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117章
自李世民得知阴氏冒犯了莫媚,还惹得观音婢亲自处罚,他便下令日后再有姬妾,径直塞到翠竹轩便是。
翠竹轩本就不宽敞,住得近难免有姐龋,她们时不时就要撕巴上一场,起初只是小打小闹,近来许是日子无聊又或是隔阂愈深,竞百般手段都用上了。观音婢怕她们将花招使到自己和孩子身上,半刻也没放松对翠竹轩的把控,因而她其实早有猜测,做足了心理准备,待被坐实后,反而松了口气。现今听杨氏这般急切地求赏,也不生气,反而勾起抹淡笑,吩咐李嬷嬷:“你去同她说道说道,如今皇嗣未稳也不好挪地儿,就让阴氏搬出去罢。”李嬷嬷恭敬地应下,不敢擅作主张,便又垂眸复问:“搬去何地?”“就搬去萱草芳罢。“观音婢随口道,“那地儿比翠竹轩小,让阴氏越不过她,也算给了恩典了。”
颔首应下,李嬷嬷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门,莫媚一手抱起小承乾,一手捏了捏观音婢的鼻尖道:“促狭鬼!”
萱草芳地盘儿虽小,布置得却比素寥寡淡的翠竹轩舒坦多了,只是同它一样偏。
“嗯哦一一”
她话音刚落,臂弯里的小承乾竞也点了点头,似在赞同她的话,见她和娘亲都望过来,还抬头一口亲上了她的脸,涂了她一脸的口水。“哈哈哈一一小宝也同娘亲一般,最喜欢莫姨姨!"观音婢朗声笑道,心头压抑的郁郁总算纾解了两分。
笑过后,她揽上莫娴的胳膊,在她脸的另一侧也亲了口,撒娇道:“我就知道,莫姐姐总会为我撑腰的。”
知观音婢定是晓得了昨日她对李世民教训,瞧着其满足的模样,酸涩又漫上她的鼻尖,她咽了咽喉中涩意,尽量轻快道:"自然!”观音婢向来敏锐,转移话题又说起萱草芳:“那地离蔷韵庐颇远,我可不想她再碍着姐姐的眼!”
莫媚心下一暖,观音婢则沉思半响道:“先磨磨她们的性子,若还拧得过来,日后也分些杂活去管,多少能打发时间,我也更松快些。”“知你心善,但要放权可不能让她们威胁到你!“她蹙眉担忧道。打发时间很多方式,但若让她们分管秦王府之事,她怕观音婢的威严受到挑战,更怕她们借手中的权势做局害观音婢和小承乾。瞧莫娴还把她当天真无邪的孩童宠,观音婢周身都染上温柔,拉着她的双手还像小时般晃悠着道:
“我有分寸的,我在练制衡之道,莫姐姐只管瞧着成效罢!别说她们了!你也看看我和小宝一大一小两个可爱罢!”说完就仰面让莫碉帮她找找有没有妊娠斑。脸光滑白皙得像剥了壳的鸡子,莫媚嗔了她一眼,将小承乾放回婴儿床,又拉她到了床上。
放下了床牙子,挡住小承乾转头探寻的目光,解下她的收腹带,拿出朱雀祛纹膏,擦她肚儿上也不算明显的妊娠纹。待领着她练完整套孕后瑜伽,又守着她做了两套修复盆底肌的凯格尔运动后,瞧着同长孙无忌相约的时刻到了,便回蔷韵庐换了身利落的翻领胡服,去了宫门处。
“阿忌,你要带我去哪儿?”
长孙无忌在马车上就用黑绸带蒙上了她的眼,待马车停后,更是径直抱着她下了车。
扶着她慢慢朝前走,约莫行了三分钟,终是解下了她眼前的黑绸。入目是镶嵌着铜制兽首的朱红大门,门前还蹲着对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高悬着块牌匾,上头的字恢弘大气写着"莫府"。“阿忌!”
莫娴骤然转身,懵懵地望着长孙无忌,只见他勾起唇角,凤眸中似闪烁着无数星辰般璀璨,却又如艳阳般炙热。
他未说话,只是安静又真挚地望着她,将手中的铜匙塞进她的手心,握着她的手将钥匙插入铜锁中,交叠的双手一道开启了朱红大门。里头是个五进院落,他引着她往里走,边逛院子边道:“本想布置好再带你来,但终究是你的院子,自要你觉喜欢舒适,便先带你瞧瞧,想怎布置都同我说,我去办就好。”“怎是我的院子?“她想着院门上的“莫府”二字亦觉奇怪,遂直言道,“不是婚房?″
长孙无忌骤然幽深了凤眸,随即又按下心头的汹涌,从怀中掏出房契,哑声道:“属的你的名,自是你的!”
定睛望去,上头果填的她的名,连长孙无忌自己的名也无。见她面露迟疑,他轻轻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头埋在她脖颈处,唇贴着她脉搏道:
“夫人就当我是入赘的罢,这姓氏比不上你半分,我只愿永远是莫媚的夫君。”
唇下的脉搏跳得愈发猛烈,他觉自己乱跳的心也渐渐与其同频,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这些年的一幕幕,最终定格在她将他从长孙府救出来的那夜一一灵堂前,万籁俱寂,唯有他心动如雷。两人相拥半响后,一道逛院子,长孙无忌知晓她的喜好,专挑了带大园子的院落。
她在里头规划着,这边培育草药,这边种香料,那面搭爬藤架,那面栽瓜果蔬菜。而跟在她后头的长孙无忌,满脸宠溺地笑望着她,仔细听着。仗着记性好,擅丹青,他甚至翻出执笔画着,时不时同莫媚商量两句,二人勾勒得不亦乐乎。
待逛完后,出了院门发现这院子竞在永兴坊。永兴坊内多名宅,又因离皇城近,价格定不便宜,只她还未开口,长孙无忌便道:
“媚宝放心,攒了这么多年的聘礼,一座宅子可算不了甚。成亲后我上交了身家和俸禄,夫人可不能嫌弃我是个吃软饭的!”“胡说甚!"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转而想起永兴坊还住了一位名人,大唐未来的第一谏臣一-魏征。
不过现今的魏征依附于太子李建成,日日劝说太子要尽早除掉秦王李世民呢!
思及此,她露出个狡黠的笑。
据说魏征与他的妻子裴氏亦是恩爱非常,日后若有机会,她定要拉着长孙无忌去"讨教"一番“夫妻相处"之道。
瞧了瞧日头,竞已至申时,她忙拉着长孙无忌上了马,往安兴坊去。昨夜她已回忆着仔细比对过狼烟的位置,约莫就是兴庆宫附近,而兴庆宫周边只有胜业坊、永嘉坊和安兴坊。
安兴坊①与永兴坊相邻,她便欲先去瞧瞧。此坊内多寺庙和乐官院等,之前高夫人每年都会叫他们一道去里头的定禅寺上香,只是后来远迁太原又搬入了皇宫中,便再未去过。忍不住感叹两句世事无常,一路走走停停越走越偏,忽而前头传来阵尖叫。“阿一一救命啊一一”
女子的哀鸣,如杜鹃啼血般凄凉,惊得四周的人都朝着声源处奔过去,她也拉着长孙无忌往前跑。
片刻就瞧见了向他们飞奔而来的女子。
女子身着飘逸的梅纹襦裙,丝滑轻薄的雪白料子上,却满是泥浆,裙摆应是被荆棘划破,挂着些杂草,随着她慌乱的脚步在风中狂舞。奔跑间,隐约瞧见裙身被撕出了好几个大洞,露出白如凝脂的肌肤,上头泛着点点红青紫。
而上身的交领也崩得愈发大,脖颈处有一圈乌青,离得远莫姆也没辨得是掐的还是勒的。
许是见着周围人多,女子终是没了力气,扑通跪在地上,含泪的美眸扫过众人,最后定定望着莫娴和长孙无忌磕头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帮我报官一一”
她一面哀求,一面慌张地颤抖着转头张望,及腰的青丝凌乱地披散着,如牡丹般娇艳的面容苍白如纸,却带着点点红晕,豆大的泪珠与汗珠齐下。“啊啊啊一一他来了!“忽而女子惊叫起来,虚弱地往他们处伸手求救。听了她的叫嚷,周围的人皆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着玄衣、戴着幂篱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远处。
似瞧见这般多人,男子拧身便跑,莫娴抬脚便追,长孙无忌亦提步跟上去,却被这女子死死拽住袍尾。
“公子别走,我害怕,求公子怜惜!”
女子梨花带泪地仰望着他,满脸脆弱与依恋,天鹅般的脖颈连着白皙胜雪的胸脯,上头被染上点点红痕,似雪山上盛放的红梅,更让人心痒难耐。只是她话音未落,长孙无忌已飞速掏了匕首,瞬时割掉了她抓着的那截袍子,追着莫媚翩然而去。
身后女子的乌咽声,如泣如诉,却未唤回他一次回首。围观的人,有上了年纪的老妇,有掉了牙的老爷,有年轻的郎君,有强壮的汉子…自然也有地痞流氓。
见她这般娇艳又轻浮,他们有些蠢蠢欲动,欲上前疼惜就被巡逻的将士拦住。
一蛋脸小兵正要上前寻问,就被一容长脸妇人拉住。“阿嫂,我是好兵!我总得问问她出了何事?!“知妇人怕他图谋不轨,正了正身上的皮甲,无奈解释道。
妇人却仍紧紧箍着他,眼也不眨,直勾勾盯着女子,半晌方道:“先别过去,你瞧瞧她的前襟处。”
小兵顿时红了脸,他方才瞄了一眼,女子交领大开,红梅怒放的胸脯上,两玉峰呼之欲出间,还有条神秘的深沟,勾得他不敢再瞥第二眼,怕丢了魂。“没出息的东西,让你瞧就瞧!“大娘拧着小兵的耳,非逼着他看,待他定睛瞧过去,才犹疑道:"你瞧那像不像花柳病②。”小兵顿时吓得连连后退,喘了几口大气,死死盯了片刻还是辨不出,咬咬牙快步走到拦着流氓的头头面前,耳语了几番。头头骤然拧头,锋利地眼神从女子的胸脯滑到娇媚的脸上,再扫过破洞里露出的肌肤,落在柔若无骨的四肢上,皆有红梅点点。他拉着小兵猛地后退数步,却得出了与妇人不同的结论:“因是病风③,快去上报④坊正大人!”
小兵听后瞳孔猛缩,疾风般冲了出去,士兵头头则带着剩余的士兵疏散了百姓,隔了几米远远地将女子团团围住,还抽出了身上的汗巾围了鼻唇。幸而,女子只呆呆坐在原地,时不时滑落几行清泪,虽未开口讲明原由,但也不曾乱跑乱撞,给士兵们的添麻烦。
而莫媚同长孙无忌一路追着玄衣人,竞到了一处山脚。玄衣人显然对此山颇熟,三绕两拐就将他们甩掉了,待长孙无忌同莫姆擦了汗,两人抬头细细寻找时,才觉此山颇为熟悉。他们骤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禅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