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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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流程简单而自由，万佳乐匆匆应付了薄今烁的要求便回了房间。她这两天睡眠质量很差，要么入睡困难，要么便总是浅睡眠,然后半夜再无端惊醒。

卸了妆，黑眼圈挂在眼睑下方骇人。

万佳乐叫了美团送药，刚下单完成，看到手机弹屏出来的消息显示着沈泊言的名字，她郑重其事地点进去。

沈泊言发来一句话：这么早就回房间了？

万佳乐打字回：对。

下一秒对方发来了语音：“吃饭了吗？”

万佳乐清清嗓子，对着手机说出了“不太饿"三个字，但手指却没松开，直接划向了左侧的"×号。

最后还是选择了文字回复。

聊天框最上方的黑字在“事儿逼”和“对方正在输入…”之间不断切换。万佳乐已经做好了接受小作文的准备，可最后对方发来的气泡框里却只有两个字一一

一一行吧。

如此平和又没头没尾的一场对话不是他的风格，万佳乐猜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事情，但又实在疲于去揣摩他的心思，索性关了手机平躺在床上。酒店的机器人将她购买的安神补脑液和褪黑素软糖送到门口，万佳乐喝了两支，闭上眼，将身体窝在了被子里。

室内熏香清新淡雅，静谧的氛围滋生困意。不多时，她的脑袋逐渐昏沉。

就在意识即将要完全坠入空白时，却又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拽回了现实世界。

她有些烦躁，闭着眼睛接了起来。

“喂？”

对方开门见山：“躲我一天了，我们谈谈。”“谈什么？”

“今天早上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

提起早上发生的事情，万佳乐倏然醒透，她从床上坐起来，随手抓了抓散乱的头发,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答案。

但沈泊言早就预判到了，只说：“是不是又想敷衍我了。”“我没有。"万佳乐混不承认。

听筒里传来了汽车喇叭和人群说话的声音，沈泊言似乎是在外面走着。万佳乐耳边像是灌满了风，又听他继续问：“那你同意薄今烁的安排？”“同意。”

“为什么？”

万佳乐语调平平，手指头不自觉地搅着洁白的床单，说：“我既然已经签约了公司，就坚决服从公司的安排。”

“那我呢？”

对面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好像是男人停住了脚步，却又好像是他踏入了一个封闭而孤寂的世界。

万佳乐怔怔，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沈泊言又说了一遍，语气平静而认真：“那我呢？你要置我于何地？”天边应景，平白响起了一声闷雷，细细密密的春雨随即飘洒而来。老话总说′春雨贵如油'，而万佳乐却盯着窗子上连绵不断的水珠，心里的烦躁升至顶峰。

求婚时他说他们是夫妻，是共同体，是合作伙伴。唯独不是爱侣。

结婚时的约法三章里也说过：

婚姻之内，各取所需；

婚姻之外，互不干涉；

亲密有间，合作无间。

可时过境迁，现在情况却又是有所不同。

她不是石头，也不是永远都理性。

回北京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他以一种隐蔽的方式慢慢渗透在了她的生活中。

她有感觉，会冲动，也偶尔滋生出一些渴求。可心动不是答案，心定才是。

心定必是要坚定不移地选择彼此，依赖彼此，一起面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携手相伴。

万佳乐承认自己的自私，也清楚自己无法建立一段亲密的关系。想要陪伴、想要理解、想要安全感和归属感，想要规避原生家庭给自己所带来的缺陷。

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为了不再陷入不被关注、得不到回应的不确定性中，不断试图通过控制、冷暴力来先发制人。最后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而自己也会一遍遍受到熟悉的痛苦。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不缺爱的人，是和爱人一起创造爱；而缺爱的人，则是所有的伤口发炎溃烂，一遍遍撕开伤口重新长出新芽才算完。她没办法心定，也没办法完全依赖，更害怕任何的亲密关系。床单被手指搅皱，万佳乐的眸光也黯淡下去，她颓然坐在床上，环抱着双膝，将脸颊深深地埋在了臂窝里。

睡眠不足带来了生理和心心理上的双重不适。沈泊言安静地等待着，很长一段时间里，听筒中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沈泊言，这是工作安排，是假的。"万佳乐疲累的开口，连带着眼角和太阳穴都在发胀发酸。

沈泊言默了默，沉声道：“你开门，我在你房间外面。”万佳乐没动，不太想见他：“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沈泊言没应。

下一秒，嘀一声，房门被打开。

窗户外面的光足够映亮室内，他没按开灯键，借着光走到了万佳乐的床边。“喝点牛奶再睡觉。"沈泊言打开了瓶盖，递在她嘴边。温热浓香的气息冲进鼻腔，让她的难受顿时消散了一半。万佳乐没动，眼神不错地盯着他，他解释说房卡是荣喜酒给的，荣喜酒从薄今烁那里拿的。

“那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薄今烁不知道，荣喜酒一直都知道。”

“哦，那就好。”

万佳乐因害怕而加速跳动的心脏缓了缓，双手捧着玻璃瓶，小口小口地轻啜。

她的余光瞄到了男人此刻正半跪在床边，眉心微动：“你刚刚出去是给我买牛奶去了？”

“嗯。”

……谢谢。”

沈泊言用手一下一下帮她梳理着凌乱的头发：“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个词。万佳乐垂下眼，深呼了一口气。

“用不用帮你升级个大床房？"沈泊言看了眼隔壁的床，怕薄今烁回来晚，她又睡不太安稳。

万佳乐摇摇头说：“不用，她晚上不在这儿住。”“好。”

沈泊言自然而然接过去万佳乐喝完牛奶的空瓶子，女生垂着眼睛，不断揉搓着手指，突然开口问他：“你说话算话的吧？”“当然。"沈泊言攥紧她的手，像是在传递着力量。“我想好好工作，我想事业上的成功，我想赚很多很多的钱。”沈泊言愣了愣，在昏暗中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女生的脸，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所以我听从公司给我的安排，我也同意薄今烁给出的方案。“万佳乐说，“但是你放心，我有道德，会对我们的婚姻忠诚。”她不敢去看沈泊言越来越阴沉的面容，只自顾自地把话说完：“你说过的，婚姻之外我们互不干涉。”

男人松开了手。

万佳乐紧紧抿唇：“你要说话算话。”

沈泊言沉默了好一阵儿，寻求一个真相：“你是到现在都还觉得我们之间还有那层协议？”

“不是吗？"万佳乐的反问让他彻底失望。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沈泊言心里头突然酸了下。密密麻麻的痛感升腾，却很短暂，转瞬即逝。这才是现实。

他想要的，和她能给的，天差地别。

他起身，声音比冬日里的冽风更冷，对她的凉薄进行了宣判。“万佳乐，你真的没有心。”

她想反驳，可好像又没什么能说的。

只得默默接受了他的指控。

这样也挺好，将人推远，也不用自己一直在安全线上游离徘徊了。翌日清晨七点半，万佳乐悠悠转醒，许是有安神补脑液和热牛奶的加持，她难得拥有不错的睡眠。

今日的活动是圆桌会议。

会场人头攒动，沸反盈天。

主办方大手笔，室内装潢灯火璀璨，颇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感觉。主席台上红毯铺地，鲜花盛放极妍。

台下的采用圆桌的摆放形式，一桌十人，椅子上套着干净整洁的椅套，姓名牌摆在座椅的正前方。

万佳乐的位置在角落里。

同桌的人也大概都不是太有名，但交集场合必定少不了寒暄和吹嘘。几位博主互相吹起了彩虹屁，又是合影又是互相关注。万佳乐不太擅长主动交际，只得静静在一旁听着。有博主终于注意到她，和颜悦色道：“Vane你本人比视频还要漂亮很多。”万佳乐挑起一抹得体的笑容回：“谢谢老师，您也很漂亮。”“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多交流。”

“好。“万佳乐眉眼弯弯，与之碰杯，轻抿。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又打开手机的相机进行仪式化的合影。对方博主将笑脸传递给了下一个人。

这样的应酬持续了快要半个多小时，万佳乐一圈下来喝了不少的酒，但好在度数不算太高，举手投足也依旧典雅。

主持人上台，宣布会议的开始，众人的视线全部聚焦于最前面的那一方天地。

万佳乐落座，抬手搓了搓快要笑到僵硬的脸皮。角落里的视野局限，她坐直才堪堪能看到主席台。会议进程第一项便是致辞，万佳乐化身为一个无情的鼓掌机器。一开始她只是单纯地听着台上发言人员的观点，心想一定要把握住此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但许是话题过于专业化，没多久她就开始频频打哈欠。直到同桌的几位博主讨论的声音愈发地激烈，她的神思也随之无意识地偏了航。

“诶，那个不够师，我觉得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才帅。”“他旁边那个也不错诶。”

万佳乐一脸费解。

刚刚主动和她打招呼的博主抬手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小声说：“他们在讨论你的老板，怎么样，荣总是不是超级帅？”万佳乐顺着那个方向瞧去，却是一眼就瞧见了坐在那片范围之内的沈泊言，眼神里便再容不下其他的人。

她不知道他在不在那群博主的讨论范围之内，如果在，那大家眼光倒是真的很不错。

沈泊言清瘦的身影卓然而立，昏昧的灯光打在他的金丝边眼镜上，整个人显得斯文禁欲。

他翘起了二郎腿，指骨交叠置于膝盖，凝目远眺高台，五官俊逸，神色宁和，却也有着一丝淡漠。

万佳乐正要收回视线，却没想到沈泊言有感应似的突然偏了下头，隔着人群直直迎上了她的目光。

她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心头蓦然一紧。

却发现对方似乎毫不意外她的窥视，反倒是朝她极淡地挑了下眉，没几秒又收回目光，低头玩起了手机。

万佳乐瞧见他的动作，也下意识地解锁了手机，但并未如预想中收到对方的任何消息。

她从屏幕中抬眸，再一次和沈泊言的目光对视上。男人似是笑了一下，眼角漾起的弧度裹挟着促狭，久久未能消散。万佳乐看懂了。

他压根就没准备给她发任何消息，从一开始给的就全是错误的暗示。那得逞的表情仿佛在说：

瞧，你还是很在意我的。

万佳乐暗自无语，打开两人的聊天框，敲字骂他：神经病啊你。依旧没收到任何的回复。

台上换了一位发言嘉宾，与上一位的风格截然不同。不愧是做直播的kol，嘴皮子功夫利落，幽默的言辞和语调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万佳乐也象征性地笑笑，觉得口渴，便将面前杯子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梅子果酒的滋味酸酸甜甜，她吞下，咽得太急，弓起背轻声地咳嗽起来。像是蝴蝶塞进了喉咙里。

沈泊言就是故意的。

但如果这种低级的报复能让他开心，那就随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