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1 / 1)

东宫春事 池星水 3325 字 22天前

第33章香料

这可真是朵食人花。

宋秋瑟也不知她为何要暗暗使力,将她的手都捏红了。想必是对太子嫌恶到了极点,连带着迁怒上了她。宋秋瑟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放轻松,不要抗拒,道:“太子殿下没说过喜欢我。”

王贵妃拖长了音调哦了一声,问:“那你呢,你喜不喜欢太子?”宋秋瑟静默了片刻,方道:“喜欢的。”

王贵妃这才松了她的手,让她起身,慢悠悠道:“倒是个实诚的,太子殿下那般人物,你要说不喜欢的,我才不信呢。”宋秋瑟方才跪得太狠,双膝隐隐作痛。

宫人奉了茶。

王贵妃拨着茶,又问:“你即将嫁入东宫,沈贤妃是何心情啊?”宋秋瑟委婉道:“贤妃娘娘其实一开始为我相看的是别家的公子。”王贵妃:“知道,宁国公家。”

宋秋瑟说是。

王贵妃摇了摇头:“宁国公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那么大一个国公府,能出息的没有几个,嫁到他们家,光院子里头的事儿就够人头大的,沈贤妃也是拎不清。"她笑了笑:“东宫终究不一样,是个好去处。”宋秋瑟点头。

王贵妃的屋子呆久了,屋里的熏香容易让人喘不过气。宋秋瑟只坐了一会,便觉得头脑发昏。

王贵妃道:“以后你嫁了东宫,便是内宫里的人了,有功夫多来坐一坐,毕竞不是外人。”

宋秋瑟知道这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太子与她算哪门子的自家人。

但她还是顺从的应了。

王贵妃很满意她这温吞的性子,临走前,还送了她一盒香膏。走出昭鸾宫后,宋秋瑟嗅了嗅香膏的味道,直冲脑门。她将香膏递给了明姑姑,问:“姑姑在宫里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什么?”明姑姑接过来,闻了闻,摇头,说:“是极罕见的香膏,也许贤妃娘娘会知晓。”

宋秋瑟只好暂且将香膏收起来。

回到撷英宫时,听门口的小宫女说,五皇子今日进宫了。明姑姑笑了笑:“五皇子自从听政之后,便不能常进宫,贤妃娘娘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想念的紧呢。”

宋秋瑟走到门前,便听李晖在拖着腔调说话:“母妃啊,眼看着太子哥哥的婚事已经落定了,你是不是该帮儿子也上上心了。”沈贤妃道:“你急什么,又不是姑娘家,再等两年吧。”五皇子:“母妃啊……

明姑姑笑着掀帘进去,道:“娘娘,五皇子这是长大了,想着成家立业呢。”

宋秋瑟落后一步跟着进门,绕过屏风,向五皇子福了一礼:“殿下。”李晖见了她立即起身,笑眯眯道:“表妹回来了。”宋秋瑟挨着沈贤妃坐在矮榻上。

李晖忽然眯起眼:“表妹身上好香,这是什么味道。”沈贤妃瞪他:“从哪里学来的德行?”

宋秋瑟把袖中的香膏取出来,道:“王贵妃方才给了我这个,只说是女孩子家用的玩意儿,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却不知是什么。”沈贤妃接到过来,打开瓷盖,嗅了一番,立刻用帕子掩鼻,嫌弃道:“宫里几时连这种劣质香膏都拿的出手了?”

宋秋瑟闻言,问道:“宫里没有嫔妃喜欢用这种香的吗?”她并不是第一次见王贵妃。

上一回清凉殿设宴时,她也曾靠近拜见过,当时王贵妃身上并没有如此浓烈的熏香。

沈贤妃摇头:“没见有谁用过。”

宋秋瑟心里有数:“那便一定是不简单了。”这时,李晖开口:“要不给我瞧瞧。”

明姑姑接了香膏递给她。

李晖打开盖子,细细的嗅了一番,闭上眼,道:“檀香,龙脑,麝香,甲香……

沈贤妃都不信:“不对吧。”

李晖将瓷盒交给明姑姑,道:“用的底子是衙香,只不过还掺了别的东西,我闻不出来,表妹,你若是实在想弄明白,可以去西市的香料铺子里转转,我觉得像是用的外域的东西。”

宋秋瑟当即有了决定:“我去问问。”

沈贤妃劝道:“一盒香而已,不必这么较真吧。”宋秋瑟道:“可我们明知这东西不正常,若是不弄清楚,怎么能安心呢?”李晖拍拍手:“表妹缜密。”

沈贤妃:“也罢,你是个有主意的,去瞧瞧也好安心。”宋秋瑟先来无事,打算今日就去。

李暄妍不在宫中,听说是去旁人府上赏花了。李晖便提出要送他一程。

于是宋秋瑟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出宫,李晖则骑马跟在车旁,时不时隔着窗户,与她闲聊几句。

“表妹去过西市吗?”

宋秋瑟道:“我离开长安太久,许多东西都已经忘了。”李晖笑着说:“喜欢玩的话可以去找我,无论是风雅之地,还是凡俗玩意,我都可以给你找到乐子。”

宋秋瑟:“表哥对玩很讲究。”

李晖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就该多用点心思在玩上。”多用点心思用在玩上……

宋秋瑟反复琢磨几遍,了然一笑。

“西市到了。”

宋秋瑟下车慢行。

西市比她记忆中还要更热闹。

最繁华的所在莫过于胡玉楼附近。

李晖给她指了个方向:“香料商人在那边一条街上。”街上行人女子很多。

宋秋瑟不觉得拘谨,慢慢走到那边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摊子。那盒香膏一直揣在她的袖子里,她的手在盒子上犹豫了几次,终是没有拿出来。

李晖有些糊涂:“表妹,你不是要来打听香的吗,怎么不去问问,还是说你不喜欢与他们打交到,我去替你问?”

宋秋瑟摇头,说:“不急,我再逛逛。”

她逛完了一整圈,都没有将香拿出来,傍晚无功而返,坐车回宫。李晖觑了她几眼,显然心里疑惑,却没有问出口。他既不问,宋秋瑟也不会主动提起。

接下来的几日里,她日日都到西市上转一圈,李晖没有闲暇陪她,她便带着宛禾过来。

今日与之前不同。

宋秋瑟在下车之前,取出了香膏,抹了些在帕子上。浓烈馥郁的味道登时弥散开。

宛禾不解问:“姑娘,你这葫芦里卖的什药啊。”宋秋瑟用手帕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道:“那日我第一次来西市时,走了一半,忽然想到。我连这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处都不知道,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拿出来到处张扬,真的妥当吗?”

宛禾挠了挠手指:“姑娘,我不太明白。”宋秋瑟敲了敲盛着香料的瓷盒:“万一它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宛禾:“啊?”

宋秋瑟往自己身上熏了点香,道:“行事还是应该和缓一些,宫里,不是能直来直去的地大……”

她让车夫把马车停得远一些,然后下车往街市里走去。与前几天一样,她还是往香料摊子上凑,什么都看一看,但什么都不买,也不说。

直到她在一个闲散的香铺前停下时,老板此时客人不多,有足够的精力招待她,一靠近,便揉了揉鼻子,道:“姑娘身上这香用的可杂。”宋秋瑟一边看着他这里的签子,一边说道:“倒不是我用的香杂,只是方才去见了几位夫人,她们用的香各不相同,都沾染了些。”老板笑呵呵的:“那姑娘您见的可都不是寻常人家吧。”宋秋瑟反问:“老板这是闻着什么了?”

老板道:“可不,您身上这兰桉的味道都冲鼻子了。”宋秋瑟动作一顿:“兰桉是什么?是西域的香料吗?”老板摇摇头,和她多聊了几句:“兰桉不常用,它并非来自西域,而是出自岭南那边,南疆以南更常见一些。”

南疆这两个字是宋秋瑟的痛处。

一提起南疆,她本能的警惕。

出自南疆的香料。

老板是个健谈的人,兀自念叨着:“我看姑娘这几日一直在这边转悠,莫不是要研究香料吧?不过你可要当心,兰桉咱们长安人用的少,但有一点,它不能与龙涎香撞一起,容易让人头痛的。”

宋秋瑟立马抓住了重点:“它与龙涎香相克?”老板笑笑:“是有这么一说,不过我也是顺嘴一提,龙涎香那都是御用的贡香,等闲我们也见不着…”

宋秋瑟面上不动声色,在他的摊上买了些香,回到了马车上。“龙涎香…她琢磨着。

宛禾低声道:“龙涎是御用贡香,但是咱们皇上不太喜那种味道,通常是不用的。”

宋秋瑟问:“那宫里的龙涎香都给谁用了?”宛禾靠近她的肩,声音压的更低了,道:“是……太子。”宋秋瑟:“什么?”

宛禾道:“太子对香料没什么顾忌,宫里每年进贡的龙涎香,皇上兴致缺缺,尚衣局的人便拿去给太子熏朝服了。不过,倒是不知太子私下是否也有龙涎。”

宋秋瑟直接道:“私下也是用的。”

龙涎的香极其独特,她不止一次在身上闻到过。宛禾一愣:“姑娘你知道?”

宋秋瑟意识到话说得不合适,也没法再收回来,头疼的按了按眉心。王贵妃送她的这盒香膏里,有一味千金难寻的兰桉,正好与太子熏的龙涎犯冲。

果真一见面就是一份大礼。

宋秋瑟吩咐回宫。

一回宫,她就将今日穿过的衣裳换下,那盒香膏也藏进了匣子最深处,甚至还封了两层油纸,生怕它溢出味道来。

处理好这一切,她的心里还有些烦乱。

若不是她心思细,有足够的耐心去弄明白这些疑惑,是不是就要无意中犯了太子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