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你笨
王贵妃也很快意识到太后此举是对已故敏皇后的轻视,她克制着情绪,说道:“是啊,此前这只钗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主人,只能由太后保存,太子妃,如今给了你,你可莫要辜负太后的苦心啊。”宋秋瑟合了一下眼,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门外一声中气十足的通报声传来。
一一“皇上驾到。”
尾音尚未落下,皇上便已经进了花厅。
厅中除了太后,所有人都起身叩见皇上。
一阵整肃的礼节之后,皇上给太后请了安,坐了下来。宋秋瑟与太子一直未被赐座。
皇上一抬眼见了他们,先笑了:“到底是年轻人看着赏心悦目,郎才女貌,看来朕钦点的这门亲事不差。”
皇上才四十几许的年纪,可瞧着却还像壮年时模样,他甚至都还没有蓄须。看模样也是个端方君子。
他看向了宋秋瑟的发顶,淡淡的哦了一声:“母后把这钗子给了你?”宋秋瑟找到机会开口,柔柔道:“听说这钗子来历不凡,原是轮不到儿臣戴的,是太后抬举。”
皇上笑道:“女人家的首饰罢了,哪有那么多讲究,看着像是个老物件,虽说贵重,但不衬你。”
既然皇上说了不衬,便该摘下来了。
可她还来不及动作,皇上又开口了,道:“回头把这钗子拿到内府去,让他们炸一炸,颜色新一些才衬年轻人。”随即他又看向太子,道:“你也是,别舍不得钱,多给你媳妇置办些行头,堂堂太子妃这穿得也太素了些。”宋秋瑟摸了摸自己鬓发,有些惶恐,这还素吗?再华贵一点她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太子端详了她一番,对皇上说:“不素了,儿臣看宫里有些娘娘都没这样张扬。”
皇上道:“你是太子,日后还有更张扬的时候呢,受得起。”太后瞧了半天,靠在引枕上,懒洋洋道:“行了,知道你疼儿子,来了半日了,眼里只有儿子儿媳,一点也没把哀家这个老东西看在眼里。”一句话让众人好一番忙乱,请罪的请罪,安抚的安抚。宋秋瑟和李曜终于被赐了座。
沈贤妃趁时机合适,给明姑姑使了个眼色,明姑姑走来宋秋瑟身边,妥善将那支凤钗取了下来,交到了宛禾手中,嘱咐她好生保管。宋秋瑟扯了一下李曜的袖子,让他转过头来。李曜望向她。
宋秋瑟张了张嘴:"“你尔.…”
李曜伸手捋顺她被凤钗刮乱了的几根头发,低声道:“别急。”明姑姑也敲了敲她的肩。
宋秋瑟明白了。
待明姑姑退回到沈贤妃身边,厅中也终于安静了下来。太后再次看向宋秋瑟道:“宫里最近有些不好听的话,传到了哀家面前,被哀家训斥了一顿。”
宋秋瑟明白,太后指的是那日睿王府宴上发生的事。本以为要遭训斥了,不料,太后话锋一转,道:“是太子不好,哪有刚成婚不久便三心二意的,你们身份不同,要趁着年轻,早早诞下子嗣才好,曜儿,你不许学那些浪荡子的作风,到处拈花惹草的。”宋秋瑟只觉得心里憋屈得很。
太后句句都是笑着,却句句都不是好话,偏又让人听不出有过分之处。李曜姿势一偏,低眉道:“皇祖母说得是,美色最是乱人心智,孙儿已经反省了。”
皇上用了一盏茶后,搁下茶杯,道:“行了,今日都在这,正好朕有件正事,老六和高昌公主的婚事已定,两国联姻,不好拖太久,礼部将吉日定在秋后。”
太后:“秋后?是不是有些急了?”
皇上道:“今年没什么好日子,再等就是来年春了,急一些也无妨,趁早办了吧。”
再没有人出言反驳。
皇上看向王贵妃:“中宫无主,老六生母早亡,此事还得你多费心。”王贵妃当然没有不应的,可宋秋瑟却注意到,她在皇上转过头的那一刹那,眼白悄悄一翻,像是在心里骂了句什么。宋秋瑟大约能猜到她的腹诽。
不肯给她位份,还要指望着她干活,这若是寻常百姓家里的夫妻,早就闹起来了。
其他嫔妃则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出声的。宋秋瑟忽然觉得,这后宫也着实有意思。
皇上公务繁忙,坐了两刻便先走了。
太后毕竞年纪大了,精神撑不了太久,众人见太后似有乏意,便知趣的起身告辞。
王贵妃刻意落后一步,与沈贤妃亲亲热热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宋秋瑟,道:“方才皇上的话你也听着呢,不怪皇上嫌你素,你身上这料子啊,瞧着确实不像是今年新进贡的缎子,我宫里有些新花样很适合你,不如随我去瞧瞧?”这回周围已经没旁的人了。
沈贤妃在前头慢行,其他人都走远了。
李曜说了一句:“去吧。”
宋秋瑟点点头。
王贵妃今日当着太子的面邀她,也就是在隐晦的试探太子的心心意。太子亲口允准,便意味着双方有坐下来好好聊的可能。宋秋瑟与李曜在路口分开,她便随着王贵妃往昭鸾宫去了。一回宫,王贵妃当真命人拿了些好看的花样和料子出来,她道:“其实东宫好东西不少,各地进贡的宝物,皇上都先挑好的送去东宫了,只是太子平常不太在意这些,我瞧着你也不太爱管俗务,如今东宫是谁在管事?”宋秋瑟正专心看着一个蝴蝶纹的鹅黄缎子,听了这话,心不在焉的回想了一阵子,道:“东宫如今……还是内官孟音打理庶务,我确实不太懂。”王贵妃道:“这可不行,从前东宫没有女主人,可以交给这些奴婢们官,如今你成了储妃,不管私底下如何,明面上一定是要过问一二的,好做到心里有数。”
宋秋瑟点头:“贵妃娘娘说的在理,我回去便问一问。”王贵妃又道:“那个孟音……本宫听说过,快满二十五了吧,说起来她和太子年纪倒是相仿。”
宋秋瑟嗅到了她话中味道不对,抬头看向她。王贵妃微微一笑:“听说孟音从十三四岁起就跟在太子身边了呢,虽然地位悬殊,却也算是青梅竹马。”
宋秋瑟听明白了。
王贵妃这是觉得太子和他的东宫内官不清不楚。这王妁到底在王贵妃面前胡说八道了些什么东西?宋秋瑟乌黑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又不经意的染上了一层迷茫,她犹疑着开口:“贵妃娘娘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王贵妃笑意更深,一抬手,遣退了左右,拉起宋秋瑟的手:“太子殿下在房事上怎么样,能让你满意吗?”
窗外日头大亮,宋秋瑟没防备她忽然问这种事,一蹙眉,有些抗拒的要缩回手。
王贵妃却误以为她是羞怯,略有些强势的拉紧了她:“别怕,此处没有人,可以说给本宫听,毕竞本宫是过来人啊,有些事,本宫实在见不得你被蒙在鼓里。”
宋秋瑟只想说,蒙在鼓里的恐怕另有其人。太子给王贵妃母子设的局已经都铺到李肠身上了,她竞然还在追查太子身上那没影的艳闻。
这也难怪太子不怎么将她放在眼里。
王贵妃继续做出一副亲热的样子:“有些事情你还年轻,看不透,本宫可是熬了十几年的老人了。”
宋秋瑟吸了口气,勉强说道:“很好。”
王贵妃歪头看她:“很好?”
宋秋瑟:“很好。”
她是发自真心不愿意与外人分享这种事。
偏偏王贵妃要追问:“很好的意思是……一点也不青涩,不像是刚学会阴阳交何之道的,是吗?”
宋秋瑟点头。
王贵妃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些本事是从哪学来的?”
宋秋瑟雪腮上终于染上一点红。
这自然是他们自己倒腾到位的。
李曜擅丹青,只要宋秋瑟敢说,他就敢画。画出来的东西,当天晚上就能用得上。
宋秋瑟:“……这事学起来很难吗?”
她没觉得难,即便一开始力道和深浅掌控不好,多试几下便能领会道其中精髓。
王贵妃笑声大了起来:“果然还是年纪下,天真阿……这种事哪有生来就会的,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十四五岁便有专门伺候罚房事的丫头了,宫里的皇子要体面一些,却也有宫人教导。”
王贵妃笑了一阵子,停下来,瞧着她:“我们家晟儿几年前房里也有人了,可太子却从来不沾这种事,东宫里干干净净的,可男人啊,怎么可能忍得住欲望,太子不肯让外头人安排,便只能从自己宫里找了。”宋秋瑟脸上仍旧是装出来的懵懂:“是这样的吗?”王贵妃道:“你是正妻,外头的事管不了,可内宫的事总该抓在手里,回去好好查问查问吧。”
宋秋瑟低头,目光又落到了那匹蝴蝶花样的缎子上。王贵妃注意到她的目光,叫人将那一匹缎子收了起来,又并了一些旁的东西,送到了东宫。
宋秋瑟点头应付着:“好,我回去一定细细查问。”王贵妃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宋秋瑟又在昭鸾宫里坐了一会儿,发现王贵妃当真没有别的话要说,于是于是有些失望的起身告辞。
回到东宫。
昭鸾宫送来的东西早一步到了。
太子正在翻捡那几匹缎子。
宋秋瑟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上,顺口问道:“怎么样,好看吗?”李曜扔下了缎子,嫌弃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东宫还能被她小瞧了,让孟音拿钥匙把库房开了,你去随便挑,要什么没有?”宋秋瑟脱去身上的衣裳。
这么热的天,里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底下人端来了冰盆。
宋秋瑟坐在冰盆旁边挪不开腿。
她今日穿的这身衣裳,确实不是新料子做的,她平日里不怎么在意这些,在宝台寺呆的那几年,她仿佛真的成了隐士,有时粗布麻衣她也不嫌弃。这一身衣裳的颜色属实好看。
淡淡的烟绿色,她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让人拿去裁了衣裳。不曾想今日穿出去,倒让人误会了。
宛禾今日目睹了一切,说道:“主子,这身衣裳让人收起来吧。”宋秋瑟摇头道:“不必,我喜欢。”
李曜着手对她道:“你别在那站着,一身冷一身热容易害病。”宋秋瑟磨蹭着不肯走。
李曜只好亲自过来,一把将人抱起,进了内室。宛禾慌慌忙忙的告退。
宋秋瑟刚一坐到榻上,肩头便披了一件薄衣。李曜站在她面前,一只膝盖抵在她的两腿之间,强迫她是这个姿势无法动,问:“王贵妃跟你说了什么?”
宋秋瑟眼尾一挑,笑道:“她说你笨,房事学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