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任樾的高三暑假(上)
七月份的太阳很炙热,灼烧大地,热的行人喘不上气,沁出一身汗风吹干后又黏在身上。
高三已经放假一个多月了,有的高三学生待在空调房躲避着高温,有的高三学生顶着烈日进驾校考驾照,有的则是父母支持给于旅游基金全国旅游……白天的南充,路上可能因为热没有行人,但是医院却永远挤满求医问诊的病人。
医院永远不缺人。
任樾在家做完营养餐装盒打包之后轻车熟路走进医院十楼的一间病房,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躺着人。
谢长敏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看见眼底满是疲倦的任樾,艰难转了转身子,扬起一抹笑,她想抬手,但却顿住。“小樾,你过来。”
她轻声说道。
任樾放下营养餐,面无表情打开盖子,排骨莲藕汤的香气在病房散开。他拿勺子舀着汤吹冷打算喂谢长敏。
谢长敏却偏头,不想喝的模样。
“要是再说不要住院不治病然后把钱留给我这类话,可以不说了。”任樾抿唇,黑黔黔的眼睛看着谢长敏,带着冷硬的沉默。谢长敏却笑笑,低声说道。
“你爸爸来找我了。我的意思是谢先生来过了。”她已经知道任樾不是自己儿子这件事情了。任樾变了脸色,看向谢长敏蹙眉着急问,“他们和你说什么了?”谢长敏却没有回答任樾的问题,选择避而不谈,而是看向任樾。“小樾,妈想求求你,让妈回家好吗?回任家村,我想埋在那里。”任樾听见谢长敏的低声恳求,心里密密麻麻的疼。连轴转本就压力大,他已经连续两个月作息紊乱,自从谢长敏在家里晕倒,任樾将她送到医院之后,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猝不及防,像是命运开的玩笑一一谢长敏得了脑瘤。CT结果是脑中有肿瘤。
任樾看着结果单,沉默不语。
脊髓压迫神经,颅顶过大很严重需要马上做外引流手术。谢长敏被推入手术室后,任樾一直在手术室门外等着。手术室外到处都是惨白一片,白的瓷砖,白的地板,冷冰冰的白色。任樾呆呆看着墙上的“放疗辐射的影响范围"出了神,他浑然不觉手心全是汗。他偶然瞥见光滑瓷砖上他的倒影,他的脸上全是焦急,不安,茫然失措。由于谢长敏年龄较大,手术战线拉的较长,四个小时,谢长敏手术成功被推出来,任樾这才恍觉自己起了一身冷汗,涔涔往下坠,他的手也濡湿大片。但第二天,谢长敏还是疼得不行,几欲想死,这是她对任樾的原话。医生说需要做一场开颅手术,谢长敏也意识到自己生的不是小病,她想要回家,说不治疗了,任樾却签了手术责任书,他要让谢长敏进手术室。这次的展现更加长,手术时间八小时,在这个过程中,任樾一直在想家里还有还有多少钱,他在心里无数次祈祷谢长敏可以手术成功。万幸,谢长敏出来了。
手术成功之后,谢长敏一直要吃激素药,她躺在病房,瘦削的身子膨胀起来,脸和头变得很大,夸张到一定地步。
她有天主动要照镜子,任樾不干。
谢长敏态度强硬,任樾没法,只得将镜子给她。她看着镜子像是变了一个人的自己,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只是淡淡说,“我要回家。我不想治疗了。”
“不可以。妈,会治好的。“任樾说,收回了镜子。任樾手里只有一点钱,学校发的奖学金,日常打工的钱,好在水滴筹可以筹集一些钱,勉强撑着谢长敏的药。
直到那天,手里的钱用完,他在医院外面的花坛抽了一夜的烟,抽的是最便宜的塔山。
他目睹医院从天黑到天亮,深夜的医院像是一座张大嘴巴的怪物,有的病房还亮着灯,医院门口还是有着人进进出出。这是任樾第一次抽烟,在夏风中颤抖着不太熟练按打火机。他一边咳嗽,一边抽,烟雾之下,肺的痛苦和鼻腔的热气索绕着他,任樾只是木然盯着花坛旁越积越多的烟灰。
他头一遭熬夜熬的这么平静,什么想法也没有。天光破晓之际,他捻灭烟头,将烟灰打扫装进烟盒扔进垃圾桶。任樾在外面散着味,买了一份小米粥上楼给谢长敏送去。谢长敏现在醒得早,解决完谢长敏的午餐后,任樾收拾完垃圾后,将电视打开,在病房门口静静看着谢长敏五分钟。
谢长敏突然开口,"小樾,要不在旁边的病床上睡会?”任樾只说自己不睡了,要去工作,耽误了要扣钱,随后他下楼到地下停车场蹲着捂嘴哭了十几分钟。
少年身影单薄,脊背弯曲,眼泪大滴无声滑落。等到情绪平复后,他起身抹了一把脸,深呼吸打算向谢泽栖借钱,还没动身,他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闵周拿着一份报告找上了他。
医院转角处的咖啡厅里,闵周注视着任樾的红了的眼眶,疲惫的面容,以及眼底下藏不住的乌青,尽管任樾散了烟味,但是谢家男人没一个抽烟的,更提闵周嗅觉灵敏,她不着痕迹皱眉。
“你抽了多少烟?”
任樾听出闵周话里的嫌弃,“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闵周将报告挪到任樾面前,在得知报告结果后,她也半宿没睡。“你是我的儿子。你和谢泽栖当年被抱错了。”她言简意赅,将大概经过说出来。
她当年到基.层,怀孕也不肯离开,一次访问,不慎脚滑早产,急急送进当地医院,正巧那时谢长敏也在医院生产,因为闵家重视,闵周着急换医院,护士匆忙之间将孩子报错。
至此,谢泽栖和任樾,错位人生了十八年。闵周说完仔细盯着任樾的眉眼。
这孩子长得真的和她很像。
她当初没认错。
任樾一目十行看完报告,面不改色,“所以?”闵周用手轻掩鼻子,扇了扇。
“任樾,你这孩子从小到大成绩优良,这次高考全省第五名,全市第二名。但你的第一志愿居然报了南大的工科试验班?真巧,和小泽一样。”但谢泽栖没有任樾的成绩优秀。
“嗯,现在是为了找回我?可以,我知道谢家很有钱,您如果非要补偿,可以给我钱。"任樾想到谢长敏的医药费突然开口。任樾前十八岁所有事情已经被调查一遍了,她在心里审视面前的亲生儿子。和她想的品学兼优贫穷学霸不一样,这孩子似乎带着一些讨人厌的市侩。还有恶习一一劣质熏人的烟味就是最好的证明。“你不惊讶?那我可以和你说说你要回家见到的人……”任樾不想看她废话,想起身离开,有这时间还不如去补补课,赚点钱。他也不打算找谢泽栖借钱了,和谢泽栖借钱等于要和闵周有联系。因为谢泽栖的钱是闵周的钱。
“你和我想的不一样。”
闵周仔细打量任樾,说出自己的感受。
“好的。我先离开了。”
任樾不卑不亢回复。
闵周喊住他,将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钱你拿着去治疗你养母,我也会帮忙打招呼给医院那边。等你处理完你养母的事情后希望你可以回到谢家。密石是六个8。”
任樾猛然抬头,闵周笑了一下。
她的单眼皮和任樾如出一辙,但是她不年轻,眼尾也泛起岁月的波纹。“你是我的孩子,我自然希望可以帮助你。”任樾站在来,他的内心不断挣扎,无意瞥见桌子上的白色文件,他咬牙,终是接过银行卡,走之前和闵周说道,“希望您可以不去打扰我妈……养母。”闵周点头。
“这是自然。我只希望你记得,你是谢家的孩子。”任樾直到出了咖啡馆才回神,他下意识捏着银行卡,尖锐的疼痛才将他拖回现实。
一一谢长敏有救了。
现在听见谢长敏的话,任樾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崩开断裂,他指尖颤抖,跪下低声哀求,就在那一瞬间,他带着哭腔,“妈,求您了,咱们肯定可以治好的。”
“我不治疗。你带我回任家村。不然我哪天自己跳楼死。"谢长敏决绝开口。任樾死活也不愿意。
他全天候守着谢长敏,但总有一次疏忽,谢长敏半只脚已经踏入窗户了,医生护士甚至还有隔壁看热闹的病人以及病人家属都围着病房,任樾吓得跪下,止不住给谢长敏磕头。
他哭着答应了谢长敏。
任樾带着谢长敏回了任家村。
他们在任家村有一个房子。
这是任樾爸爸任家轩盖的房子。
任家轩外出打工死在工地上,那个时候,谢长敏还在老家挖地干农活,听见这个消息,孩子比预产期提前了半个月。任家轩的赔偿款很少,无法维持家庭开销,谢长敏出了月子就外出打工,将任樾留在任家村。
任樾的爷爷不喜欢他所谓的“克父"孙子,比起自己亲孙子,他甚至更喜欢邻居家的小孩,只有任樾奶奶会心疼自己孙子,但拗不过老头子,也只能偷偷招呼任樾罢了。
九岁的时候,任樾的奶奶跟着爷爷一起走了,谢长敏回来操持葬礼,她以儿媳的身份给人任家二老风光大葬,将他们和任家轩葬在一起。谢长敏带走了任樾,任樾成绩优异,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带着任樾回过任家村。
任樾家的房子一直被留给邻居看守,任樾此次带着谢长敏回任家,还被邻居好奇。
谢长敏倒是毫不避讳说着自己得癌症要死了,不打算浪费任樾的钱,就想死在任家,她还很骄傲和邻居说着任樾的高考成绩。任樾母子快十年没回任家村了,一听到任樾的成绩,大家蜂拥而至,大叔爷甚至想给任樾登上祠堂,他埋怨谢长敏不和他说,这是任家村的大喜事。谢长敏却坚决不让任樾上任家祠堂,她甚至让大叔爷将任樾的名字从族谱剃了。
大叔爷不干,谢长敏说清楚真相后,大叔爷颤抖双手,“你养了任樾十八年,生恩有养恩大嘛?”
任樾也沉默,他说,“妈,我是您的孩子。”谢长敏却不依不饶,但任樾却半分不退让,他只是说,“我是任家的孩子。”
谢长敏瞧见任樾坚决的模样,也没有多说,她只是叹气。谢长敏短短半个月度了一大圈,身体又迅速水肿,腹部积水严重,很是骇人,后期越来越痛苦,她强忍着一声不吭。大叔爷将村里人给的钱全部交给谢长敏,“这是村里人给你筹到钱。”谢长敏推辞不要,但大叔伯却一脸正色,“也不全是给你,还有任樾的。”谢长敏停下推辞动作,她作为一个母亲犹豫了。她只是低声讷讷说着,“任樾以后还不上你们的恩情的。”
大叔爷只是叹气,他也知道任家轩的孩子不会回到任家村。承倍这一脉算是断了。
“算是给家轩和承倍的钱吧,大家都是亲戚。”“承倍"是任樾爷爷的名字。
谢长敏苍白一笑。
入夜。
谢长敏想看星星,任樾竹床拖在地坝,扶着谢长敏躺上去,他则是负责点蚊香,洒花露水,防止蚊虫找上谢长敏。
谢长敏喊他别忙活了,拍拍床边,示意任樾坐在她的身旁。今天的星子很多,漆黑的夜幕闪闪发光组成一条银河。“好久没看到这么多星星了。“谢长敏感慨,她现在说一句话都要忍着刀割般的痛苦。
任樾嗯了一声,“妈,外面凉,咱们进屋吧。”“小樾,和你合照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没谁。”
任樾并没有愕然谢长敏知道舒洽的存在,他不否认,只是垂眸不愿多谈。“小樾,你喜欢人家。“谢长敏咳嗽,她笑起来,“你和你爸一样,喜欢人都不说话。可是,喜欢一个人,眼睛哪里藏得住啊?”她看过任樾特意打出来的那张照片,谢长敏在整理任樾房间旧书的时候,意外抖落出来。
她第一次瞧见任樾将一张照片夹在书里,显然照片很重要。任樾合照直愣愣站着,像是一颗沉默的树。他哪里看向镜头了,只顾看着那个女孩。
女孩穿着校服,长得很漂亮,举止也大方,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她叫什么名字啊?”
“舒治。”
“哦,被严老师在家长群通报好几次上课爱睡觉,下课爱打闹的那个女孩?”
……嗯。”
“你不告诉人家小姑娘,你喜欢她?”
任樾扯扯嘴角,“我告诉她,她估计要烦。”“你骗人。你是因为我们家的条件是不是?”谢长敏一语道出他的窘迫。
“没。”
任樾被谢长敏步步紧逼,只想逃避。
谢长敏叹气,她这个角度,可以瞧见抿唇任樾不言语。任樾的下颌紧绷,像是绷紧的一根弦。
“你骗我又骗不了你的心。你的朋友圈是不是和她有关?”“喜欢就告诉人家,反正我死后,你要回谢家的,谢家再怎么样都比我们有钱。你主动去告诉舒治你的心心意好吗?“谢长敏的话让任樾不自觉眼眶泛红,他翻涌痛苦,只是哽咽。
“不。”
“你去南大也是为她?清北都不去,笨蛋啊。"谢长敏笑着骂了任樾一句,“你这孩子不爱说,总是去做,谁知道呢?”谢长敏不会骂任樾,骂的次数屈指可数,她骂着任樾“笨蛋”,也是恨铁不成钢。
谢泽栖的志愿她做不了主,问填报学校的时候,只是顺嘴问了一句,“要去清北吗?”
任樾良久的默然不语,谢长敏以为任樾填了不愿多说转身想离开,修然任樾出声。
“没,我第一志愿是南大。”
谢长敏记在心里,她现在还记得任樾的坚定,她问任樾,“你保证你在南大会遇见她?″
“我不知道。”
“那你还敢填。”
“我相信她。”
任樾说。
“那妈妈祝福你,希望你可以在南大遇到她。”任樾假装打哈欠,悄悄擦着眼泪。
夏风悠闲吹荡着,但任樾却是眼前凉幽幽的,凉的他心里下起雨不自觉从眼眶滑落。
“妈。我困了。进去睡吧。”
“小樾,喜欢一个人要说出来。“谢长敏想要拍拍任樾的手背,但瞧见自己浮肿不堪的手,踌躇终究没去拍拍任械。
任樾想到了谢泽栖。
他艰涩说着。
“她有很多人喜欢的。”
“那你可以排队啊,实在不行,插队也行。”谢长敏语出惊人,任樾看着她,谢长敏却坦然道,“我当年有男朋友,你爸还不是把我勾到手了?你大叔奶还不是你大叔爷求二婚追到的……”谢长敏没和任樾说过这么多的八卦,她絮絮叨叨,语速又慢。“我只要你幸福,小樾。"她说。
好痛。
谢长敏觉得自己被疼痛湮灭。
人是多么渺小呢?在病疼前面丢盔弃甲。
人是多么伟大呢?在亲情面前修饰太平。
任樾哭着嗯了一声。
“妈,你想见到谢泽栖吗?”
任樾忍不住开口,“要是想的话,我去找他。"他想到什么,要给谢泽栖打微信视频。
谢长敏阻止他的动作。
“不要。”
“谢泽栖"。谢长敏念了一下,“没有任樾好听。”她不知道是哪个“ze”,不知道是哪个"qi"。这是谢长敏第一次知道她的亲生儿子的名字,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不重要。
她不会见到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也不会见到她。她阖眼掩饰自己的痛苦,咬牙顿了一会,才故作平淡问道,“那孩子像我还是像你爸?”
“像您,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任樾哽咽着说。
“像我我也不想他。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谢长敏撇嘴,她低声说着。
她知道任樾在哭,她的儿子在哭。
不对,这不是她的儿子。
是的,这是她的儿子。
谢长敏也流泪,泪水打湿枕头,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眼泪已经流干了,但不料,她还可以哭的出来,她还有眼泪,她还有不舍。但她不可以不舍,任樾要用钱,为了她这个病,任樾花光了钱。村里人安慰她,脑瘤也说不定是良性,还可以继续治病啊。这不对,任樾的未来才刚开始呢。
何况,她都这么老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她已经拖累任樾十八年了,谢允来找自己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松口气,太好了,任樾可以不用受苦了。
她以前幻想过任樾的未来,但无论是哪一条,每一条路都前途无量,光芒正盛。
她在泪眼婆娑中瞧见任樾低头哭的不能自已。“哭什么呢?小樾,妈有你这个儿子这一辈子都值得。”人这一生,“值得"二字足以。
“妈,别说了。“任樾摇头泣不成声,手擦着泪,泪却止不住的流淌,像是没有止境的蜿蜒苍壑的河流,也像是潮湿暗涌的不成模样的热雨。他抽抽鼻子,涕泪横流狼狈不堪。
手无处安放,抵着头,任樾哭成一团。
“你这孩子自小就沉默寡言,我知道,你那么辛苦,妈对不起你。”“不要说了,妈,我….“任樾求着谢长敏,他不敢再听了。谢长敏满眼爱恋和眷恋看着他。
“我当初没有带走你,是因为没钱,我带走你,我怕你挨肚子。小樾,你刚生下的时候,当时小小一团,红彤彤的像是小瘦猴,现在,好高啊,高的妈者都到不了你的肩膀。小樾,你一直都很懂事,每次都照顾着我,那么小就去打工,我也没出息……小樾你是我的骄……”
谢长敏抬手让他别哭,还让任樾将她的手机拿过来,她拿着手机,沉重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时间,"八月二号了。“她喃喃自语,只是将手机息屏放在枕头边。
谢长敏闭上眼睛想睡觉,任樾盯着她,谢长敏知道,任樾是怕她没了,哑然失笑,“你握着我的手感受我的体温,趴在床边一起睡。”任樾答应下来。
半夜,任樾感受到手腕被挪动,他想睁开眼,但却被谢长敏轻轻拍了一下,她低声哄着任樾。
“我翻个身,你别怕。”
困意来袭,他陷入昏昏沉沉的黑暗中。
任樾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一个觉了,睡梦中谢长敏似乎隐约在说话,也许是在唱歌,也许是呢喃,她还轻柔拂过他的眉间。任樾抓着谢长敏的手腕紧了几分。
妈妈。
天光大亮,任樾握着枕头一角醒来,他察觉到自己抓的是枕头的时候仓惶失色,头昏脑涨。
“妈!妈!”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房内无人回应。
任樾眼尖发现谢长敏的手机不见了,惊慌失措给谢长敏打电话,响了两声很快接起,“妈!"但是那边却传来一个陌生男音,“任樾,你妈跳河了。大伯不是赶着到你家了吗?”
话音才落,地坝不远处就瞧见大叔爷跌跌撞撞的身影。他扯着嗓子喊,“任樾!你妈跳河了!”
手机陡然下坠,“啪”一下的屏幕四分五裂,只有那头还传来,“喂喂,任樾,大叔伯没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