

一只球被扔到了空地上。

宋秋瑟终于发现，这处地方好像是专门准备给他们的，宽敞空阔，没有任何外人，四面通路都有人把守。

李曜漫不经心心的轻击了一下球，对宋秋瑟道：“你试试？”宋秋瑟接了球杆，放在身前，并不动手。

趁着四下无人，她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李曜带着她在马上漫无目的地游走，说：“皇上也被我闹烦了，选妃的事闹哄哄操办了一年多，至今没个结果，甚至还生了不少事端，现在不管我中意谁，只要不是出身下九流，他都觉得没问题。”他哄劝她：“打一下球，试试。”

宋秋瑟对准地上的球，用力击打。

马球纹丝不动，杆子却脱手而出，半空中被李曜弯身一把捞在手里。她在马上颠簸，靠在李曜的怀里，贴着他的滚热有力的大腿。被这样的温度厮磨着，宋秋瑟莫名想起了从前看过的那些书。那些糜艳沉醉的禁书。

那些书多半都是她一个人偷偷看的，自从认识了李曜之后，被他撞见了几回，她觉得这东西让人瞧见了尴尬，便渐渐地不去碰了。此刻，深埋记忆里的那些词句又翻涌了出来。宋秋瑟一只手不自觉的抚了抚面颊，热得发烫。紧接着，她拽了李曜的袖子，道：“停下。”马停下了。

二人的身体还贴着。

宋秋瑟："下马。”

李曜与她一起翻身下马。

宋秋瑟落地之后，头也不回便疾步走出去，那身影看起来匆忙仓惶。李曜拍了拍马，把它放走。

地上的球有些碍眼，李曜踩了一下，马球被碾碎了一半，漏出里头灰扑扑的绒毛。

宋秋瑟回到前头大家一起玩乐的地方，发现皇上和沈贤妃都已离了。李暄妍和她的几个皇兄玩在一起，英姿飒爽。宋秋瑟坐在台上时，他们正好打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个人抬头看见宋秋瑟在此，撇下众人走了过来。宫里皇子的面貌对她来说十分陌生。

宋秋瑟不知他是何人，好在宛禾还在，上前一步，低声道：“他是三皇子。”

王贵妃的儿子。

宋秋瑟虽然没见过他，但是那日在水廊上，听见过他的声音。她对这位三皇子的印象只有两个字，阴毒。待他走过来，宋秋瑟起身，按规矩福礼：“三殿下安。”三皇子抬手：“姑娘免礼，李晟可不敢领受。”三皇子，名叫李晟。

王贵妃是个玉软花柔的美人，三皇子的相貌自然不会差。再细看看场上的男子。

宋秋瑟不得不叹服，这些天家子弟，当真是个个显贵，气度不凡，没有一个看上去像草包。

三皇子含笑站在她面前。

宋秋瑟应付道：“三殿下身份尊贵，何出此言？”李晟道：“今日见面，尚可称呼一声姑娘，说不定下次见面时，就该我向嫂嫂请安了。”

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宋秋瑟的脸。

宋秋瑟更郑重的又福身一礼：“没想到这宫里的谣言都吹到三殿下耳朵里了，怪我扰了殿下的耳边清净，臣女在此赔罪了。”李晟抚掌笑了一阵：“早知贤妃娘娘身边有你这样一个妙人，我真该早早结识才对，可惜了……”

宋秋瑟不知他在可惜什么。

这时，李暄妍大声道：“三哥，回来了，我们继续。”余下几位皇子也都看着这边。

李晟向她做出邀请：“宋姑娘也是将门之后，不如一起上场？”殊不知宋秋瑟只是挂了一个将门之后的名头罢了，其实一点真本事也没有。宋秋瑟正要婉拒，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不去。”李曜终于回来了，仍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一双眼睛里酝酿着温吞的情绪。

李晟看着他：“看来宫中最近传言非假，皇兄与宋姑娘果然情谊匪浅。可皇兄既然已有意中人，为何不早些说呢，可怜我母妃为选秀一事操心劳力，最终却是百忙一场，一个好也没落着。”

兄弟两当面交锋，宋秋瑟默默退至一旁看着。李曜道：“孤也觉得可惜啊，那千挑万选的十六位秀女，个个姿色上佳…若非拾翠宫那一场火，东宫此时说不定已经莺声燕语了。”李晟看了一眼宋秋瑟。

宋秋瑟垂眸站在旁边，一点情绪也没有。

太子当她的面说这样轻佻的话，她也不醋，也不恼。如同一个漂亮的木头人似的。

李晟心心里大致有了猜测，暗自唏嘘，又是一谱乱点鸳鸯。李曜顺势问起：“不知拾翠宫失火一事，贵妃娘娘查的怎么样了，可有线索？”

李晟不悦的哼了一声：“想必母妃自有章程，无需我们做小辈的挂心。宋秋瑟观察着这位三皇子的言行举止，他与李曜太不相同了。徐氏王贵妃多年来风头正盛，荣宠无双，她的这个儿子也养得一身张扬，锐气十足。

而李曜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兀自汹涌却不形于色。李晟骑马回到了兄弟中。

宋秋瑟远远瞧着一群人骑马追着一个球打，觉得怪没意思的。李曜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贴着她的耳畔轻声说了一句：“他盯上你了。”正好三皇子一个勒马回头，目光若有若无的在她身上扫过。宋秋瑟呼吸有些乱：“他盯我做什么。”

李曜缓缓道：“他一生视我为劲敌，盯上你，自然是因为你有用。”宋秋瑟退后几步，转身离开球场。

李曜不声不响的跟着她，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一拉宋秋瑟的手，握在了掌心中。

宋秋瑟手指攥成拳。

李曜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你也不应该感到紧张和害怕，你这么聪明，应该势在必得。”

宋秋瑟说：“你们宫里的人心眼太多了，我没对付过你们这样的人。”李曜道：“所以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他认真道：“相信我，你会感到有趣的。”宋秋瑟不置可否。

沈贤妃开始为她清点嫁妆单子。

当年宋家没落时，人走的走，散的散，沈贤妃不知从哪找回了当年跟随沈琳琅出嫁的赵妈妈，帮忙理清宋家多年积攒的家业。好像一夜之间，宋秋瑟就成了待嫁的女儿。她得空约了李暄妍出了趟宫，去探望苏兰月。苏兰月现正住在宁国公府上养伤。

宋秋瑟见她时，她的伤已好了个七七八八。苏兰月跟开心，道：“宋姑娘，多谢你当时救了我，还来看我。”宋秋瑟说：“你能没事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宋秋瑟问起她家里的情形。苏兰月有些黯然：“父亲很生气，他原是很期盼我入选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如今我身上带了伤，回家恐怕也不太好许人了”宋秋瑟望着她恬淡的面容，心想，你怕是回不了江州了。李曜不想让她回去，她必定回不去。

说了几句话，江知节来了，他站在院里并不进来，丫鬟进来通报了一声。苏兰月急忙起身，迎了出去：“江大公子。”宋秋瑟有心避着他，并不露面。

却听江知节道：“我等宋姑娘。”

苏兰月闻言回头看她。

宋秋瑟无法，只好起身出门。

沈贤妃再也没在她面前提起过江知节。

她以为，这件事应该就这么做罢了。

有关她和太子的传言甚嚣尘上，像宁国公府这样处在权力政治中心的人家，一定早有耳闻。

江知节这时候见她，是想说什么呢?

宋秋瑟来到院里。

江知节指了指远处阁楼：“宋姑娘，借一步说话。”宋秋瑟好一番辛苦，才爬到阁楼顶上，俯瞰整个宁国公府，她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花厅。

她想起来，约莫一个多月前，她来宁国公府上做客，就是在那间花厅里，一抬眼，见到了阁楼上的李曜。

当时李曜的身边，也是江知节。

江知节临风而立，开口道：“他们私下已有传言，你可能会是太子妃。”宋秋瑟：“我知道。”

江知节道：“上一个被这样的传言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是我妹妹，她如今的处境，你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