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助之际,远处火光映照,蜿蜒如长龙渐近,玄黑的战旗在山峦间招展。风澜止抬眸,辨认片刻,声有轻喜“韶湘王。殿下,是韶湘王殿下。”我怔怔仰头,抹去泪水,望向远方,眼眸之中,生了微光。起身,跑过步杀,引缰翻身上马,就朝韶湘王的军队策马奔去。错身而过间,凛冽夜风扬起衣裙,步杀蓦然伸臂,披风掠过指尖,他屈指,却徒抓了一手空气。墨发被马驰之风缭乱,他手臂垂落,乌色的眸,望我远去的背影,一瞬不瞬,目渐空洞。
风澜止沉了眸,亦翻身上马,深深扫他一眼,喝马而行,紧追我而来。韶湘王垂目,身骑高头骏马,缓行在军队之前,天姿卓绝的脸,冷傲得如蒙冬雪。我吁止奔马,下马时慌得打了个趣趄,跟跄冲到他马下,“皇兄!士兵本欲相拦,听我这声"皇兄"出口,皆紧了脸色,迅速收刀后退。我攀着韶湘王的骏马,仰头急道,“皇兄!蛮夷攻城,雁关告急,将士们就要撑不住了,我们快去增援!”
韶湘王居高临下,冷脾了我,眼神凝霜含冰,封冻三尺,“滚。”我一愣,他以马鞭之柄,打开我的手,引马前行。我被骏马蹄尾扫带,幸得身后一人伸手相护,用力将我拽开。药鬼许久未见的脸,出现在身旁,失了谷日的吊儿郎当,与嬉皮笑脸,只蹙眉道,“公主,当心。”他在我耳侧,极快低道,“韶湘王殿下,正值气头,公主莫要多言。”我不明所以,心中更加焦急。风澜止恰好赶到,目睹一切,眸凝轻惑,策马迎前,恭敬道,“微臣,见过韶湘王。殿下,雁关战急,城防将破,急需支援。”
韶湘王冷眼扫视他,道,“左相传信,本王已悉知。然而,本王又接大将军之信,综而论之,大将军之言不无道理。他之计策,亦更为稳妥。故本王决定,依大将军之策,集中兵力,严守内关,不可鲁莽增兵支援,中了蛮夷的分敌之计。为顾大局,雁关之地,暂且弃之。凭借紫荆关此处,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以同等军力,排兵布防,力破蛮夷强攻。”风澜止愣住,似未料到韶湘王如此决策。我上前,颤声道,“皇兄,您与胡将军,合兵九万。我们连夜赶至,哪怕韩琼守军仅余一万,我们也是敌我相当。就算,就算胡何不愿援兵。可雁关城墙亦是坚固,城中补给又充足,守城明显易于攻城。只要我们速速赶至,加之镇西将军三万大军,也能与蛮夷一抗,不至于损疆失城。”
韶湘王低眸,冷冷斜我一眼,喝马而前。止步在携兵相迎的大将军胡何面前,胡何缨盔金甲,俯首抱拳,“韶湘王殿下,城防工事已周备,末将只等与殿下合兵,共抵蛮夷!”
韶湘王轻应,冷道,“合兵。”
然而对于我,除了“滚"之一字,韶湘王再无所言,甚至,视我于无物。我想不明白,“为、为什么。”
药鬼趁无人注意,低问,“前日有使兵,遣送生辰之礼,据闻是公主之意。公主,可知此事?”
生辰,之礼……
“韶湘王诞辰,恰逢诸事纷至,一直拖延未办,还是补送些生辰礼为适,澈替公主挑选了些,请公主过目,是否何意。”“三殿下,你替我决定罢,我相信你的眼光。”我怔怔点头,心生不好预感。药鬼痛心疾首,瞥向左相,怒道,“公主失心,左相大人可未失心。难道不知拦着点儿么!”左相鹰眸微惊,快速看我一眼,问,“何时?送了何物?”药鬼欲言,韶湘王一声厉喝,“宁草湖!”药鬼严肃了脸,忙几步追上,“臣在,在。”望着韶湘王军队离去,我喃然,“所以,他是在生我的气?不过一个小小生辰之礼,即使错了,难道比得上千万将士之命么。便是生气,他怎能迁怒至此?”
“殿下,是臣之责,不曾告知殿下。韶湘王的生辰,是他母妃之忌日。此事宫中所知之人甚少,但几乎每年,韶湘王殿下的生辰,都是推脱不办的。”我退后一步,“母妃的,忌日。”
“并非殿下母妃。您为皇后所生。韶湘王,为宁妃所出,过继于皇后。宫中虽有传言,是皇后赐死了宁妃。但那时殿下尚小,韶湘王亦自幼深明理义,从未迁罪过殿下。虽表面与殿下并不亲厚,但十分念重与您的兄妹情义。问题,当出在生辰之礼上,您究竞送了何物?”
我摇头,目透迷茫,“我,不知。是三皇子……三皇子。他曾告诉我,要为韶湘王的生辰,补送礼物,我……错信了他,任他挑…风澜止深目,“三皇子究竞,何等心思?竞可算计至此?殿下,如今雁城难援,已成定局。胡何忠心有异。韶湘王误会与您,心有嫌隙。此地,不宜久留。臣这就传书与镇西将军,命他即刻转向,前来护驾。殿下,为今之计,只能以退为进。我们趁紫荆关城门尚未封锁,立刻退守关内,等待镇西将军。或者,直接摆驾回宫。殿下,臣,护殿下回宫。”我讷然,“雁门关守城的将士,待如何?我的兵,要怎么办?蛮夷攻破了大辰,要怎么办?”
风澜止扣住我的肩膀,鹰目第一次透出焦灼,“殿下,您看不清形势么?现在,身处虎狼之境的,是您!紫荆关强兵驻守,蛮夷攻之不下,将止兵于此。但别有用心之人,却可趁战乱之际,要了殿下的性命。胡何已不可信,韶湘王之心难测。尚未抵达的镇西将军,是最后的希望,可卫之云,臣知之不多。他之忠心,亦只能赌。真正凶险,危机四伏的,是您啊!”“真正凶险危机四伏的,是雁关戍守的将士们!"我抓住风澜止的手臂,“你们要弃了雁关,你们都要,弃了雁关。好,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向前线传令,让所有青云骑与镇北戍军,立刻撤离。”
风澜止眸有愧色,“此令,不可下。殿下,守城,是他们的职责。胜败与否,这个城,他们都要守到底。他们只能战死,不能撤退。”我怔然,“守到底。只能战死,不能撤退。这种无谓的牺牲,究竞,有何意义?″
“为后方备战,争取时间。为我北辰,捍卫国威。”我眼神呆直,“胡何说了,城防工事全已周备,韶湘王军队亦已赶到合兵,还争取,什么时间?在你们的谋策之中,雁城本就已被舍弃,为什么,不能让将士们撤退保命?丞相,印信给我罢,你若不愿下令,那我亲自回去,让他们撤离。”
“殿下,你冷静点儿。”
“我,很冷静。三万士兵,因我之失,就要丧命蛮夷铁蹄了。而你们,已有了对策,他们的撤退,根本不会影响大局,为何,不行?"我突然发力,翻身上马,执缰就走。风澜止纵身而跃,飞踏上马背,止住我的动作,“殿下,得罪了。”
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风澜止道,"殿下,莫要任性。”
我转身,抱住他,含忍已久的眼泪,落了下来,“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风澜止狠狠一僵,抬起手,欲要安慰。我手下速起,摸到了他胸口藏的一物,掏出,就推开了他。抓着他的手,任他滑下马背,瘫软于地。“对不起。”
我放开他的手,扔了掌心已见底的迷药瓶,引缰喝马,冲驰而出。药量所剩不多,风澜止缓了会儿,就踉跄起身。他鹰眸颤缩,紧追几步,用尽全力,对前方大喊,“宁草湖,殿下要回战场,拦下她!”药鬼闻言转身,眼睛倏睁。踢踏飞身,就夺缰止马,又喝令士兵将我团团围住。韶湘王冷扫此处一眼,继续策马前行。药鬼在马下,惊讶地问,“战场凶险,公主回去做什么?”
我红了眼眶,视线模糊,“我的士兵,还在等我。前辈,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求您了,放我离开罢。”
药鬼道,“不行!公主,这是为您好。来人,将公主护送入城!”我转缰欲逃,药鬼却掌下加劲儿,死死控制住了马匹。兵士闻令,齐齐围住我,若铜墙铁壁。我失力,丢了马缰,眸中,失去了最后一丝光。就在此时,疾风忽起,乌影如魅。身后,马背蓦然一沉,掌风以破海劈浪之势,震散银盔亮甲的围兵。一只大掌自后伸出,紧握缰绳,引马扬蹄。骏马棋啸,跨蹄飞驰,冲出了包围,向雁关的方向驰骋狂奔。路途颠簸,冷冽的气息,将我萦绕。身后之人,试探地靠近我。灼热的呼吸,急促打在我脖后,惧怕而混乱,“没有。小一,我没有……”我胸口钝然剧痛,脊背生凉,瑟瑟发抖,脱口而道,“你再碰我一下,我就跳下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