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四十章
夏南箐窘:“我真的没有吃,叶云泽把白糖黏糕放我嘴边,我都没吃,可能是那时候蹭上的,你摸摸,我肚子都是扁的!”“这么晚了,下次真的要等,垫一垫肚子。”夏南箐点头,两个人并肩走入夏府,圆盘般的月亮,月色似水柔情,两个人都没有打灯笼,也不需要要下人服侍,就这么踩着石头子往后院走。两人的影子相随而行。
十个戏子散在夏府里,跟水滴进了湖里没有变化,但主院的东厢,离夏南箐非常近,多出来的一名陌生男子,是夏南箐身边的变化,也是他和夏南箐之间的变化。
她以后有更重要的人,等着他一起回来用膳。无论夏府如何,她都还有人陪着。
异样的波澜难以消逝。
柳嘉祯随着夏南箐迈进主院,略有点意外,东厢那头非常安静,也没有陌生人的气息,一切如寻常。
夏南箐难得见柳嘉祯这模样,疑惑了一下,笑道:“哥哥知道叶云泽的事?我想了想,还是把叶云泽送到了别的院子,明天按照管家的安排,去乾和学习。“为什么?”
“他熟悉蛇的习性,可以帮乾和的大夫取蛇毒。”“不是这个,"柳嘉祯严肃道,“你马上及笄,司马府那边,你肯定不会想嫁,想要找到一个好的男人入赘,现在好好仔细挑选,既然叶云泽不错,就放在东厢好好相处看看。”
“哥哥真的希望我这样?“夏南箐道,“可是刚刚你进来的时候,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柳嘉祯抿着嘴道:"你若是喜欢,管我这些做甚。”夏南箐眼睛一弯:“哥哥,我随口一说呢,原来你真的并不想啊?”柳嘉祯脸色一沉,夏南箐眼里笑意散去,有点惊惶,他想起火光下她消散的身影,心底一软,叹了口气:“不要调侃长辈。”夏南箐靠着柳嘉祯手臂。
柳嘉祯摸摸夏南箐的头发,明明是他不够小心,心事外泄,却怪罪夏南箐:“哥哥确实心里有点不舒服,不过是接受不了一下子安排在东厢里,你们慢慢培养出感情,最后搬入东厢,如此才好。”夏南箐点头:“可是,哥哥,我对他没有其余心思。”柳嘉祯道:“你不喜欢?”
夏南箐想都不用想,摇了摇头,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句:“只喜欢祖父,只喜欢阿娘,只喜欢你。”
梅嬷嬷说,柳嘉祯呵护她,就是他的感情,自己何尝不是呢?“没有成亲,也很高兴?”
“是啊,"夏南箐认真看着柳嘉祯的眼睛,道,“就如哥哥觉得自己不成亲,也没有关系的那种高兴。”
柳嘉祯也看着夏南箐的眼睛,她杏眼极美,流光溢彩,把柳嘉祯看得清清楚楚,此时此刻,柳嘉祯心情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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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菜色丰富,厨子将药膳入菜菜,补血提气多,喝一口碗里的汤,放了有人参。
夏南箐给他盛了一碗八宝酥,夹了好几筷子鹿茸炖鹿肉。柳嘉祯默默地吃完碗里的,夏南箐下一筷子又来了。柳嘉祯抬起眼帘,鸦黑睫毛,自带冷感的凤眸,看着夏南箐还未动一口菜,夏南箐正仔细给鱼肉沾上汁要夹给柳嘉祯,自己碗里忽然也冒出了一堆菜。“快点吃,晚过头对身子不好。”
夏南箐点点头,却还是未动筷子,柳嘉祯在她视线下吃下一口,夏南箐才高兴地甜甜地吃了起来,仿佛他吃得好才高兴。心里暖意潺潺,虽然面上依旧严肃冷然,眼底却悄悄染上浮光掠影般的一点光。
饭后,方景达和秦盖悄无声息出现在主屋外,柳嘉祯看了他们一眼,准备回自己院子,走之前寻夏南箐,告知一声,找了两个屋却没有看见,柳嘉祯想了想,往另外一间屋走,果然找到了夏南箐,不仅夏南箐在,梅嬷嬷也在。梅嬷嬷皱着眉头,端着碗热水,夏南箐捏着鼻子,深呼吸,一口闷下药,苦得她眉毛都在纠结,梅嬷嬷连忙递上了水,送服了嘴里的药。夏南箐缓过了劲,抬头看到柳嘉祯站在门口,未置一言,夏南箐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药藏起来,梅嬷嬷也顺手掩饰。柳嘉祯走到夏南箐面前,伸出手,夏南箐只好把药瓶放到柳嘉祯手里。“怎么回事?"柳嘉祯问一旁的梅嬷嬷。
梅嬷嬷没办法,无视夏南箐求救的眼神,道:“家主这几日用膳都迟,多思多虑,胃有不适。”
“一直都好好的,就刚刚忽然有点不自在。"夏南箐连忙补充道,生怕柳嘉祯生气。
柳嘉祯摆摆手,梅嬷嬷福一福身先下去了。夏南箐心里哀叹,柳嘉祯说话也太准了,她本来就好好的,忽感真的有些不舒服,她不敢说出去,不然肯定要挨训。柳嘉祯看着夏南箐遮遮掩掩,生怕他生气的样子,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小习惯的少语,给了夏南箐不少压力。
“吃完药了吗?"柳嘉祯温和道。
夏南箐点头。
柳嘉祯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肘,给她按摩穴位,顺风理气,指尖力道暗暗地传进了穴位中。
夏南箐盯着柳嘉祯看,柳嘉祯头也没有抬,却道:“看我干什么?”夏南箐不答,眼睛流淌笑意,柳嘉祯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厌恶她看着自己。两人之间流动着宁静温馨。
“好点没有?”
夏南箐点头。
夏南箐微微侧脸,看到了方景达和秦盖走到门口却停下的步伐,两人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夏南箐一怔,抬头看窗外,外头的明月圆盘,好似黄澄澄的蛇的眼睛。叶云泽说,每逢正月,反噬最强烈,头顶上圆圆的月亮,夏南箐已然感觉不到美,像催命一般。
“哥哥,我不难受了,你回院子吧。”
“你都知道了?“柳嘉祯淡声道。
……嗯。"夏南箐道,“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呢?”柳嘉祯弯一弯嘴角:“满桌子的补血之物,就怕我今晚撑不过去。我猜一猜,你除了在你祖父的书房里看到了关于蛇胆血的事情,接着又问了从琉酆来的叶云泽这些事。”
“谢谢阿箐,养精蓄锐,一会的反噬,一定比以往好。”夏南箐酸楚道:“哥哥,你骗人,如果真的吃这些有用,你早就吃了。柳嘉祯摸摸夏南箐的头发:“真的有用的。”外头方景达和秦盖虽然笔直沉默地站着,但焦急从他们眼神里透露了出来。柳嘉祯神思凝定,给夏南箐把个脉,查其气顺,确实不难受了,才松开手。“哥哥先走了。”
夏南箐感觉到柳嘉祯的手指的温度开始迅速降低,夏南箐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她强忍着,点了点头。
“不许再来找我,秦盖在这边盯着你,方景达在那边守着,你就乖乖留在屋里,也不要随便出去,屋里角角落落都洒上咕夜粉。"说着,夏南箐手心里多了一个药瓶。
柳嘉祯转身离开,没有人看得出,他身体里的骨头开始裂开一道道缝,蛇胆血阴毒之极,顺着经络,借着满涨的月圆,催发出一个月里最强的力量。眼底竞然渗出了血,柳嘉祯眼前一片血糊,方景达吓得后退了一步,以为他又失去了理智。
“走。"柳嘉祯声音冷静。
方景达感到意外,哪一次大人不是早早把自己锁进了密室里。难道大人熬了这么久,已经要成为第一个,完全炼化了蛇胆血的人?方景达暗暗大喜,但是柳嘉祯进入院子时,几乎踉跄着摔到地上,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指一指准备好的手腕粗的铁索,道:“把我铐上,锁上门,离远一点。”
方景达咬牙,依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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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箐看着柳嘉祯高大笔直的身影融入深巷夜色中。秦盖示意夏南箐进屋里去。
“他每一次反噬,都有可能死,你在我这里,不如去哥哥那边。”秦盖意外道:“你这么快已经知道了?其实今晚不仅蛇毒血反噬厉害,所有虫兽都异常活跃,大人让我在这里留意,担心心有蛇溜进了你这里。”“哦对,你手里是有咕夜粉吧,给我,我把这屋子都酒上。”夏南箐沉思着,把药瓶给了秦盖。
秦盖虽然五大三粗,但洒得仔仔细细,一点边角都不放过,严阵以待。“没关系,我吃了坩夜粉,我的血应该不会吸引蛇了。“夏南箐对着秦盖道。秦盖直起腰,看着夏南箐。
“我祖父跟我提过,琉酆有蛇胆血,也有一种叫蛇姬的血,我就是那种血的体质。"夏南箐自然而然地道。
秦盖没有透出半点话,但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夏南箐完全确定了,没有错,她就是叶云泽口中的蛇姬血,提到蛇胆血,就不得不提的蛇姬血,这种血能压制蛇胆血的毒性,安抚痛不欲生的反噬。夏南箐再看屋外的月亮,她记起来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从哪里来了。前世,她在雨后的破庙中醒来时,好好地盖着被子,好像带着蛇的男人是一场梦。
她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换上了新的纱布,她拆开来摸了一下,还是结痂,没有新的伤口。
她心有余悸抓紧了被子缩在角落,抬头看到了破庙上方的洞口,她清清楚楚记得,昨晚那个月亮在那里,月亮的下边是那个带着水汽的冰冷的男人。她不信有鬼神之说,后派人查当晚之事,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地方。他神出鬼没,熟悉又陌生。
原来是柳嘉祯。
夏南箐轻轻揪住衣襟,仿佛揪住什么情绪,让自己高兴又难受。秦盖把咕夜粉仔细撒完之后,再回到原处,夏南箐已经进去了,秦盖挠挠头,跃上了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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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箐悄悄刚到柳嘉祯的院子里,一道身影就落在她面前,方景达看着夏南箐,道:“家主,大人说过了,你不能靠近。”“如果他出了事,麻烦一定大了,既然我的血是解药,为什么不可能让他好受一点?”
方景达道:“但是蛇姬的血,也会让大人成瘾,最后不受控制。”夏南箐顿了顿:“那要多久?”
“不知道,可能十年,可能二十年。”
夏南箐笑一笑:“可是,如果他不吃,他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吃了,他或许能活到四十岁,五十岁,难道你不希望看到你家大人好好的吗?”方景达道:“那牺牲的就是你。”
“不,这不是牺牲,我很乐意。"夏南箐笑靥如花,看看同样上锁了的门,笑问方景达,“我是从屋顶爬进去还是走大门?”“蛇胆血反噬,七年一轮为檀期,檀期期间的反噬最凶险,之前受到的反噬可能在今晚全部放大,没有人会有理智,大人他会杀了你的。”夏南箐皱眉,方景达以为终于劝动了她,却听她道:“如此,哥哥更加需要我。”
方景达内心斗争了一会,打开了门锁,推开门,给夏南箐让出路。“谢谢你,救我们大人。”
裙角翩飞,夏南箐没入黑漆漆的屋子中,白皙的肤色,像反射出来的柔光,独属的,女性的韧性的光芒。
方景达看着夏南箐进去,想起他和秦盖站在宋柏卜旁边,看着大人朝宋柏卜起誓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