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恐惧入心
他看了眼赤翎,确保姜稚鱼无碍,立马拿上唐刀,出来探查,等顺着戏曲声绕到船头时,却不想看到了这一惊悚怪异的场景。宿姜双手环胸,津津有味地在一旁围观看戏,胸前的半块竹骨隐隐发烫,他唇角一勾:“啧啧,看来这是要唱杀四座啊。”表演忽然终止,所有的人,包括台上那名妇人装扮的男子,皆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宿姜,面目肿胀发青,简直就像加了碱水的开花馒头。更为诡异的是,在他们面部膨胀的同时,他们身上穿的寻常衣物也已然变成了死人才穿的青色寿衣。
天色阴暗,云舟上光线昏暗,戏台上悬挂着纸糊的白灯笼,被风吹得一晃一晃,像是祭奠用的灵堂。
他们双脚绷直,踮着脚尖朝宿姜走来,满脸都是狰狞。“啧,"眼睛里流露出了危险与杀戮的光芒,宿姜舔了舔嘴唇,懒洋洋地笑了一声,“要动手啊,那我便好心送你们一程!”他取了腰间的刀,脚借着力,身子轻盈地一纵,飞身而上,招式狠辣,转眼之间便收割掉无数条性命。
接着一脚飞踢,将右侧偷袭的人当胸踢出数米之远,直到撞到戏台才停了下来。
人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一个圈将宿姜包围起来。宿姜杀了一波又来一波,忽然发现刚刚那群被他割了脖子的怪人又从地上爬了起来,毫无畏惧地向他冲了过来。
“杀不死啊,那这要杀到什么时候?”
宿姜甩了甩刀上的血,露出了相当为难的表情:“算了,小爷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们玩了。”
就在宿姜再次挥刀打算杀出包围圈时,一道剑影破开诡异的人群,一个回旋又被来人握在手中。
看着周围一圈满是死而复生的异尸,亓官绥声音平静,不冷不淡道:“先别杀完。”
空气里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事因未明,亓官绥也不确定这些人是不是还有救,总归不能做得太过分,要留点真正的活口。宿姜歪了歪脑袋,笑了,要不是这戏台剩下的活口不多了,他还要在一旁看多久?
伪君子啊。
宿姜摊了摊手,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我也没这个意思。”话音刚落,两人迅速离开此地。
等到了一个稍微偏僻的角落,亓官绥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篆夹在两指间,两人的身形随着燃尽的黄符渐渐消失。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双布鞋出现在他们眼前。电光火石之间,亓官绥闪到男人身后,右手按住他的头颅,往他眉心点去,男人顿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亓官绥用剑柄挑开他的衣领,发现枯瘦松弛的皮肤上面浮现着一块块紫青色的新鲜斑痕。
尸斑!
所以说这些人应当早就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在白天同活人一样正常活动。
亓官绥心里有了数,左手掐住男人的下巴,拇指和食指扣住他的牙关,认真打量面前的口腔内部,生着霉苔烂点的长舌从嘴里伸出来。倒也不嫌恶心。
宿姜不急不慢走到他身边,眼皮微垂:“有发现吗?”“有东西。”
亓官绥从舌根底部摸到一样东西,刚要取出来,男人突然睁开眼,牙齿迅速闭合,同时手臂直直伸着要去掐他的脖子。见状,亓官绥反手压制住他,手里一个使劲,男人的下巴应声脱臼,他指尖一勾将东西取了出来。
东西取出的一瞬间,男人凸起的眼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尸体轰然倒地,发出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
宿姜看向他手里的东西,眉尾一挑:“原来是蝉玉,这东西可不常见呐。”唐刀入鞘,宿姜驻足在一旁,唇角勾起的弧度已然带了几分讥诮:“看情况,这些人应该死了很多天了,只是靠着蝉玉才能形如活人,不过看这情况,顶多也就再撑个十天半个月。”
宿姜摸了摸下巴,随意道:“不过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这么久,最后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还不被人发现,当真是诡异。”“是鬼戏。“亓官绥眼睫微垂并未多说,眸中深处却如剑刃冷光,折出津津寒意。
原来如此。
所以说,这些都是祭品喽?
祭品已奉,鬼戏以开,各种邪祟应此而生。宿姜沉默了片刻,眼睛微眯,冷笑了声:“倒是好大的手笔。”捏了捏手中的蝉玉,亓官绥转头朝向宿姜,声音很轻,轻到听不出丝毫杀意:“这些人不必留着了。”
这意思,要杀完?
宿姜看了他一眼,忽然就乐了,活动了下手腕,五指按在刀柄上:“行吧。”
就在他们打算动手之际,宿姜刀柄上挂着的赤翎骤然发烫,亓官绥耳边也猛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呢喃声。
他们神色一变,同时道:“出事了。”
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姜稚鱼躺在床上,裹着被子颤抖了一下。外面好像有人在敲门,她不敢下去,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一下,两下……
总共敲了十下才安静下来。
“阿鱼姑娘,”门外的"人"用亓官绥的声线不解地询问,“为何不给我开门?"姜稚鱼从被子里探出头,额头被捂得满是汗水。她刚想答应,突然想起临走时亓官绥和她说过的话,连忙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只露出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门口安静下来,姜稚鱼刚想松口气,扯着被褥的指尖骤然发白。她看到有人拿手在戳她的窗户。
窗户纸不断朝里凸又往外弹,留下一道道印子,像是知道被发现了,它的动作不再遮掩,越来越激烈。
庆幸的是,那东西无论如何用力都始终戳不破那层薄薄的窗纸,只慢慢从里渗出血来,看起来不像是纸倒像是弹性极佳的人皮。门外那东西似乎知道自己进不去,开始恼羞成怒,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由一开始的清冷逐渐变得凄厉:“为什么不开门!开门!开门!”门再次被从外面猛烈拍打,不断晃动,直到重新归于平静,姜稚鱼整个人才软倒在了床上。
一股诡异的小调悠悠响起,冷汗从姜稚鱼的额角滑落。打开门,出去……
她得出去……
姜稚鱼头晕脑胀,只是本能地觉得她应该这么做。这个想法彻底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根本无力去思考其他事情。拖着沉重的步子,姜稚鱼一点一点靠近了门口,就在她手搭在门门上打算开门时,额间的印记骤然亮起。
姜稚鱼立即清醒了过来,摸着额间的印记,暗道:好险……她抬起眼,从门上能清楚地看到一道诡异的瘦长身影游离在屋外,像是进不了门,徘徊了许久终于离开了。
姜稚鱼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了心,在她低头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包裹住了姜稚鱼,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一双只剩眼白的眼珠子正透过底下的门缝,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暴起的眼珠几乎要挤出眼眶。
姜稚鱼手脚冰凉,身形往后踉跄了一下,胸口一起一伏,几乎要晕过去。原来没走,还在外面等着她,等她放松警惕去开门……这一刻,恐惧将她彻底吞没,理智溃不成军。它拍着手,发出嘻嘻的孩童笑声,笑声越来越远:“看到你了,看到你了外面又再次安静下来,整个屋里只有她发出的喘息声。“咚、咚、咚……”
沉闷的声音响起,这次不是从外面传来的,很近,就在她面前,有人在拿脚踢柜子。
汗水流进姜稚鱼的眼里传来灼烧般的刺痛,她慢慢回头往里看去,模模糊糊看见床边的梳妆柜前坐着一个女人。
穿着大红戏服,头颅上黏附着黑色潮湿的长发一直垂到地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端正地坐在镜子旁。
姜稚鱼咬住牙关,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女人脚腕处系着一根麻绳,正拿脚尖一下一下踢着柜门。突然,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长发向两侧略略散开,然而露出的不是后脑勺,而是泛着青光的一只眼。
一种对于危险的本能瞬间从脊梁骨窜到了姜稚鱼的天灵盖上。姜稚鱼这时才发现,女人并没有面朝镜子,而是从头到尾都在盯着她。她的脚是反的……
就算再不懂,姜稚鱼也知道不可能有正常人的脚是反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鬼吗?
一道闪电亮起,姜稚鱼的影子瞬间映在地上,令她不寒而栗的是,地面上又同时多出四道影子。
她僵在原地不敢回头,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更不敢想,多出来的那几道影子到底是什么。
面前是女鬼,背后是鬼影,仿佛被拽入阴暗深邃的沼泽,姜稚鱼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来气了。
在恐惧的压榨下,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脑子里嗡嗡作响,泪水簌簌往下掉,像凝成的琉璃珠从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