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九十七章
任虎粗手粗脚,将突鲁拽上来,望向我欲言又止,“公、公主擒的?”我点头,任虎目露钦佩,“公主大义!如此大义灭亲!”我,“你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啊。”
我向步杀,“莫、莫听他胡扯。”
又朝任虎,“你不唤些士兵来帮忙么?我药粉快没了,刚撒的不多,人别给醒了。”
任虎一拍脑袋,大力推窗,中气十足,吼道,“弟兄们,上来几个,人逮着了!”
话落,步伐纷踏如鼓,楼阁巍然震颤,众多兵士如潮,瞬间涌入房内,腰悬佩刀,铁甲银盔。
我呆了呆,对任虎道,“办事效率挺高,可也,不用这么高。”任虎却拔刀而起,挡护于我身前,壮硕的手臂紧绷,“来者,何人麾下?““北辰青云骑,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士兵劈海分潮,让出路来。男子一袭青袍狐脖围氅,锦苏佩玉,奢丽雅致,他缓踱四方步,向我走来。每近一步,他的眸,就冷一分,待至我身前,俯拜,眼底已成肃厉,“微臣,救驾来迟,望公主恕罪。”
我怔了怔,“你是……
三皇子棕眸寡淡,若空谷雾绕,唇却勾一抹浅笑,听不出情绪,“公主的一百零八冠玉之首,北辰左相,风澜止。”风澜止目光未分给他分毫,只对我道,“胡厥联罗刹,趁蒙纥犯乱,亦已起军,兵临大辰北境。此刻战事吃紧,前线主帅空缺,军心涣散,还请公主即亥启程,凤鸾归位,定我军心。”
这是,才见面,就要拉我上前线的节奏?!去打、打、打、打、打、打仗?我转身就躲入步杀背后,心生害怕,下意识摇头,“不、不要。”我不姓花,也不姓穆。这仗,喊北瑶辰他来打,不成么?“我皇兄呢?!”
“韶湘王殿下,已率兵奔赴蒙纥沙场,初战大捷。”原来,不是烧香王啊。他一个吃惯软饭的人,都担起责任,硬气了一回。北瑶之姓,除了他和龙椅上那位,就只剩北瑶光了。总不能,让龙椅上的那位去罢。他、他、他们总不会真的让我一个失了忆武功全无的弱女子上阵杀敌罢?如歹有其他帅领、武将、参军。我估计就是个吉祥物,往阵后大营里一坐,大家打累了瞅两眼,图个安心。我心一横,却还是有些怕,商量,“过几日,再启程,可以么?”
风澜止虽是文臣,却眸如鹰隼,目光直攫向我,“战场瞬息万变,殿下亲临,振的是军心,稳的是战势,宣的是国威!殿下,三思。”我结巴,“那、那后、后天?”
他冷眸如墨,“殿下,再思。”
这该死的压迫感,我猛点头,“明天!明天一早就出发!”“臣,遵命。“他终于低头,俯拜,“明日卯时,臣迎凤驾,行军启程。”他利落转身,我松口气,以为他这就要走了,不想他却忽道,“伺候殿下沐浴就寝。”
等等,他说什么?
不是,我洗不洗澡,睡不睡觉,还要你个做臣子的来安排么?关键是,我沐浴就寝,上来两朱纱华衣玉颜软腰比女子还女子的男子是发什么颠?在他们那修长素指,触上我胳膊的一瞬,我发出尖锐爆鸣,“步杀一一”客栈雅间,轩窗之侧。
一方小案,两杯茶,三个人,几缕幽香袅袅。哦,还有地上摞成一堆闭目昏迷的朱纱美人。风澜止轻放香扫,莹如白玉的指,伸向自己高束至脖颈的领衽衣襟,边解边道,“他们原是公主最宠幸的幕僚,曾日夜贴身伺候。既是公主厌烦了,侍寝之事,便由微臣代劳罢。公主,更衣罢?”我拿了木香碟,打在他手上,“你等一下,我、我和亲了,夫婿还在隔壁呢。”
风澜止半阖目,眼底第一次有了情绪波动,“左右,不过是一个尚公主的废物皇子。”
我眨巴眼,怎么觉得,他对三皇子,有种莫名隐秘的敌意呢?“咔嚓”壳裂,细响突兀。身侧,步杀指节分明的手,团握了两个山核桃,二指微屈,捏碎,取果仁,褪核皮。他低垂着眸,鸦色睫毛在鼻侧投了暗影,指尖轻动,认真地把纤薄的夹层与核桃皮剥离,将一颗玲珑剔透的果仁,放在近我手旁的精致小盘之中。
山核桃是风澜止拿过来的,我与他的视线,同时向小盘望去,核桃仁个个完整饱满,已堆成了一座莹润的小玉山。
我,…”
风澜止,…”
我忙拾了颗核桃仁,喂进嘴巴,鼓着腮嚼。眼眸登时亮了亮,清甜香酥,好吃极了。步杀手下轻顿,睫毛一抖,继续捏,接着剥,好似一个没有感情的杨桃去皮机器。
风澜止忽然靠近我,脸对脸,冷冷微动了唇,却无声息。我愣住,怔怔叼了核仁,呆傻。风澜止目光肃杀,唇安静翕合。你不是我的殿下,她在哪儿?
离去时,他伸指,拈走了我叼的果仁。我吓得差点儿被口水噎住,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有人质疑我的身份。猜不透他要做什么,我不敢妄动,低了脑袋,突然变得谨小慎微,食不知味地塞果仁,不时,又忍不住,拿眼偷瞥风澜止,观察他,以寻对策。
步杀指尖一重,囫囵个儿的果仁,被抠碎弄掉了一小片核肉,这回,他顿了许久,将之弃在破壳堆里,重新取了一个,沉寂而淡漠地剥。风澜止视他于无物,褪去了外衣,随手扔在榻上,眸依旧很冷,声音却慵懒,“公主,不更衣么?″
我,…”
我发呆,他为什么,总想我更衣呢?明明对我的厌恶,都溢出眼睛了啊。风澜止沉目,“还是公主在等澜止,像以往那样,亲手为公主宽衣解带?”重要的事,说三遍。第三遍了。更衣。
风澜止伸掌,缠上我的手臂。我按兵不动,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他蓦地用力,将我衣袖扯落,露出北瑶光凝白若雪的香肩,风澜止倾身,垂眸低唇,似吻非吻,将触未触。
“嘎蹦"裂响,分崩四离。步杀鸦睫剧颤,手指,被尖锐破碎的核桃壳刺入,汩汩渗出血珠,被他攥入掌心。我浑身紧绷,注意力全在风澜止身上,却见他神情愕窒,似难以相信,目光茫然地落于我肩膀,摇头,“不可能…不可……我眼睫微抖,看不到肩膀后侧。只能猜测,肩膀之处,似有能证实北瑶光身份之物。风澜止后退半步,撑臂在桌,“你不可能,是我的殿下你不是…”他目光触于案几之上步杀剥剩的山核桃,突然合掌砸碎,拾起带皮的核仁,出手如掣,就喂进我的嘴里,钳制我的下巴一合一仰,迫我吞咽下去。我不明所以,眨巴眼睛,他这是做什么?
疑惑之时,腰间一紧,我被步杀拉入怀中。步杀有些慌乱,想让我吐出核仁,又不知该如何做,只得伸指点了我几处穴位,紧张低头凝着我。风澜止沉目眯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眸光渐渐变冷,“你是谁?殿下在哪儿!”他反掌成爪,狠厉地向我袭来。步杀护我于后,出掌相迎。我趣趄几步,忽觉身上奇痒无比,一抬手,竞是起了一片鲜红的疹子。喉间亦越来越紧,呼吸也急促起来,我顿觉不对,惊呼,“步杀。”我嗬如气喘,缠斗一处的二人闻声望我,皆是变了脸色。步杀飞踏而至,再次点上我的穴位。风澜止面上微白,手忙脚乱地在身上翻找,攥了一个白玉小瓶向我跑来。
“殿下,您莫慌,喝下去就好,喝下去就好了。”几乎在我快窒息之时,一股清凉的液体被倒灌入喉,瞬时喉通鼻畅,红疹与瘙痒也缓解下来。风澜止眼睛轻红,面有愧色,“殿下莫怕,不会有事了没事了……”
他低喃几句,触上我的目光,蓦然跪地,“微臣,罪该万死!是微臣太过自负,只觉殿下除容貌声音,竞无一处与昔日相同。臣怕殿下被歹人顶替,身险境却无人知晓,心急如焚,这才…臣,罪该万死!”我,…”
我有点儿懂了。他看出了我不是北瑶光。而北瑶光她,对山核桃过敏。不对,是对山核桃皮过敏。故而他想以此,做最终确认。一眼辨真假,还知她肩隐秘。这好像,是个公主x权臣虐恋情深的剧本呐。白占了人家crush限定版皮肤和装备的我,莫名心虚愧疚,“那个,误会解开了,就好。”我可惜地瞧了瞧茶案上,那堆白嫩核仁小玉山,遗憾地叹气。风澜止目色又深,恭敬道,“殿下,臣斗胆请殿下,移步说话。”我询问看向步杀,步杀垂首而立。我想了想,步杀没动,就是不危险了,又实在有些好奇,就点头,随他而去,没看到那乌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沉寂。香萦画屏,烛花摇曳。
步杀于屏风之上,凝成一道墨色剪影。
风澜止依旧直跪,循我目光望去,眼神幽暗,半响,他才压声开口,“殿下,外面那卫子,留不得。”
我微惊,“为什么?”
“暗卫当恪职守分,危,以身相护,安,匿如无物。上主之事,勿视勿听,勿言勿想,他做不到。甚且逾规越矩,妄念于殿下,似有不臣之心,恐难驱策。”
我轻咳,“这些……无妨,无妨。他武功高强,屡救我性命,亦十分听话,我信任他。至于那些细枝末节,无足轻重。”“事关殿下的性命,也无足轻重么?”
我愣住,风澜止道,“殿下瘾疹之症,所知之人,仅有臣。山核桃乃臣所爱食,但无论在宫中,亦或民间乡野,此绝非常见之物。”“核桃属胡邦特产,辰临二国皆不有见,又因其壳坚似石,难以取食,故不曾被列入朝贡,胡人亦少有人食之。臣若想尝,需趁胡邦来朝,托告使节,翌年方得。常人,极难寻遇此物。”
“殿下仅发作的两次,皆是臣侍寝之时。除非有人日夜监视于殿下,否则,此事绝不会外露。”
“你、你想说什么?”
“殿下失心,连瘾疹之事,亦都忘了。故不可能是殿下将此事告知于那卫子。而他,特意将核仁去皮,殿下症状未起之时,他就已知要点穴,所点,更是天突曲池等对症之穴,瘾疹有所延缓,臣故判断失误。殿下,他知您之秘至此,只恐,蓄谋已久,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