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七十个人（三更）

罗文舟死了。

他没有受到任何口□上的酷刑。

他死于精神崩溃。

就像猫应激而死一样,他爆哭之后，又颠三倒四地说完一大段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然后突然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

他终于自己杀死了自己。

亲手了结了这些无穷无尽的折磨。

尸体自然不用灯汐枝亲手处理。

傀儡安静地垂着眼眸，将罗文舟的尸体从囚室里拖了出来。庞大的宫殿岩石群，像巨大的鲸类静默地立在地表。雨水还在浙淅沥沥地下,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就这样了吗？

罗文舟浑浊的、不再有生机的眼球，倒映着穹顶两侧摇曳烛灯的影子。那些在深夜里熬命刷题，那些在无尽压榨中崩溃又苏醒，那些从重复低效工作中煎熬过去再与爱人相拥的夜晚……就这样结束了吗？他的努力,他的野心。

他的失望，他的反抗。

他的人生。

他的爱，他的恨。

就这样……都结束了吗？

傀儡在宁松萝的囚室门口停下。

他是用纸做的，身形容貌却像一个真正的世家公子。对着里面的人微微行了一个礼，才打开囚室的门，将罗文舟的尸体扔了进去。

“仙尊要我告知您，这是第两千零一十八个因您而死的人。”傀儡重新关上门,语气温柔地说：“还请您好好与他告别。”死一般的寂静之后。

囚室里骤然发出了一声崩溃绝望至极的嚎叫。随即一切归于平静。

另一头,李真真还盯着OA面板上那条醒目的“幸存者提醒”。张雷思也看到了。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血淋淋的数字，甚至有点不能理解那些数字后代表的意义。

“灭活两千零一十八人？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指我们这个小世界有两千零一十八个任务者死了吧。"他干笑着打着哈哈。但很快，他在李真真的表情下就笑不出来了。“不会吧……“他喃喃道：“加上未灭活人数，这个小世界竞然有过两千零二十八个任务者？”

李真真：“按现在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但是怎么可能呢？为了防止任务者自相残杀，每个小世界都规定死了只能派遣一个任务者和系统，我们这里怎么会有两千多人，他们现在又在哪……”张雷思忽然又看了一眼面板。

接着他像是重新理解了“灭活”这个词：“真死了？”李真真点点头。

张雷思顾不上嗦汤了：“那它最下面这行一一最低限度血肉单位小于等于3将触发防火墙集体灭绝程序……意思不会是？”李真真又点了点头。

按时管司视底层任务者为猪狗的尿性。

说不定当这个小世界任务者人数小于等于三时，他们真的会被集体清除。但李真真能理解,为什么底线人数是小于等于三。因为上一任时管司的司长,之前是元老院监察官出身。他自己是干监察的，就觉得光做事是不够的。一个人做事，就得有一个人来监管。

那个监管的人，还得再由一个人来监管。

就像他们做任务，她是任务者，也就是做事的人，系统是她的监管者，而主系统就是监管者的监管者。

所以时管司做事的逻辑，其实是以三个人为最小单位绑定的。张雷思朝后倒在椅子上。

好半晌才说：“我不懂。”

李真真安慰他：“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就好。”张雷思：“……“完全没被安慰到。

但他好歹是超级名校毕业生，逻辑还是很清晰的，很快抓住了华点。“我不能理解的，一是联盟为什么要派这么多任务者过来，二是你面板刚才提醒的那声′叮，和我们任务面板的提示音不一致。”张雷思说：“联盟OA面板所有功能的提示音都是统一化的，声音不同，就意味着不是一个App外包商制作…难道他们还专门为这个唯一的多任务者世界，专门开发了一个小程序？”

“有可能，但你说的这两个问题，目前都不是最重要的。”李真真说：“你有没有想过，联盟派了两千多个任务者过来，现在至少你和我，都是从小说开头，也就是男主落海、男女主相遇开始。”张雷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做任务本来就是从小说开头开始做的，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是很明显，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从开头开始做。”李真真说：“难道男主落了两千零八次海？”张雷思一下愣住了。

等他终于反应过来李真真到底在说什么。

他忽然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San值也在疯狂往下掉。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世界重启了两千零八次？”他还在试图找理由规避那个最可怕的猜想：“可小世界最多只能重启九次啊，熵增是有极限的，重启九次后小世界的能量彻底平均分布，就没有办法做功了。”

李真真说：“重启是不可能的，我的意思是，这个小世界有可能有原住民，在故意不断回溯某个时间段，目的就是为了收集并屠杀任务者。”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别的。

但现在这是她能看出来的，最直接的因果关系。“又或者，并没有回溯两千零八次那么多，也可能是其中一千人每次都从任务开头开始做，另一千人过来执行的是别的任务，并没有从头开始。”李真真说得很客观：“但是从概率上来算，上面这种猜想的可能性最大，至少不能直接排除。”

张雷思终于没办法回避。

“大佬你让我缓缓。"他说。

他双眼放空地躺在椅子上。

好一会儿，他终于慢慢接受这个现状。

“可是大佬…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嗯，小程序的呢。”李真真看了他一眼。

张雷思是她在这个小世界里，碰到的唯一的一个任务者。但她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张雷思的系统被那个人杀死了，他却还安然无恙。他难道被凶手策反了吗？

又或者更进一步说……他真的是任务者吗？别忘了，这个小世界，是有搜神术的。

两千多个数据样本在那里呢。

只要学习能力稍微强点的修士，把两千个任务者的脑子一一搜过去，得到的信息也足够他伪装成任务者了。

上面这些猜测从李真真的脑海中掠过，连一秒都不到。她很快做出决定：“你还记得，我问过你鬼主的事吗？”不管张雷思到底是什么身份。

想要钓鱼，她都得先抛出鱼饵。

张雷思死鱼眼里的瞳孔，明显放大了。

“鬼、鬼主……是我们的人？”

李真真觉得自己今天一直在点头。

“等等一一"张雷思忽然有了一个更离谱的猜想：“你一直带着翁小南，难道翁小南也是我们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靠谱。

他现在就一个标准。

就是无论大佬做什么事情，都自有她的道理。就翁小南那么讨人嫌的性子，大佬竞然还忍着一直带在自己身边，想必在下很大一盘棋。

只不过是他段位太低，参不破罢了。

李真真问：“翁小南是谁？”

张雷思…”

张雷思：“就是你妹妹啊。”

大佬竟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就带在身边了！好气！李真真说：“没有深意，本来想过两天给她找个教书先生脱开手得了，但今天她面煮得蛮好吃的，就感觉还可以再留一会儿。”张雷思…”

这个理由是不是过于朴实了。

张雷思觉得这么凶残的修真界，他一个人绝逼hold不住。还是虚心跟着李真真干。

语气也变得狗腿起来。

只是配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显得有点怪异。“那大佬，我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我需要干什么？”李真真想了想。

她其实有很多事情，想要交办出去给别人做。毕竞她现在可是每天赶场的状态，时间实在太紧张了。但是她很快想到张雷思在和她去杀沈绮烟时，一脸生无可恋地和她打小报告，说自己被人“吃了脚子"的场景。

“要么……你明天先把房子建起来吧，不然我们都没个落脚的地方。”她难得犹豫了两秒：“没事的话，再帮我把马喂喂？”张雷思…”

行吧。

不就是打杂吗，谁能打得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