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提字
孟戚风正跪着,双膝触到冰冷彻骨的地面,身子不由得轻轻颤抖。她身上满是泥土灰尘,霜白的裙子如今污垢一片。她不敢碰唐温干净的被褥,但银针总归是要拿出来的。她便将手往裙子上前后抹了抹,一片又一片的棕黑沾染的月牙般的白色,显得尤其突兀。
见手上抹得比先前干净了些,孟戚风这才缓缓伸出手,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朝紧闭双目的唐温刺去。
她挑准了几个穴位,用银针扎进了唐温因病痛而显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中。躺在榻上的唐温蹙了蹙眉,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被褥。扎得差不多了,孟戚风捻下了一根银针放好,默默松了口气,唐温身上一股黑血顺着肌肤流了下来,粘腻地挂在地面。“唐温,有没有好些?"孟戚风起身,取走了放在一旁的巾布,旋即,她去打了桶热水,将巾布上下压了压,摊开后平平整整地覆上了唐温的额头。她用手帕细细擦拭唐温额角的汗珠,眼里是溢出的心疼。四下无人时,爱意才最为汹涌。
“都是我不好。"孟戚风一只手撑着下巴,整个人都是丝毫不掩的疲累。“这些日子,你被病痛折磨着,也是痛苦至极,若不是因为…“她又想着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止了话语,默默用那只沾了水的干净的手为唐温掖好被子。唐温如有所感,睫毛颤了颤,似乎下一秒便要睁开眼了。孟戚风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来不及收拾好旁边的巾布和热水,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外边阳光的倾泻,一同探进屋内。孟戚风顿了顿,回头看去,发现来人长身玉立,束起了一个高高的马尾,一双眼睛含着笑意,慢悠悠地朝孟戚风走了过来。
倏忽间,“叮一一"的一声,脚边落下一根滚落的银针。孟戚风低头想捡,那道身影却先她一步弯了腰,拾起那跟银针捻在指尖,递给孟戚风,她疑惑看去,发现那人面上是不减的笑意。
唐墨指尖轻触银针,日光散落在他的身后,洒下一地斑驳。孟戚风晃了晃神,大脑空荡了一瞬,才悠悠转醒。
她反应过来,面前这人便是唐温的同胞兄弟,她先前也在唐府见到的一一唐墨。
“大公子。"孟戚风带着被抓包的慌乱,匆匆行了个礼。岑明莺见到唐墨也是一愣,她紧张地看着床榻边的情形,脑海里盘旋的依旧是在那个昏暗大殿里,将孟戚风毫不留情抛下蛊盒中的那个唐墨,唐家主。唐墨笑吟吟地将她扶起来,指尖将银针转了个身,递给孟戚风:“孟姑娘要当心啊,银针落了可不好呢。”
孟戚风抿着唇,应声点头。她不知道唐墨来此是何居心,但是事到如今,不交代实情看来是不行了。
她别开视线,不再看着唐墨,反倒望着远处的群山,露出一个处变不惊而展开的微笑:
“方才唐二公子突然病重,呕出了好几口黑血,万分危急之中,我才来为唐二公子施针的,烦请大公子见谅。”
唐墨转了转他那双漆黑若夜的眸子,最后定格在孟戚风身上,几番扫动:“那便多谢孟姑娘了,若你未能及时赶到,恐怕温儿要丧命于此了。”孟戚风听着唐墨这话格外别扭,也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在。她皱起眉头,刚想推辞自己的功劳,却见唐墨握住了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恍若毒蛇爬上了她的臂膀,贴紧她的肌肤叫嚣。唐墨轻轻叹了口气,分明长着一张玉面,说出来的话却犹如恶鬼低语,令人心生寒意:“孟姑娘,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温儿出现危险,你会比我这个哥哥还要先出现在这里?”
孟戚风心上一动,几乎瞬间她便明白了唐墨此举的意图,她想要抽出自己被唐墨狠狠禁锢住的手,只不过不敌唐墨发了狠般的力劲,还是……被拉了过去。唐墨伸出手抚摸着孟戚风脏乱的发髻,看着她凌乱的衣裳,缓缓勾唇:“孟姑娘,你该不会,一直在外面守着温儿吧?”他扯出孟戚风戴在手腕上的佛珠,半是威胁道:“不要忘记父亲同你说的话,不该求的,便不要妄求。”
孟戚风愣在原地,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唐墨用手指绕了绕那圈佛珠,嘴角挑起一抹笑容。
转身的瞬间,唐墨的身后走出了几个身着统一服饰的侍卫,他们朝孟戚风走来,围在孟戚风身前,作出一副要将她抬出去的架势。“孟姑娘,今日你的事情,念在你为温儿医治的份上,我不会告诉父亲。还请孟姑娘,早日认清形势。”
唐墨转眼已经踏过了门槛,只留下一抹墨绿色背影。孟戚风失神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垂首甩开了侍卫要来强硬拉她的手。“我自己会出去。”一直走到门口,孟戚风脚步一停。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唐温,睫毛轻扇,犹如扑闪的蝶翅。其中一个跟在她身后的侍卫提醒道:“孟姑娘,请快些离开,我们好跟大公子交代。”
孟戚风颔首,收回了目光,在踏出门外的那一刻闭了闭眼,恰恰避开了耀眼的日光。
再睁眼时,一只鸟雀飞上了树梢,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孟戚风看着那只鸟雀越飞越高,直到阳光笼罩在她全身,鸟雀不见踪影,她才回神。她像那只鸟雀。
挣脱了繁重的枷锁,迎来的却不是无边的自由,而是无影无踪。大
唐温睁眼时,孟戚风早已不在了。
他分明听见了孟戚风唤他的声音,纵使在睡梦中,那道声音依然绕人心魄,令他魂牵梦萦。
唐温不可能认错。
他恍恍惚惚直起身子来,刚想将厚重的被褥挪开,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一样冰冷细长的物什。他犹豫地去摸那样物什,将其握在了手心,捧到了面前。一一一根银针。
上面还缀有几道略显繁杂的花纹,但唐温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几道花纹都格外眼熟。
这是孟戚风的银针。她唤他并不是错觉,而是孟戚风真真正正地来看过他了。
岑明莺见唐温猛地神色一喜,一张苍白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动人的笑容,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扯了扯洛箫垂在身侧的手,指了指唐温,“洛箫你快看,唐二公子为何如此喜悦?”
洛箫一开始没说话,后来,他算了算时日,蓦地了然:“盈盈,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岑明莺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吗?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唐二公子遗憾的事情啊。”
洛箫摊了摊手:“很快就知道了。”
说时迟那时快,唐墨刚送走孟戚风,又走进了这间屋子,见唐温醒了,便急急忙忙走到了他的床榻边,目光里满是担忧:“二弟!你总算醒了,你感觉可还算好?”唐温强撑着一口气将心中堵塞压下去,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孟戚风。他别开视线,头一回没有看着唐墨说话:“挺好的。”“兄长。”
唐墨疑惑地看过去。
唐温纠结再三,还是觉得应该向唐墨问起孟戚风的去向:“你可还记得孟戚风?她应当是来过了。”
他举起床上落下的一根银针。
唐墨看着那根银针,目光沉了沉。他走近了唐温,将那银针夺过,随手放在了背后,
“二弟,她没有来过。这根银针不过是不久前医官过来为你医治,落下的罢了。”
唐温紧了紧眉头,“不可能。这花纹我不可能认.…”唐墨这次没有理他,背过身走了,连同带走了唐温唯一存有念想的那根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