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1 / 1)

第99章第九十九章

风澜止领命告退,安排行军事宜。

我忙狗腿,给三皇子斟茶倒水,“今日幸有你在,否则行军作战之事,就被我给耽误了。”

三皇子棕眸噙笑,“公主当真以为,左相不知行军如何取道,作战任用哪位将领么?他只是在探公主,如今实力,还剩几何。”我,…”

“公主方才,想选大将军胡何罢?虽然左相,已为公主降了难度。”我结巴,“你、你如何得知?什么叫,降了难度?”三皇子执袖,亦为我添了一杯温茶,“左相此人刻板,议策总喜欢对仗。若澈所猜不错,他原给公主的选择当是一一

东上大将军胡何,拥兵五万,善攻水陆,战功赫赫。西择镇西将军卫之云,拥兵三万,骑兵善射,装备精良。北取镇北将军韩琼,拥兵两万,弓弩步兵,维蕃能守。

强盛的兵力、精良的装备、实力最弱且乏善可陈的无名之将,公主或许,又会在胡何与卫之云之间,抉择难定。”

我默了默,他是人肚子里的蛔虫么?

可一般人打仗,肯定首选兵力和装备啊,谁曾想到,还要名侦推理,预估忠诚度跟隐实力的?我就是个九年义务教育的未漏网之鱼,报的还不是国防军校,哪懂你们古人行军作战的弯弯绕绕花花肠子?我问,“左相见我如此没用,是不是就不会再为难于我了?”三皇子眸轻闪,笑道,“如何是为难公主?左相现在怕只会头疼,又要从头开始教了。他文韬武略,之于公主,犹如师长,公主昔日就承他教导。公主,定要对师长尊敬以待,万不能,轻慢亵渎。”我点头,眼睛透亮,目露崇拜望他,“不过,我觉得,他远不及你,你比他更有谋略。三殿下,你是我这边的,会帮我的,对么?”三皇子微怔,眸光轻浅流转,倏又垂目,长指攥了攥杯子,捧杯欲饮。我瞅见那杯子是空的,眼疾手快,给他满上。三皇子手僵在半空,耳侧染上极浅的红,尴尬轻咳一声,问我,“公主,何出此言?”我道,“在他看低你时,你却一眼就看穿了他。我觉得,他这个人,有能耐,但心气也高,还有些孤傲自负。论敏锐,他不及你,论识人,他也输你,论谋策,他略逊你,论气度,他是真没什么风度,咄咄逼人,蛮横强势,霸道无礼我越说越上头,恰细微响动,悉窣在身后。三皇子轻抬了下眼,眸含打趣,笑意更深。我一个激灵,脑袋未扭,言语先转,“但是,年纪轻轻,就能如他这般,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放眼天下无出其右,没点儿脾气手段怎么行?这叫雷霆之威,威震四海,海内无双。更何况我们左丞相不仅文武双绝,更是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一一”

我扯了笑,回头,对上怀抱厚摞文书一脸蒙的任虎,立刻平了嘴角,扭脸,继续对三皇子义愤填膺,疯狂吐槽,“代越庖俎!还左丞相,三纲五常,他是一句没背啊,教导我之前,就该先让他把君为臣纲,罚抄一百遍!”“是,殿下,臣遵命。”

冷飕飕的声音,正是风澜止。我呆傻,僵硬转身,任虎抿唇憋笑,腮鼓成个青蛙,抖肩垂头让步,露出他硕大身躯之后,尤显雪清玉瘦的风澜止。我,…”

三大摞文书信报,被任虎抗于案上,细尘飞扬,清灰纷落。我哆嗦,“不、不是说好,只批…一摞的么?这三大摞是?”转眼这就,报复式教育,课后练习升级,严师力输出,疯狂留作业,理论转实战了?不是,你也没教给我什么啊,我临堂考能过,还全靠学霸小抄递得快。我字儿都还没认囫囵呢,就要开始指点江山挥笔治天下了?你确信,到时候不会,让天下把我给“治"了?

风澜止沉眸,“殿下才思敏捷,文辞甚佳。仅批示一摞,焉足殿下研墨之功?殿下若仍觉不够,臣那里还积压了三辆牛车的政务公煤文书札牍,可任殿下随意挑选,朱批御旨。”

我一声不敢再吭。

目送他离去,我立刻回身,对三皇子道,“你看,此人他还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哪比三殿下您,气宇不凡,腹有乾坤,胸怀丘壑,眼存山河,谋策天下呢?”

三皇子眸生了然,忍笑道,“公主且说罢,是何事,有求于澈?”我双手合十,皱巴了小脸,“学霸,作业,能不能帮我做一下?”无作业,一身轻。

我拎了裙摆,迫不及待地往回跑。步转回廊,闲庭花落,花瓣沾在衣前云鬓,又随风飘飞,我弯了唇,步履不停,加快脚步。“这可如何是好?这梦香文心兰,也不知被何人摘了去。”“只摘了花么?还好还好,枝叶根茎尚好,待明春来,还能再繁花于枝。”翠云螺髻的侍女,手捧兰草,缓步而来。我只扫一眼,瞬时腮染朱霞,殷红了脸,拔了珠钗,与侍女错身而过间,塞入她们手中。侍女不解对视,我脚步未止,歉意一笑,继续飞奔。

晨曦倾檐而下,轻拂在菱花疏窗,斜窗垂叶间,滴露柔光,酥软醉人。我在门前,喘息止步,心脏“砰通"跳动,缓慢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小心掀了帐幔,我蹲在床榻侧,下巴抵上床沿,脸贴锦褥,歪了脑袋,趴在榻前。

床榻之上,步杀侧卧帛枕,玄衣半拢,墨发散落,浓软密长的鸦睫垂覆,呼吸绵浅悠长。

我伸了手指,小心翼翼,去触他的睫毛。鸦睫轻抖,像白鹭腹间,最松软的那一根绒绒细羽,搔得我指尖轻痒,我微惊地收指。静等了会儿,见他再无反应,又弯了唇角,再次小心伸指,触上他的鼻梁,描摹,又轻轻,戳了戳他的脸叫你大晚上不睡觉,这下白日起不来了罢?我眸噙浅笑,指下触感柔软,似猫儿的肚皮,一点也不像他醒时,淡漠如霜面无表情的冷硬。我笑意更深,忍不住凑近,轻啄一下,他的气息扑来,携了满庭的草木香,引我不觉深吮沉迷,眸渐失神。芙蓉春帐暖,君王不早朝。

我有点理解,为何君王不早朝了。谁想,与一群心有八百个城府的老谋深算们,嬉秃了头发烧脑周旋啊。我对付一个风澜止,都耗光脑电量身心受挫,必须吸两口步杀,才能充电续命了。真是,难为古往今来的帝王们了。我渐生喘,步杀呼吸亦开始急促。我怕吵醒他,晕红着脸,迫自己离去,不想却被一把抓住,他犹然闭目,似梦中呓语,“小一。”我趴在床榻沿,欢心地应,“嗯。”

下一刻,就被一只大掌拖拽上榻,用力揉入怀中。他轻喘,脸耳侵了薄红淡绯,缓缓半张眼睛,乌玉的眸迷离,却是勾魂摄魄的黑。我怔住。他气息灼烫,翻身就将我覆在下方。

“小\一,小…”

声声唤着我,他俯身,将脸埋进我的脖颈,寸寸移唇,细啄密吻。长臂桎梏着我,长腿隔着锦被裳裙,缠制了我的双腿,轻磨缓蹭,越收越紧。我面红若滴血,他鸦睫扇动,忽而剧烈颤抖,突然仰脸,攫住我的唇,吞夺了我的呼吸,力道大的几乎要将我揉碎。我疼的鸣咽,他立刻就松了我,促声急喘,手撑在我脸侧,隐忍的手筋鼓起,长指紧攥锦褥,乌眸微阖低垂,鸦睫潮有湿意。

唇,吻得却极轻,温柔的吮,如羽触水,似怕碰碎了我。只是有些,太过温柔了。

我忍不住,回咬了他一口,扑腾手脚,正欲翻身反压他,他却骤然定住,漉黑的乌眸,完全睁开,迷蒙后彻底清醒,“小、小一?”他抱起我,慌忙撤身,放手。我成功翻身了,但人没压住。他低头,垂眸,墨发微遮的脸与耳,一片血红,“我,睡糊涂了。对不起,我,以为…是梦我亦嫣红了脸,羞的不敢告诉他,是我,先招惹他的。厚了脸皮,我又凑过去,轻啄他一下,伸手,推人。

风起幔动,绮帐垂落,他,一推就倒。

有细碎花瓣,自我云鬓间飘下,落入他的颈间,他轻颤,眸生雾,乌发如溪,流了满枕。

我俯身瞧他,移不开眼睛,怔然,脸红心跳的沉默中,一道清润男声响起,“属下拜见公主。左丞相说启程时辰已近,不知公主征橐几何,特派属下来,任听公主差遣。”

我一愣。

我没有关门?我没有关门。我为什么,没有关门!!!我颓然,垂首在步杀脖间,闷道,“进人房间,都不知要先敲门么?有没有礼貌?″

外面声音一窒,“扑通"跪地,关心心切切,“属下,已敲门多时。见房门虚掩,唯恐公主有所不测,故斗胆入内相探,请公主恕罪。”身下,步杀异常僵硬,我抬眸,循他视线望去,幔帐微隙中,隐约可见一双白鹤锦缎云靴。步杀寂然垂目,轻侧脸,错了视线。我警铃大作,隐约猜到了帐外之人的身份,生气道,“出去!”那人犹豫,“殿下,属下……”

我不再理他,捧过步杀的脸,慌乱吻了上去。步杀乌眸倏睁,我湿红了眼睛,焦灼不安,不知所措,泫然欲泣。直到,被一只大掌紧紧压入怀中。步杀收臂,死死搂着我,却温柔低道,“莫哭。”我软了身子,脸藏进他温暖的颈侧,感受自己的心跳与他的,贴在一处,合而为一。

所有不安,瞬时消散。

温暖安心到,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任性地想,就这么,不管不顾,闭上眼睛,睡一觉罢。“哗啦"帐掀,天光陡亮。我微怔,忙拽被遮了步杀,通红了脸,蹦哒而起,指了风澜止,难以置信,“你、你、你,好歹一国之相,怎么能随便掀人帘子呢?”

风澜止镇定自若,牵绳绑帐幔,“臣若再不来,公主这回笼觉,怕是要睡到明天去了罢?难道要整装待发的一万大军,苦等公主一人么?”我,…”

我起身,跳下床。风澜止在我身后叨叨,“袍不入寝,鞋不履榻。殿下,出行在外,更要注重行止习惯,防瘟避疫。”我将他二人引出房间,关了房门。见有侍女路过,就嘱咐她们,打些水来。我接过水盆巾帕,送入房内,又关了门。对风澜止道,“你既随身带了侍女,以后能不能叫她们来伺候我?别动不动,就唤那些幕僚,他们进进出出,我多不方便啊。”

风澜止低眸,“殿下,亲自送水于那卫子?”我,“这不是重点,你究竞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风澜止,“此怕才为重中之重。臣昨日连夜调查一二,听闻殿下身边,仅那卫子一人,日夜难离?”

我脸色一红,“他是三殿下予我的聘礼,我自然要带在身边。”风澜止,“殿下,玩物可以,切莫丧志。”我,…”

你才是物,你全家都是物。我忍了忍,没吭声。风澜止语重心长,“殿下,您忘记臣曾告诫您的了么?身为大辰储君,殿下可以醉眠千花万柳,但绝不能仅取弱水一瓢。可以滥情,绝不可独爱。就如帝王之食,箸不过三。独爱,只会成为那把刺向殿下心脏,最锋利的剑。”我,“我、我,自有分寸。”

风澜止,“独爱,不仅会成为刺向殿下心脏最锋利的剑,更会是殿下所独爱之人的,催命符。”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