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奏17(1 / 1)

限定缱绻 NoahsArk 4478 字 20天前

第42章间奏17

“回来了。“陶黎书闻言已经站了起身走过去把人接了过来。小小的动作,时千就完全看出来了她们的亲昵。连易晴脱下来的外套陶黎书都没有假手于人,顺手给挂起来了,已经站在门边准备接过来的管家王妈没有用武之处,悻悻然站在一边有些局促。陶黎书本来想开口跟她介绍,但易晴已经抢先了一步。“终于见到了,时千?”

她友好地挥手,笑容很甜软,“我是易晴。”初次见面,时千主动站了起来,挺客套地打了招呼。等易晴走过来坐下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这张脸颇有些眼熟。随后翻遍记忆想起来了森林天境合作签约的那则新闻,她没认真看内容,但隐约记得当天的照片里有易晴一一

与现在见到的本人差别不大,只是头发剪短了,本就细致的五官衬得更为精巧。

她能对此留下印象完全是因为陆司南那天的状态略微失常,才刚刚回国,签了个约却又飞越几千公里的距离回到她那里。寥寥几眼,似乎有什么曾经忽略掉的细节在心里慢慢连在了一起。陆司南从头到尾没有起身,只是在易晴落座的时候适时向她点了下头,但没说话。

易晴也习惯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了,很无所谓,耸了肩,转而看向他身边的时千,“我去年刚回国的时候听说他结婚了,就让他带我见见你,他居然回我再说!是不是很过分?不然我们早就该见面了。”虽说是带点控诉意味的话,但她的情绪拿捏得恰到好处,丝毫没让人觉得她唐突越界,反而迅速拉近了些关系。

“总会见到的,"时千眨眨眼,“这半年我一直在忙世巡的事,他也要排队的。”

“有老婆就是好啊,还有人护短。"易晴挑了下眉感叹道,眼睛亮晶晶的。陆司南难得露出点笑意,“你羡慕不来的。”刚把果盘换了下位置的陶黎书在一边给她出主意:“你也找个男朋友护着,就不用羡慕他了。”

“可别了吧,妈,你这叫因噎废食,"易晴戳了颗草莓送进嘴里,摆了摆手,“现在这样就很好。”

陶黎书笑:“想让妈妈护一辈子可不行。”易晴撒娇道:“那怎么不行?”

“傻不傻?妈妈已经老了。”

时千听见这话心头隐约冒出点不对劲,两人实在是形容亲近,根本看不出来并非亲生母女。

眼角余光又看向陆司南,见他表情未动就牵过了他的手晃了晃。平时两人偶有这种小动作,他挺自然地又凑近了一点,勾了勾她的指尖。时千偏头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咬字却很清晰:“我没老。”但陆司南从刚刚起心思就一直不在这,“嗯?”她没解释,转回头来,“没听懂就算了。”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正好这时候家里的阿姨走过来传话说陆致远让他到书房去一趟。

年前秦亓的云谷公司牵头国内外各大科技大厂联合对抗Nomad公司的运算生态要准备开源,图南当仁不让也在其中,陆司南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各种原因,除开除夕那天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过家了,加之现在陆致远也很少去公司,两人相应地就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有许多问题要谈。陶黎书想起来不放心地叮嘱了声:“你爸这几天脾气有点燥,说什么你就让着点他。”

陆司南淡淡应了,准备站起来之前挠了下时千的手心跟她咬耳朵:“有事给我发信息?”

时千不甚在意地点了头,放开了牵着他的手,“你去吧。”三人一起目送着他走进另一侧的电梯里,等门轻轻向中间关上才收回了视线。

窗外夕阳已经渐渐落尽,光束变得不再清晰,天边堆簇的云层被染成了粉紫色,暮色已经渐渐深浓了,但夜还没降临。对面两人之中,陶黎书一向是很有边界感的,并不难应付,易晴坐在一边几乎一直在处理工作,话说得也不多,只非常偶尔地在她们尬住的时候出来活给一下气氛。

一一所以是一直到叔伯姑姐都回来之后,时千才开始领会到陆司南让她有事发信息的用意。

如果说有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她尚且可以半真半假糊弄过去,但全家共同上阵一唱一和地催生,她就突然开始怀念时长远了……至少他是单打独斗。而现在她对面坐着的,比慈善晚宴那天的一挑七都还齐全得多,各自话术花样百出,从人生的完整度一直胡扯到人类生育传承的意义,有点道理,但不太多。

这个问题时千和陆司南从来没有讨论过,完全是彼此都认定没有讨论的必要。

至少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关系状态都还悬而未决。婚姻都还没有参透,又怎么在这个时候碰触另一个维度的难题。接连两天被两家长辈敲打,她也只能以工作真的很繁忙作为托词想搪塞过去。

但搪塞得不够到位,大伯母端着架子还在继续:“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龄在三十岁以前,你们也没两年了,还是得抓紧。”双方已经你来我往互相推拒好几轮了,时千一直还算是游刃有余从容应对,既没有太过强硬地回绝,也完全没有应下来的意思,总之就是一贯的拖字诀:再说。

长辈关心小辈无非这些方面,易晴本来没太在意这种常规话题,低着头在看手机,但听到这突然抬起头,直接锁了屏,站起来换了个位置坐到了时千旁边,两人并肩坐在了一个单人位的贵妃椅上,明显是有意一起分担火力的样子。她笑得挺无辜,言语间却没这么客气:“大伯母,瞧您说的,三十岁以前干什么不是最佳?”

本来到这里停下也都还好,她偏偏还添了句:“一一我们这岁数就算去捡垃圾都能又好又快的吧。”

这话就已经隐隐有点怼意了,她是故意的。陶黎书轻咳了声,易晴立刻心领神会低了头:“大伯母您别介意,我说话比较直,就是举个例子。”

时千应付这些并不困难,只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易晴会站出来,但也乐得有人一起同仇敌汽,同样意思的话由她来说显然是比自己要合适得多。毕竟她当年离开陆家是被迫的,而在座的陆家人或多或少都因此获得了利益,小事情上都不会为难她。

而两人既然目前站在了同一个阵营,时千当然也不会出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刚刚的出头沦为一场笑话。

于是轻掩了笑意也随后跟上:“大伯母您别担心,我会和司南从长计议的。”

从长计议,那也就是说三十岁前都未必了。话是修饰得漂亮了,但说来说去还是在刻意堵她,大伯母看着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人,脸色不太好看,呼吸很粗,但也没有再接话了。陶黎书帮着转移话题打趣道:“我现在看你们俩靠在一起才发现怎么一个比一个瘦?是不是B国水土不太养人?”

易晴转过头和时千相视一笑,两人都能看懂对方眼里的意思,异口同声:“那炸鱼薯条可真的是太难吃了!”

小姑陆芷珊下了班刚进家门不久,但来来回回这几句也猜了个大概,跳出来缓和气氛:“那你们俩赶紧现在去跟李厨点菜,还来得及。”厅内人多,这一打岔话题就直接被扯远了,毕竞他们嘴上再怎么着急都好也不能真的帮他们造人,而且陆司南现下也不在场,十来个人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显得像在欺负小姑娘似的,干脆都各自聊其他的去了。只是经此一役之后时千对易晴的印象倒有些小改变,举起小茶杯跟她轻碰了下,“谢谢。”

“好说,"易晴抿了口花茶,索性坐在这也没有回到原位了,“你让我问个问题怎么样?”

时千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抬起头答:“你问。”“我刚刚听见你跟司南说的话了,"她皱了皱鼻子,补了句解释:“不是故意的。”

两人统共就没说几句话,这很好猜。

时千:“我没老?”

两人都不笨,这句话跟在陶黎书那句“妈妈老了护不了你一辈子”之后,听见上下文的谁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易晴提到这个话题之后神色变得凝重了些,“司南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时千不动声色,“你觉得他能说什么。”

“其实妈是……“易晴有意解释,却又有些说不下去。停顿了好几秒才继续:“她当年出事是因为病理性的抑郁症,是需要药物介入的,她控制不了自己,其实理论上来说跟谁都没关系。”“如果小时候不是我,也可能会是一样的结果,这么说会不会比较好理解?”

的确不难理解。

陶黎书只是单纯地生病了,当初易晴离开陆家只是恰巧成为了她发病的这个诱因。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有得选,恐怕易晴也不想离开,所以这件事,究其根本也怪不得谁。

病理性的抑郁症本身无法自愈,必须外界进行干预,但当年国内的心心理专科尚且刚刚开始发展,更别提大家对心心理疾病的认知程度了。至少陆致远就完全没当回事,最终才不幸走到那个地步。时千对陆家的往事知之不深,陆司南也一直没有想说的意思,但其实听到这好像就已经能从自己的视角拼凑出部分真相了,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那就是早在那年的时候,两人就见过面了。“妈跟你说的?"时千勉强向她确认了句。易晴点了头,笑得略微惨淡,“司南昨天不肯回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站在她的角度上来说,彼此都很无辜,而且她才是最没法改变现状的那个人。

时千没答,另起了话头:“易晴,你跟司南同一天出生,今年年纪不小了,已经受过高等教育,你走到今天我不用问都知道,一定经历了很多。”谁没点经历呢,易晴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呢?”“所以对现在的你来说妈当年的事已经很好理解了。”可那个遭遇妈妈决绝自杀的是十岁时候的陆司南,他即便再冷静自持,那时也不过还是个才刚懂事的孩子。

从前都说父母是隔着自己与死亡之间的一道墙,可从那天开始,连死亡是什么都还不见得明白的陆司南,就已经被迫直面死亡了。他理解不了,而且永远也不想理解。

就这件事而言他本来就是一直主动被困在原处,且根本不想和过去和解。“可是……“易晴讷讷无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她有很多想说的,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什么?"时千觉得好笑,抢白道:“想让他放过自己。”易晴不懂,把话又重新推了回去:“不应该么,他以前不理解,但现在呢?″

“如果他现在还不理解怎么会让你回来?”以陆司南如今在陆家的话语权,如果他不松口,根本就不会有昨晚的那个盛大家宴。

这件事也是时千刚刚才想明白的。

也许现在的陆司南心疼当年的母亲和当年的他觉得被抛弃根本是两件双线并行的事。

现在的他已经早就能理解疾病带来的无奈,可却还是救不了当初那个睡醒了发现只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妈妈的男孩。

所以这才是个永远无法拆解的死局。

没有人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乞求谁的原谅,最终只能算了。易晴突然又想起昨晚陶黎书哭到撕心裂肺的模样,皱了眉,“那就没有解决办法了?”

时千没说话。

“你也不能劝?”

她捻起落在手背上的一根发丝在手指上缠绞。“这是他自己的事。”

餐厅里已经布置好了精致美味的菜肴数十碟,馥郁的香味与醇厚酒香交错,快开席了。

沉默良久,易晴忽然笑了,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难怪会是你。”从小陆司南就是个清疏冷淡的性子,而陆家近些年的生意版图又扩张得迅速而稳定,没有非常必要联姻的理由,所以她得知陆司南已经结婚了的时候,就非常好奇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时千好奇:“为什么难怪?”

“没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易晴又把话题拉了回去:“让妈找他谈?”时千别过眼,“再说。”

两人的声音都放得很低,在一众喧闹里悄然埋没,只能看见还算和谐的肢体语言。

恰好这时忽然一道清澈凌然的男声破空降落一一“什么再说?”

陆司南刚刚就已经接近她们身后,但只堪堪听到了个末尾,无法凭借这点信息就解码。

“”时千反过手去拉他,促狭道:“易晴说接下来每天的椒盐排条都算她的,她要来投喂。”

陆司南收到她的暗示,配合起来,“那怎么还再说。”时千笑了笑,“我不好意思。”

“…“易晴叹为观止,“妹妹别客气,让我来,这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