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悦心上人的书(1 / 1)

第50章取悦心上人的书

嗡一一

不过一刹,过往种种在眼球里快速闪回,一幕虚影叠着一幕虚影,最后定格在眼前这张哭喊着让他用力的脸上。

心绪翻涌嘈杂,令人听不清辩不明,只能依照本能行事。楼泊舟蹙眉,抬脚在崖壁一瑞,一蹬,一个翻身便反手把人托抱起来,轻盈落地。

谷引秋手中的刀,甚至都来不及挥下去。

挥刀倒不是如今的重点,他并无伤楼泊舟与云心月的意思,若有,早在少年落下悬崖时,他就该补刀。

他如今倒是忧心,对方这等武力,自己想要全身而退,会不会有些麻烦。恰在此时,有人匆匆跑来报:“仙主,不好了!西军节度使杨晋解率领他的怀德军打进来了,楼内多人反叛,已经攻上来了!”一听此言,谷引秋立马丢弃两人,折身就跑,只将摔在地上报信的人揪走。现场一片混乱,听到此事的人只有周遭几个,许多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云心月惊魂未定,也慢了一拍才霍然转头看过去,大声喊:“别让云太守跑了!”

这里也没他们的人,倒有不少举棋不定要不要抓他们两个的人。此刻,她可算明白为什么擒贼须得先擒王了,也明白了什么叫群龙无首,犹如盲头苍蝇乱撞。

楼泊舟单手将她托举,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抬脚踢去两把刀,将云太守钉在树上。

噗一一噗一一

一刀穿过手臂,一刀穿过大腿。

听闻一声凄厉惨叫,云心月缩了缩肩膀。

楼泊舟眉头锁得更厉害,把蛇招过来围出半个向外的圈。他背过身去,半蹲下,把人放在自己腿上坐着,捂住她的耳朵。“怎、怎么了?”

看不见也听不清,云心月心里更忐忑不安:“三娘怎么样了?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是礼官他们来了吗?”

“她没事。“楼泊舟看向被绑起来的风荷,又抬眸看向领着大周兵卒前来的沙曦和扶风,“礼官他们的确带人来了。”其实也不只是他们和大周的兵卒,还有乐子义。她领着几个把宽袍大袖扎起来的女子,浑身浴血而前,凌乱的砍杀中,渐渐多上几分章法。云太守肉厚,刀扎树上不算深。

眼看远处有人追来,他狠心把手上和腿上的刀从树上拔下,忍痛逃跑。素玉慌张捡了一把刀跟上:“太守,带我走。”云太守嫌弃带上一个不会武的人太累赘,没有答应,甚至没有理会对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

心中念头还没有想全,就有一把刀从他肚子上穿过。他低头一看,只见些许刀尖冒出,喷涌的鲜血都要将那一点雪色覆盖。“你一一”

他不敢置信,圆瞪着眼睛回眸,对上一双通红的仇恨眼睛。“太守走好。”

素玉冷冷开口,抬脚踩在他后腰上,用力一蹬,拔出刀子。噗一一

鲜血喷溅到她脸上,洒满一张脸。

她并不在意,只是绷直脖子看他倒在地上扭曲抽搐几下,渐渐没了气息。云太守一死,素玉便跑去将绑住风荷的绳子挑断。“三娘。”

“我没事。“风荷随手捡起一把刀,“走,与将士们杀掉这些助纣为虐的打手!”

素玉有些哆嗦,但还是握紧手中的刀柄:“好!”以往,是她们没有握刀的机会,如今既然握住了,就绝对不能松开!她们不会武功,只是私下里偷摸学着窥来的一招半式,不好添乱加入他们,只在边上补刀,倒是也杀了好几个负伤后想要伺机逃跑的黑衣打手。见素玉出手,楼泊舟把云心月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处,收回视线,也收回手中的薄刃。

他垂眸看向手中托着的胳膊,眼中暗色翻涌。“不疼吗?”

“疼啊。“云心月悄悄抬起一只眼睛,往上看去,却看不见他神色,只能望到一片线条流畅的下巴,不知道他怎么了。“既然疼,为何还敢拽着我不放手,甚至-一"楼泊舟大拇指扫过她手腕上的红痕,将灰尘揩走,“用手肘磨地。”

他本以为,只是轻轻磨一下,应该连皮都不会破。没想到她皮肤这么轻薄,直接磨得血肉模糊。是他轻率了。

“那不是要救你吗?"云心月感觉他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只是磨破皮,流点血而已。”

换一条性命,很值得啊。

这种程度的伤,她小时候学自行车学滑板什么的,哪次没弄过这样的口子。楼泊舟又不说话了,沉默得可怕。

云心月攀上他的脖子,悄摸摸探头,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但被凶残的打斗场面吓到,瑟缩着扫过一片血色。

“你一一”楼泊舟侧过脸看她,“明明那么害怕血,为什么还要看?”还敢救人。

云心月眼睛疯狂眨动,觉得古代人还是太猛了,挥刀砍人半点儿不手软。她闻着味道就有些反胃。

幸好之前适应过。

“这个问题怎么那么耳熟?"她伸手揪紧少年垂下的袖摆,又怕又要看,双眼紧盯着打斗的一群人,生怕有人偷袭他们两个,“你是不是问过?怎么又问?"楼泊舟:“我还是不能明白。”

趋利避害,难道不是人的本性么?

“怕,只是人情绪的一种。就像高兴、生气一样,没什么区别,就是对一件事情的下意识反应。"云心月现在心里慌,不知沙曦他们能不能搞定那么多人,说说话也正好缓解紧张,“可人是能够克服、控制情绪的,行事不该被情绪操纵,要问心。”

哭,不代表软弱;怕,也不代表不勇敢。

掉着眼泪仍往前走,颤抖手却握紧刀刃向敌的人,也很了不起。楼泊舟看着她不停抖动的睫毛,躲闪又被拉回的眼神,喃喃道:“是吗?”“当然。"少女坚定回他。

楼泊舟沉吟许久,两人一时无话。

云心月光顾着盯紧张的打斗,也没顾得上安抚他。所幸,幻天楼人虽多,可也不如一个节度使手下的兵卒多,加上每层都有反叛者加入,这里被攻下来,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深秋夜长,鸡鸣声在铿锵刀兵里淹没。

直到黑衣打手全部被捆绑,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众人才恍然惊觉,天已经亮了。

风荷与素玉一众人,带着一脸血,仰头迎接天边泄漏的一丝天光,眼中含着不知多少泪。

她们握紧手上的刀柄,骨头都在震颤。

“天光,终于亮了。”

事情结束,兵卒收拾现场。

云心月被沙曦接到路旁的马车里,换上衣物,用热水净手,绑了伤口。清洗伤口时,为了不丢人地哇哇乱叫,她咬着布巾,脑袋枕着秋蝉,让春莺爽快些给她处理,不用就着她,怕她疼。出门在外,她还是需要两分面子的。

楼泊舟早已换上一身黑紫新衣,靠在马车一侧,听车内传来接连不断的抽L。

他垂眸,脸上挂着很淡的温和笑意,单手按在发闷的胸口上,不知想什么,落在斑驳光影里的黑眸,似是有些涣散。等云心月从马车下来,他眸中的光才凝起来,汇聚在她身上。“你怎么这么快?"她略有讶异。

刚上完药,她手部动作十分僵硬,摆得跟木偶人一样。楼泊舟伸手想要扶她,却不知怎么下手,只好将手掌收回,盯着她的动作,生怕她平地就摔一跤似的。

“我没受伤,只是上车换一身衣裳罢了。”普通南陵服饰,不似圣子服繁琐,三两下便可以换好,不费什么功夫。弟弟倒是想拉着他细说几句,可对方眼底青黑,一看就知道也没睡,担忧一整夜。

他便干脆点了对方穴道,让他安心睡去。

云心月应了他一声,探头张望:“我好像没有看见那个什么仙主,他是跑了吗?”

嘶一一

对方当时不就在她一侧,后来怎么就没影了来着?“嗯,他跑了。"楼泊舟道。

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沾了自己一掌心的刺眼血迹,以及少女手臂的情况,并没有太在意对方生死。

反正他要杀他,易如反掌。

“这楼里又是什么情况?“云心月看向密密扎堆的人群,以及被绑成粽子捆在一条绳上的一群黑衣人。

楼泊舟站这里很久了,军队探查的情况,他都听得一清二楚,恰好能解她疑惑。

“此间共六千八百九十二人,三千八百九十是客人的数目,三千是幻天楼的人数。其中,幻天楼的人里,黑衣打手两千,被掳来的人一千。“七层楼客人逃跑三十六人,幻天楼逃跑两人;黑衣打手死亡三百七十九,重伤四百五十六;被掳来的人死亡一百三十二,重伤八十九;客人死亡三十四,重伤六十。

“被掳来又活着的人里,共有六百六十一人协助怀德军,一百九十九人已经无可救药,还在让仙主救他们脱离苦海,八人神志不清,如同杨家村那些人一样。”

至于那些宝物,听说还没清点,他没听到,不太清楚。数据太多,太大,云心月听着就觉得心头梗塞,很不舒服。“打手就养了两千,又掳来一千人那么多,这群人该判死刑了吧!"她忽然想起,“对了,云霄楼那边一一”

楼泊舟:“西军除了怀德军,还有永兴军,已经去端掉了,正赶着人往这边走,全部关押到一处。”

这也是他听来的消息。

云心月点头,踮脚往远处扬起烟尘的地方看:“你瞧,永兴军是不是来了?”

松竹浪涛中,永兴军压着云霄楼的一众人前来汇合。云霄楼的人员倒是不多,不过两边一汇合,人潮也颇有些吓人。此前,云心月还没见过这么多罪犯。

不过一一

别说她了,就是西军节度使杨晋解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罪犯,跟打战掳来的俘虏一样,多得离谱。

那些黑衣打手倒好安排,先丢去需要采矿的山里服役,后续上交朝廷再做定夺;涉嫌官员便一律入狱关押看守。

难安排的是受害者。

人委实多不说,还有不少连家都记不清楚,很是麻烦。负责登记的书吏,头都要抓破了。

如同乐子义她们这般,记得自己家在何处的,便允许回去收拾包裹,只要带走的不是皇亲贵族特有的宝贝,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拿走,不做清点。

不知去往何处,又或者已经忘记回家的路的,则留下等朝廷安排。临走之前,乐子义前来寻他们道谢,还送了楼泊舟一本书。楼泊舟没伸手接。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那是什么物件。

乐子义看了云心月一眼,说道:“这是能取悦十六娘的书,郎君确定不要?″

取悦二字,成功让少年伸出手。

他正要翻开看看,乐子义轻咳一声,压住书封:“郎君还是回去,独自一人再看。若是旁人也看清楚个中内容,那岂非要与你争十六娘?”楼泊舟半信半疑,但此事倒不必要冒这种险。他歇了当场看的心思。

云心月好奇,踮起脚尖,想要瞄一眼:“那我一一”“十六娘更不能看了。“乐子义伸手拦了拦,“要取悦心上人,多少得要些惊喜不是?若你什么都知道,不是让郎君为难?”心上人……

云心心月压住上翘的嘴角,有些不太好意思,垂眸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嘀咕:“什么心上人呀…谁是他心上人了……哼。

他可没亲口承认过。

楼泊舟也好奇:“何为心上人?”

怎么这外头的称呼,比南陵皇室、朝堂诸多称呼还要多。云心月把眼白翻起来,瞪了他一限,画圈圈的脚踢向他小腿。他怎么什么都敢问。

脸皮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少年倒是不疼,只是不知她为何生气,眼眸有些许茫然。乐子义看着他们的小动作,窃笑一声,道:“不见面时,郎君常常会想到她,见面时,又总是想要靠近她,与她多亲近一些的人,便是心上人。”这倒是与弟弟说的什么“喜欢”、“爱”,很是相似。所以一一

心上人便是所喜所爱之人么?

“不耽搁二位功夫了,“乐子义见他若有所思,便主动告辞,弯腰行礼,“山高水长,有缘总有再会时,后会有期。”

云心月回礼:“后会有期。”

见楼泊舟不动,她手肘不便,抬脚轻撞,用气音提醒。“有礼貌点儿,跟人告别。”

楼泊舟看在书的份上,回礼:“后会有期。”乐子义一笑,向北而行。

素玉和风荷没多久,也带着自己一众小姐妹,前来道别,向东而行。事情繁琐,西军处理到日头高照还没完。

杨家村的人不知从哪里得来消息,派来村长和大娘他们几个手脚利落的做代表,去辨认自己村里的几个孩子。

不过,十不存一。

其中一人,云心月还有些眼熟:“嘶,那个人是不是给我们唱过曲儿?”楼泊舟瞄了一眼:“嗯,云霄楼带孙子的那人。”“那不对啊。“云心月看着他跪在一个比他还要年轻的人跟前,唯眶磕头,泪流满面喊着"阿爹。“他一一你听到了吗?”楼泊舟点头:“那就是云霄楼骗人了。”

“因为那人根本就是个四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只是被折磨老了而已。“背后传来一道悲凉又老道的声音,“那所谓的孙子,并不是他的孙子,而是看管他的侏儒杀手,不让他乱说话的。”

云心月回头一看,还是熟人。

“连?”

“我也是侏儒,天生长不大。“连蒲看向远处哭成一团的人,拉紧了自己手中失而复得的至亲,“之前骗你们,实在情非得已,对不住了。”云心月摇摇头:“没事,我能明白。”

幻天楼势力庞大,家里人失踪那么多年,是她的话,也会小心翼翼,不敢相信任何人。

“不过,多谢你们的锲而不舍,再三返回查探。否则,光是凭我,恐怕这辈子都进不了幻天楼。"连衡红了眼睛,泪水点滴滑落脸颊,“我已寻人二十年,踏破东陆十一国。这次回到大周,不过是还没心死,想要再走一遍那些路,不曾想,竞真让我在云霄楼,瞧见了那枚青玉.”“找到就好,往后都会好的。“云心月拍了拍瘦巴巴的连衡,看向她旁边略有些眼熟的另一位成熟娘子,“不知娘子怎么称呼?”成熟娘子盈盈屈膝:“我叫连翘,是连衡的姐姐。”连翘?

好像不认识。

楼泊舟见少女苦思,提醒道:“幻天楼二层横梁下所见之人。”云心月瞪圆眼眸,恍然:“原来是你!”

连翘也讶异:“那日闯入幻天楼的人,竞然也是你们?”“那日,你是想帮我们掩藏行踪吗?“云心月很好奇她当时为什么没喊人。连翘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有此意,只是很快就有金铃传声,说混进了外人,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倒是今日,能执刀杀出重围,真是痛快!

双方聊上几句,也别过。

云心月瞧她们手牵手,脚步轻快,似乎往通向奉城的路而行。收回视线时,杨家村村长也带人前来道谢,险些跪下磕头,吓得她赶紧把人拉住,好一番劝说。

杨家村如今人口凋敝,村长愿意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让他们入村里生活,刚好村子偏僻,也不用受人异样的目光。杨晋解倒是觉得可行,但此事还要跟所管辖的官员招呼,还要往上递申请云云,也得耗费一番功夫。

云心月想到他们那进出艰难的处境,找礼官寻人帮忙估算了一下制造过河铁索的价钱,向杨晋解通融了一下,给他们拨点款修筑铁索。此番虽得罪不少人,但也是大功一件,杨晋解愿意卖这个人情,满口答应。事情尘埃落定,两国队伍安心回城休息一夜,翌日继续赶路往南。一觉睡到自然醒的云心月,趴在车窗旁沐浴阳光,满脸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