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鬼劫(1 / 1)

第45章黑域鬼劫

“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放屋里,元官绥,看不出来,你心挺大啊。”胸腔里的心跳似乎已经完全乱了套,宿姜的面容却冷静到冰冷,嗓音从喉咙里滚出来,染着杀戾,较平时多了丝沙哑。亓官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他按着姜稚鱼的后颈轻轻掐着,将她的脸转过来,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看着我。”

姜稚鱼仰起头,像是还没真正醒过来,呆呆望着他,通红的眼眶里不断涌出泪来:“害怕,鸣呜鸣鸡……”

凌乱的喘息中夹带着哭啜,姜稚鱼眉头颦起,杏眸水蒙蒙地瞅着他。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间,在一片鬼影幢幢的可怖景象里看到了一阵淡淡的沧浪光晕,像碧波荡漾的湖水,深邃静谧。这一刻,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只沉溺在为她织就的镜花水月的美好幻梦中。

青色渐深,在幻化成琉璃一般的镜面时开始出现裂纹,随后砰然碎裂,姜稚鱼的神智也从令人溺毙的恐怖中清醒了过来。宿姜靠墙站着,好整以暇地望着这一幕,当着已经清醒的姜稚鱼的面,似笑非笑道:“元官绥,你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一进来就看见她躺在地上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简直活生生地把他吓了一跳,脑门都出了一层汗,这要是再晚一些恐怕就没命了!若是他,哪怕再危险,他都绝不会独留姜稚鱼一人。面对宿姜夹带着阴阳怪气的指责,亓官绥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眉,很快,又如往常一样,漠着张脸。

毕竟他也实在没想到有人能弱到可以被轻易摧折、碾碎的程度。他在屋外设有禁制,也在她额间留了印记,只要持有理智,不过分惧怕,这些煞鬼怨祟根本奈何不了她。

可她仍旧因那过分的恐惧被怨祟趁机而入。而恐惧,最易滋生怨祟,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身体柔弱,心理也同样脆弱吗?

亓官绥很是不解。

但既然已经发生,无法改变,与其生气发怒倒不如及时补救,故而亓官绥也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虽是这般想着,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说了句:"抱歉。”“是我的错…”

姜稚鱼两只手还搭在亓官绥的脖颈处,面色苍白眼角却泛着红,像上了上好的胭脂,清纯精致的面容顿时添了几分铁丽。因为虚弱,头无力地靠在亓官绥的肩窝处。破碎的字句裹着哭腔一点一点往外跳,流露出浅显的瑟缩:“时、时绥留了印记,是我……我……对不起

她闭着眼,甚至都不敢去看那两人,残留的恐惧以及对自己无用的自卑,把她的心攫成了一小块,极限地挤压着。

“喊……”

明显有些不耐烦的低语声打断了姜稚鱼接下来的话。刚刚宿姜就因为怔了一下导致晚了一步而气闷,现在又听她说些有的没的,真是越发地烦躁。

“我说,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宿姜看她窝在亓官绥怀里抽抽噎噎的,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与其替他人辩解,不如好好攒点力气,留着待会儿逃跑用吧。整个人都已经虚弱成那样了,还拦不住她巴巴地替人解释呢。宿姜扯了扯嘴角,抬手把散乱的头发拢至脑后,对着亓官绥道:“也不知这云舟上的人是否都变成了这幅鬼样子。”因这一事,宿姜之前高高束起的马尾发梢已松散了一些,凌乱地垂在脸边。姜稚鱼睁开眼,转动眸子看向他,或许是因为眼中的泪水还未干,少年的面容在婆娑的雾气里破碎成暗影与白斑交错的幻觉。亓官绥单手抱着姜稚鱼,另一只手替她输送灵力,眸光顺着她的视线脾到身旁的少年身上:“若没猜错,那些口含蝉玉的人应该只是第一批祭品。”宿姜看了他们一眼,略去心里那点不爽,没有作声。心里却有了疑惑。

这云舟一路途径多处,怎么好巧不巧,他们一上来就突然爆发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见姜稚鱼恢复得差不多,他舔了下尖锐的犬齿,灿然一笑,直接道:“早不来,晚不来,我们一来就尸变,想来也真是倒霉得很啊。”只是,这倒霉不知道说得是他们,还是那些已经遭遇不幸的人。在他们谈话期间,姜稚鱼的视线一直停在宿姜身上,片刻之后,又扭头去拽亓官绥的衣襟:“时绥,我可以了。”

宿姜看她一副软趴趴的模样,道了一句:“还站得住吗?”站不住,可以坐床上呀……

姜稚鱼默默在心里接了一句。

亓官绥不语,等用灵力安抚好姜稚鱼,见她实在别扭,垂首,没什么表情地盯了她一眼,便直接将人递给了宿姜。

“为今之计,只能不断加强禁制,至少也要撑到离开龙脊海域再说。”以活人血肉为贡开鬼戏,滋生的煞鬼邪祟不仅凶厉非常久杀不死,而且彼此间还能不断分裂滋生,除非用混沌剑阵,否则极难灭杀。混沌剑阵……混沌杀局?

不对一一

是黑域鬼劫!

亓官绥将视线落那面立在柜台里侧的铜镜上,目光停滞了几瞬,而后缓缓收回。

很明显了,这是个局,就是不知,到底是时机已到的巧合还是请君入瓮的针对,亦或者,两者都有?

宿姜俯身从亓官绥手中接过姜稚鱼,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离开这片海域至少还有一日,我看外面聚集的死尸越来越多,你这禁制撑得住吗?”亓官绥答道:“不知。”

若是这云舟上万之人皆成了鬼戏的贡品和宿体,那这禁制的确是撑不住的。宿姜眉角轻轻一压,也不在意,顶着一头早已被风吹散的凌乱头发立在门边上,竖着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走尸撞着门扉,尖锐的指甲划出刺耳的响声后又被猛地弹开,反反复复,仿佛不知疲倦。

姜稚鱼因害怕下意识往宿姜怀里缩了缩,见他们一脸沉重,心中猜想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宿姜低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把她的后脑勺抚按在自己的肩窝里,从亓官绥身边路过,又朝里走了走。

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在无形中渐渐收紧,姜稚鱼嘴唇微抿,环顾了一圈,小心问道:“你们是不是在担心还会有其他的状况出现?”亓官绥点了点头,漠然的视线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门外的禁制完好无损,外面的走尸也暂时进不来。但愿不是他想得那样。

宿姜看了一眼姜稚鱼湿漉漉的眼睫,倒没有像亓官绥那样直接承认,不答反问:“害怕?”

姜稚鱼垂下头,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害怕,特别害怕。

见她脸色又白了几分,宿姜灿然一笑,开口安慰道:“还能担心什么,最差还能比现在差吗?”

舔了舔蜕皮的下唇,最后宿姜干脆抱着她立在了屋内最里边。不过反正不能跳海,这是嫌命太长了。

他打量了一眼周围,挑了挑眉突然想起来:“歙,对了,你那个同伴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亓官绥寡淡道:“苏道友去了云舟操控处,以防云舟失控,等他来了我们再行商讨。”

“原来是这样,"沉寂了半响,宿姜突然低低哼笑了一声,耸着肩,无所谓地回道,“不过,就算他来了也没什么用啊…”索性闭目养神。

斜月慢慢下沉,藏在海雾里,含着浓浓雨意的厚重乌云不断翻滚上涌,雨滴溅在甲板上,如白珠碎石,迷溱一片。

雨势越来越大,低低的笑声从雨幕中传来,在磅礴的大雨中渗人且怪诞。云舟尾部一间靠近海面的舱房,一个身着湖水蓝衣裙,长相秀美却又不失英气的女子立即睁开眼,从床上翻身下来。她摸上发间的碧绿发簪,稍微安定了些心神,缓缓靠近窗户,竖着耳朵仔细探听外面的动静。

那笑声起初低低沉沉的,随着雨势的加重,越来越大,似乎含着某种病态的疯狂。

宴遇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到窗户前。

心中不禁疑惑,她住的地方在云舟最尾部,人极少,除了每晚传来的扰人戏曲声几乎没什么动静,哪里来的笑声,还这般古怪渗人?她小心翼翼推开窗户,露出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能瞧见远处一个紫色的身影,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一枚挂饰随着男人的动作在他腰间一闪而过,宴遇没能看真切,但凭那一眼也能猜出那是什么。

不是普通的配饰,而是彰显十宗身份的印章,虽没能看清那枚印章是否含有念尘珠,但窥其颜色,是紫色的。

若没猜错,此人应当来自中洲太微府天策宗。宴遇眉头微皱,心心中不解。

为何天策宗的人在这?莫非也是去往孟津的?可按理说,渊洲孟津一事不应由中洲太微府负责,他们来这做什么?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男人转头陡然盯住她。不好,被发现了!

离得这么远还背对着他,如何也能发现?

宴遇暗自懊恼,也庆幸那人没有立即做出被人窥探的不爽的举动。就在她打算关窗时,男人的脸从暗夜中慢慢显现出来。在昏暗的雨夜里,如梦似幻,宛若山精鬼魅幻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