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小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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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佳乐咳嗽起来没完，一开始只是被呛到，后面却是会场大门被打开，寒风侵袭入肺。

削薄的肩膀抖动，弓起后背时棘突明显，孱弱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心疼。邻座的博主叫陈瑜,是个专营护肤类的博主。她伸手想要拍一拍万佳乐的后背帮忙顺气，却又因为彼此不熟悉而无从下手，只能将自己的披肩递了过去。

万佳乐嘴上说着谢谢，但并没有伸手去接。陈瑜又劝她：“你还是披上吧,感冒就不好了。”万佳乐这次没再推拒：“谢谢你。”

印有双C标志的披肩上散发出一股浓烈而复古的柑橘香气，闻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到了心窝里。

万佳乐猛吸两口，夸赞说这是一种很棒的味道。陈瑜说：“是吧，我也觉得！”

她笑起来露出两个小虎牙，“但是很多人并不喜欢这个味道，说闻着晕，想吐。”

“那太可惜了。"万佳乐作惋惜状，随即问她是什么牌子的。陈瑜说是祖玛珑的圣诞限定款，叫苦橙。

又说要是她喜欢的话可以送她一瓶。

万佳乐只当是客气，朝陈瑜笑了笑，默默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会议中途休息，八百年不给她打电话的褚心水给她打了来微信视频。牛马的痛苦很具体，都写在了脸上。

但这次不同，抱怨里带着莫名的兴奋，连痛苦都痛苦不到实处。开口没几句就要万佳乐猜猜她在哪呢。

万佳乐裹着披肩走出了会场,拐进了消防通道里，眼睛从屏幕中锐利地找到了′杭州站'几个字。

问她：“来杭州了？”

“嗯啊。"褚心水神情欢快地表扬她“你真棒。”万佳乐笑：“来找我的？”

“屁嘞。“褚心水纠正说，“我是带着学生来出差的，顺便看看你。”说是带着学生，但晃晃悠悠的视频界面里哪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你学生呢？"万佳乐问她。

褚心水说：“开完会他们去别的地方玩了。”“你们已经开完会了？”

“嗯啊。”

“在哪儿开的？”

“南医。”

万佳乐乐了下：“所以你现在来杭州是干嘛呢？公费旅游呢吧？”褚心水捂着嘴巴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传统嘛，大老板有钱，给报销。”

万佳乐简直无语：“快收起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吧。”褚心水又问她现在在哪呢，等忙完去找她一起吃饭。万佳乐发了定位，转身往回走：“不说了啊，我要回会场了。”“好好好。”

万佳乐挂了电话，提着裙摆路过拐角时看到沈泊言靠墙站在走廊的一端。上午的阳光金灿灿，打在他身上像一束追光。他嫌晒，脸稍稍往里转了个方向。

万佳乐竞莫名觉得这画面刚刚好。

刚刚好让她移不开目光；刚刚好让她为昨晚的事情心生愧疚。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等她，他一直也没给来任何的眼神。万佳乐提着裙摆走过去，他不开口，她也不做停留。只是擦身时多迈出去一步，手肘就被人钳制住了，连带着那条陈瑜借给她的披肩也被掀了下来。

三月里倒春寒，冷空气弥漫在到处。

万佳乐瑟缩一下，蹙紧了眉头要挣扎，下一秒却被一件温热的西装外套覆盖住。

雪松味道压境，喉咙里即将溢出的话戛然而止。沈泊言松了手，将那披肩叠得四四方方，语调悦耳地问她这东西哪儿来的？万佳乐说是邻座的博主借的。

说完空两秒，又莫名补上一句对方是女孩子。沈泊言看着她，微微挑起了嘴角，笑意简直不要太明显，来了句，哦，是吗？

“是啊。"万佳乐的手指在那件西装外套的袖子上缠啊缠的。瞧他那好整以暇的神情，她破罐子破摔地想，这解释简直就多余。沈泊言脸上依然挂着笑，眸子里却是满满的意兴索然，看在万佳乐眼中，好似那双瞳孔里有化骨针。

他抬手帮她紧了紧衣服领子，叹口气，颇有些委屈地先开了口：“你每次都这样，先狠狠给我一巴掌，然后再赏我一颗小到快要看不见的甜枣。”他没见过像她这么讨厌的人，却也只说：“你真挺坏的。”万佳乐：“我坏？”

“对，坏透了。”

好一大顶帽子扣下来，万佳乐白眼他，但嘴笨，一时间想不出反驳的词句。沈泊言维持着他最后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和傲娇，把披肩往万佳乐手里一塞，自觉潇洒地转头离开。

气得万佳乐心脏直突突。

又是一场低级的报复。

但能气到对手的报复就是好报复。

万佳乐撑着腰喘粗气，第二次在手机上骂他有病，有病就吃药，别发疯。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中午午休，一上午没露头的薄今烁突然出现，喊万佳乐一起。灯光叠影，她的冷眼落在了万佳乐身上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搭配？”

“谁给你穿的？”

“就你冷？”

“脱掉。”

万佳乐低着头没吭声，薄今烁的话她不敢不听，只是心里狠狠记了她一笔。脱了衣服没多久，万佳乐手臂上的毛细血管就开始泛青泛紫。薄今烁也瞧见了，不阴不阳地说上一句：“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万佳乐略略苦涩地扯了下唇角：“没多大事儿。”“没事儿就行，一会儿跟紧我，别扭捏。”“知道了。”

万佳乐一开始不知道所谓的′别扭捏'是什么意思，但是当两个人走进了各位老板的包围圈，她才明白。

薄今烁去领着她敬酒，她就像个小喽啰，除了陪笑就是陪酒，话都插不上一句。

但好在有薄今烁这张巧嘴，一圈儿下来哄得各位老板开开心心。有个胖子喝多了，露出原形。

一边笑着说′薄总手下无弱兵，Vane小姐真是漂亮'，一边使劲儿往万佳乐身上蹭。

万佳乐扭动着身子轻微躲避，但到底空间不大，施展不开。眼看着咸猪手就要碰到她的腰上，关键时是薄今烁扯了她一把，同时借力，将手里还剩一个杯底的红酒撒在了对方的重要部位上。“诶呦喂。”

薄今烁发挥了影后级别的演技，发出一声故意地惊呼，又作出懊悔的夸张表情赶忙道歉，“抱歉啊胡总，刚刚手没拿稳，实在是抱歉。”万佳乐想笑，但不合时宜，于是低着头硬生生憋在了胸腔。在那位胡总挂脸之前，薄今烁再次先发制人，她一把夺过了万佳乐手里的红酒杯，颇为虔诚地鞠躬道：“我的错，那我就先敬胡总一杯，我干了，您随忌。

说完，一饮而尽。

反观胡总，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最后在更为丢人之前，他夹着腿离开了。

离开前却不忘朝着她们投来视线，黑云压城般的瞥视。万佳乐呼出一口气，扯扯薄今烁的衣角说：“谢谢薄总。”“嗯。”

“谢谢您为了帮我而得罪了胡总。”

“我还以为您不会管我呢。”

“？〃

万佳乐低下头：“您应该是讨厌我的吧。”“怎么说。”

“因为林女…”万佳乐试探道。

“你说得对。"薄今烁打断，她不想听到万佳乐提起那个人，也丝毫不掩饰地说，“我是讨厌你，但这和我帮你并不冲突。”讨厌′和′喜欢'不一样，这好像不是一个能轻而易举说出口的词。万佳乐尴尬地提了提嘴角，却不知道回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讨厌你什么，可就是讨厌，时时刻刻都看你不顺眼，也时时刻刻都想吡你。"薄今烁无语地笑了下，开诚布公，“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我在某些方面也挺喜欢你的……”

万佳乐愣了愣，好像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实则又不太明白。她收紧呼吸，压下了心头澎湃翻涌的浪花。今日天公不作美，虽是晴了天，但也阴风阵阵，一呼一吸时鼻间都是冷冽的味道。

两人喝了酒在小阳台上吹风，万佳乐的目光落在远方。晚星缀于天际，明月高悬。

薄今烁忽然偏头，玩笑说：“你就准备这么口头谢我一下？完了？”万佳乐的眼底干干净净，跟两颗清明透亮的玻璃球似的，说：“那我请您吃饭？″

“先记账吧，回头狠狠宰你。”

话是不客气的，但语气又柔软，万佳乐摸了摸脑袋，咧嘴一笑：“也行。”薄今烁看她笑，也莫名地笑了下：“傻样儿。”傍晚，万佳乐结束了应酬，独自坐在酒店一楼一隅的咖啡厅里发呆，没多久薄今烁也风风火火地来了。

脸颊连着脖子都是红扑扑的，许是喝酒喝的，可眉宇之间的愠气藏不住，′老娘不爽'四个字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怎么了？“万佳乐招手叫来了服务生，重新要了一杯芒果奶冰，问薄今烁，“是谁惹到你了吗？”

“那群说了不算的酒囊饭袋。“薄今烁灌了几口水，继续骂道，“都是一群吃饱喝足了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玩意儿，说话就跟放屁似的。”万佳乐懂了：“是不是合作没谈下来？”

“也不是。”

也不是全然没有成功，只不过是关于她那一部分的还是有阻力。薄今烁看她一眼，想着要不要委婉一点儿，或者干脆不说了。但最后还是直接和她讲了：“是你的没谈下来，对方pr推三阻四的，一会儿说粉丝量不行，一会儿又说你本人不符合她们的选择标准，下次再合…万佳乐听罢，心里头空了一块儿。

薄今烁碰了碰她的胳膊，笑着说：“没事儿，明天还有机会呢，就算这次没有，下次还有，总会有机会的。”

瞧，多么明显的安慰。

万佳乐勉勉强强翘起唇角，但要真说不难过，却是假的。连尝试的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毙掉，她也怨不得别人多势力，所以算不上是生气，更多的只是觉得无可奈何。

服务员端上饮品，一个没注意浇了万佳乐一胳膊。浇着芒果汁的冰激凌球砸下来，她连发脾气的心气儿都没有了。人如果水逆起来真的是诸事不顺。

“薄总。“万佳乐伏在桌面上小声开口，“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干这行啊？薄今烁锐利的目光扫射过去：“那你说，你是不是找骂呢？”万佳乐难过道：“可是我觉得真的快要难死了。”明明是明媚的年纪，却被各种失败拖得快要喘不上气了。工作好难，成功好难，顺心好难。

唯一容易的大概只有失败了吧。

“谁不难，谁又容易了？“薄今烁冷笑，“你这不没死呢？要死你也得给我接到商务再死。”

万佳乐低头含住吸管，芒果雪冰冻得掉牙，她的心比这还要冷上三分，神情蔫蔫道：“薄总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儿？”“你别给我整这死出我就能。”

“那好吧。”

“明天常茅就到了，你俩先来个互动看看效果吧，反正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万佳乐点点头，想到了什么，骤然瞪起眼睛，可没两秒，气焰又瘪下去了。怎么没有？

某个幼稚又小气的男人还不知要怎么发疯呢?她甚至想，成功也就作罢，至少事业上小赢。可倘若不成功，这算不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万佳乐叹气，回过神来简直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了。救命，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意识地去考虑沈泊言的感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