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0117章

比泥孩子速度更快的是朱谦岚差点破音的一声怒喝。“朱梨梨一一！”

在姜悄悄避开的一瞬间，泥孩子的后衣领被赶来的朱谦岚一把揪住，“还跑？！”

姜悄悄可从未见过朱谦岚跑得这么快过，表情还有点扭曲。姜善静被梨梨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只见梨梨满头满脸都是黑乎乎的，并且还在往下蔓延，衣服全都被墨汁一般的东西沾染得不成样子，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咸腥味。朱谦岚拎着女儿想打几下屁股，却无从下手，姜善静不问还好，一问立刻崩溃了，忍着大喊的冲动，“她刚才在旁边工地泥坑里玩了一身土，我打算给她洗澡呢，拿衣服的期间，她就想把一瓶东西放柜顶上，结果没放好掉下来后领被揪着的朱梨梨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只露着小白牙开心道，“是隐身的药水！梨梨也要变魔术！”

闪到姜善静身后的姜悄悄见危机解除，才走了出来，凑到梨梨面前看了看，又嗅了嗅，“应该是墨鱼汁。”

“墨鱼汁？“朱谦岚低头看着女儿，“梨梨你哪里拿的？”梨梨立刻收起笑容，闭着嘴巴不说话，显然"来路不正”。朱谦岚的脸色立刻变了，耐着性子道，“你拿的是别人的东西？”梨梨慌忙摇头，“是人家不要的！"说完，赶紧捂住嘴巴，不敢看朱谦岚，“妈妈……隐身药水不是垃圾，梨梨没有捡垃圾。”听到是别人不要的，朱谦岚松了口气，又听到后面的话，顿时想起回去奔丧的时候，那些闲言碎语里就有一些说她们母女俩以后只能捡垃圾的话……梨梨，竟记得这么牢吗？

姜善静见朱谦岚突然沉默，怕她训得太狠，忙打圆场，“梨梨应该只是好奇，谦岚你好好说给她听，她会懂的。”

梨梨感觉到后领子松了，就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偷偷注意着妈妈的脸色，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胆子又大起来，一把抱住朱谦岚的大腿，“妈妈！你别生气了嘛~大不了梨梨再也不捡隐身药水~妈妈～”这么一抱，身上的泥水和墨鱼汁全部蹭到朱谦岚身上，姜善静看得心v惊胆战，“谦……

朱谦岚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刚才我把她从泥坑里捞出来就弄脏了……善静，我给她洗一下，等下再和你们说话。”朋友之间无需客气，朱谦岚说完让她们自便，带着梨梨进去好好搓洗一番，很快就有个崭新的梨梨蹦蹦跳跳地出来。“梨梨，要吃午饭了，别跑远了。”

“梨梨不出去，和悄悄姐姐一起玩！"说着，梨梨已经跑到桌子旁，迅速爬上凳子，整个人趴在桌上看着姜悄悄在那摆弄照相机，“悄悄姐姐，你这干什么呀？”

“我在换胶卷。"姜悄悄合上盖子，“换好了，梨梨穿新衣服了？我给你拍几张照吧？”

闻言，梨梨立刻比了个剪刀手放在耳边，“耶～”姜悄悄忍着笑按下快门，“真棒！”

梨梨嘻嘻一笑，眨巴着眼睛道，“悄悄姐姐，你拍了好多照片噢，那要怎么变出来呢？″

“有专门洗照片的师傅，他们会把漂亮的梨梨洗成一张纸噢！”“啊？为什么要把梨梨洗成纸？梨梨是人，不是纸！”朱谦岚出来的时候，梨梨对照片怎么变出来的好奇心已经消退，正在缠着姜悄悄叠青蛙，“还差一只，就能变成彩虹青蛙了！”桌上已经摆了六只不同色的青蛙，姜悄悄终于明白梨梨的目的，“原来梨梨你想要彩色青蛙呀？早说嘛，我直接给你折一只彩色的。”“哇，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见梨梨被姜悄悄哄得老老实实的，朱谦岚安心心地和姜善静开启话题，“方老板昨天和我回话了，她过两天要去一趟三迤省，叫我最迟明天晚上去市里和她汇合。”

虽说朱谦岚早就说过下学期不教了，但姜善静仍然觉得离别来得太快，“明天晚上？那你不是得坐明天上午的那班船？是不是太赶了？”“不赶，幼儿园比你们小学早一周放假，我东西都收拾好了。那些旧衣服我就不打算带了，就我们娘俩和一个小包裹，这样也不会太麻烦方老板。“朱谦岚笑道，“听说方老板每次出行都是独自一人，不知道我们跟着她会不会成为累赘……

“怎么会？方巧妙习惯独来独往，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被别人盯着说那个不能做这个不能做，谦岚你又不是管闲事的人，影响不到她。再说了，她是坐车出行，你们跟着她，也能算是刚好顺路碰上而已，只是劳烦她偶尔照顾下梨梨。”“我就是因为这点才拜托方老板的。去三迤太远了，有些地方很偏僻，我怕出意外，就想想问问方老板有没有去三迤的送货车，我想带着梨梨搭个顺风车，方老板告诉我跟送货车太辛苦了，正好她最近要去三迤一趟，让我等她消息，到时跟着她一起走。"朱谦岚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姜善静，“结果一个月都没消息，眼看着幼儿园都放假了，我就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跟她说我还是跟运货车好了。”

姜善静喝了口水，道，“她这人也就这个优点吧，不会言而无信。你都说了想在年前到达三迤，她敢应下，肯定会带你走的。”“就这个优点？"朱谦岚吃吃笑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起她′嫉恶如仇"仗义”心眼不坏′等等的时候，也是这一句'也就这个优点吧？”姜善静拿着杯子抵到唇边，左顾而言他，“那什么，那她有说什么时候带你离开兴安市？”

“她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说如果后天没出发的话，大后天肯定会出发。“朱谦岚自然不会忘记询问这些，遂一一道来，“所以她才说我明天晚上就要和她汇合，因为有可能后天就要走。”

“还是她没提前说的问题，才让你这么赶。"姜善静抱怨过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曹珂瑛老师让你在她那边定居，你自己怎么想的？”“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原来就这件事啊？是不是担心我是'走投无路'被迫的？"朱谦岚开了句玩笑，随即洒脱道，“别担心，我现在不会委屈自己了，而且三迤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曹老师现在是半隐退的状态，前几年回到老家花想城疗养。她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当年收我做关门弟子时，就挑明了说我以后得给她养老……可惜我当年辜负了她……这段时间每天都给我写信，问我什么时候出发，再不去都没人给她养老了……

说到这里，朱谦岚的眼里都是笑意，“老师怕我不好意思去找她，所以才用养老的事情来′威胁'我。善静，所以你不用担心，老师是真心记挂我的，我去了之后，只管好好生活就行。”

姜善静看她笑容不似作假，也笑了起来，“谦岚，我相信你说的，曹老师是一定好人。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我支持你。不过如果你什么时候想离开三进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去带你走。”

“哈，想破坏我对花想城的好感？没用的，我以后要一辈子住那边了，姜善静，你别想带我走。”

“切，我还不想带呢，路那么远，路费你又不给我报销。”“你要是来玩，我还会考虑报销，其他就算了！”“朱谦岚，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这点钱你都有要求？”“朋友是朋友，钱是钱~我现在是无业游民，还有个女儿要养，现在指望着老师接济一下，你想破坏我的计划，我当然要反击了！”两个人有来有往地笑闹起来，拿着七彩青蛙呱呱叫的朱梨梨被她们的笑声吸引了过来，歪着脑袋疑惑道，“妈妈和姜姨姨是在吵架吗？”姜悄悄把排成一排的青蛙屁股一个个按下去，看着它们往前跳了一步，闻言道，“不是吵架，她们在说相声。”

梨梨露出天真的笑容，“原来这就是说相声啊！好厉害！”姜悄悄噗嗤一乐，那边两人停了动作，知道两个孩子的对话后，相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

姜善静看了看表，“这么晚了？那你先忙着，我们回去了，明天上午我送你们出岛。”

朱谦岚没有拒绝，“那你得起个大早。”

“早起是常事，没什么。倒是梨梨能起得来吗?"姜善静看向梨梨，对方正抓着七彩青蛙和姜悄悄呱呱大战。

朱谦岚得目光也落在女儿身上，“这孩子知道要去彩云国，就天天问我什么时候去，因为她想看看彩色的云是什么样的……最近特别喜欢七彩的东西，看看这些青蛙，悄悄都嫌烦了吧？”

姜悄悄立刻摇头，“不烦。”

朱梨梨举高七彩青蛙，“悄悄姐姐才不会烦梨梨的！妈妈看，彩色的青蛙！姐姐还说，彩云国有青蛙云朵呢！”

朱谦岚以为七彩青蛙大概是用彩色笔涂些颜色，现在一看并非如此，有些惊讶，“这么多颜色，怎么叠进去的？”

梨梨看她的表情，顿时像是自己叠出来的一样，又举高了些，另一只手叉起腰，“悄悄姐姐可厉害了！”

朱谦岚忍不住把青蛙拿过来，仔细端详起来，这一看就看出门道来了。其实很简单，是每个颜色的纸都取了一截，然后拼在一起叠制而成，妙就妙在一点胶水都没用，纯靠每张纸互相牵制，七个颜色被巧妙地分布在各个部位，如果不凑近看，都看不出拼接痕迹，仿佛只有一张七彩纸而已。“妈妈，你小心点！”

梨梨自己随便挥舞小青蛙，却不允许妈妈轻轻抚摸，显然是有点“护食"的意味。

朱谦岚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把青蛙还给她，“小气鬼。”“梨梨才不是小气鬼！"朱梨梨哼哼道，然后把青蛙晃了晃，“我和悄悄姐姐说好了，要把这个小青蛙带到彩云国，到时和彩云国的云朵青蛙比一比，看谁更漂亮！”

小孩子的天真话语总是让人忍俊不禁，但在场的另外三人却没有嘲笑她，而是顺着她的话说一定要好好比一比，被鼓励的小孩子学着大人的模样拍着胸口说肯定会做到。

结果，第二天姜善静送她们上船后，回到家中，就听姜悄悄说在学校门口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那只七彩青蛙。

朱谦岚离开后，宿舍钥匙就回到门卫老林叔手上，他按规定去宿舍检查是否有需要修缮的地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房间里，唯有床底下落了这只七彩青蛙，他以为是垃圾就捡走丢了。

姜善静听了哭笑不得，“所以，七彩青蛙连彩云国都去不了。“随即，又担心道，“不知道梨梨会不会哭？”

这个问题，姜悄悄也无法回答，“要不要打小姨电话问问？”“先不用了，要是梨梨忘记了，我们一问反而让她伤心。“姜善静摇头，“等她想起来再说吧。”

姜林小学已经放假，岛外老师纷纷离校，朱谦岚的离职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毕竞除了姜善静之外，她和其他老师的交情平平。至于大班幼师和中班幼师，幼儿园的早放假让她们比其他人更早离开学校，自然没机会给朱谦岚送行。

大班幼师赵倩倩每次有事都是找朱谦岚看班，有些惋惜她的离职，但人家有更好的前程，总不可能拦着吧？所以送些祝福当作道别就罢了。放假是学生们最期待，却不是家长们最期待的。寒假的开始，昭示着除夕即将到来，供奉先祖、拜各路神仙的日程一一安排上，闲着没事干的孩子们四处乱窜，拿着小卖部买来的摔炮、擦炮到处“炸山”，每天不是东家的鸡鸭受了惊，就是西家的狗盆飞了天，闹得每家每户不得安宁，可大过年的，只要没出大事，就不会有人去计较这些"小事”。当然，总会有些例外的，每个村都有几家是没有小孩敢去"炸山"的。比如，“枫子哥"在孩子群中树立起来的威望，只要他没有消失，那么每代孩子头领都不会去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姜悄悄过了一段很安静祥和的节前生活，不用担心会有孩子往大埕上扔一堆摔炮就跑，也不用害怕在浴室的时候窗外投进几颗擦炮，让人又惊又气往年总会被其他孩子捉弄的几个梅，今年都受到了“枫子哥"的庇护，二梅还偷偷和姜悄悄说以前她大姐常常因为这些事情哭，现在再没人捉弄她们，大姐也终于松口同意进些摔炮擦炮来卖。

三梅的神经粗一些，被吓了这么多年，对烟花爆竹这些仍然热情不减，成功用一个月的零食换来一小盒摔炮后，乐得合不拢嘴，并且还非常慷慨地带着匹五梅一起玩，可惜双胞胎跑得比狗追得还快，最后转而找到姜悄悄想要和她一起玩。

擦炮的威力比摔炮强得多，三梅眼馋许久，请姜悄悄扔了个摔炮后，便怂恿道，“悄悄姐，要不要玩擦炮？”

姜悄悄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饶有兴致道，“擦炮？”三梅以为她不懂什么是擦炮，便解释道，“擦炮就是擦一下就能着的炮！”擦炮的盒子类似于火柴盒，没有引线，引爆的方式和擦火柴一样。很多孩子会比拼谁拿在手中的时间最长，最长的那一个将获得其他孩子崇拜的目光，但其危险性不可估量，所以被很多家长禁止。姜悄悄不介意尝试一下，但她可不敢带三梅玩，“我不玩，三梅你可别偷偷玩噢。”

三梅耷拉了脑袋，看到手上的摔炮后，又振作起来，“那我玩摔炮了。悄悄姐，再见~”

“再见，别太晚回来，不然又要挨骂了。”“哎呀，讨厌！”

看着跑远的三梅趣趄了一下，姜悄悄有些感叹，“真好呀，三梅有一起玩的小伙伴了。”

不止是三梅有玩伴，二梅也找到了志趣相投的"书友”，连被限制在家里活动的四五梅都有一起玩泥巴的小伙伴一一跛英和阿志仔的女儿，猪子。跛英想用剃光头发的办法来让猪子的头发变好一些，有没有效果还不知道，姜悄悄只知道猪子的头发长得很慢，到现在都只有短短一层头茬，看起来就是个小男孩。

三岁的四五梅带一岁多的猪子玩绰绰有余，跛英顶盯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双胞胎一步都不会离开姜家后，才放心地让猪子和她们一起玩。菜地被空下来后，徐大梅只用了两块，剩余的那块菜地便闲置下来，被四五梅占建成了“游乐园"，除了泥巴地外，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植物，每天她俩都会带着猪子在这里过家家，正好组成固定的“一家三口"队伍，双胞胎轮流当爸爸或者妈妈，猪子只能任由摆布成为"宝宝”。躲在杂物间里看着三梅离开后，双胞胎才敢带着猪子重新回到“游乐园”里，继续过家家，期间还对围观的姜悄悄提出了强烈邀请。看着三双期待的目光，姜悄悄清了清嗓子，开始扮演起来家访的“姜老师”。“两位爸爸妈妈好，我是宝宝的老师。”

没错，这一家三口的名字就是爸爸、妈妈和宝宝。“老……师好！我是，是宝、宝的爸爸。”“我是，是妈妈！”

“宝！”

“很好，那么下面我要开始进行家访了。首先，我要问一下，宝宝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心智上或许不再是小孩了，但姜悄悄一直未曾排斥和小孩子的相处。不管是同班的同学，还是更小的孩子，在她看来，都是一样的人，只要找对了方法，都能够让双方相处愉快。

她喜欢独处，喜欢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人间百态。但她也不讨厌交际，不会抗拒去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她想要掌握住瞬息变化的环境，这些都必不可少。

别看四五梅和猪子年纪小，还几乎足不出户，但姜悄悄能从她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小孩子是很敏感的，很多情况下的一些反应，非常具有“参考价值"，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

作为“利用"她们的回馈，姜悄悄每次哄她们的时候，都是真心实意地陪玩，尽责地当好一个"愿意和我玩的大姐姐"。耐心有限的三个小孩很快玩腻了过家家，连“饭"都不请“老师”吃，就把人“赶”出了“家”。

“老师再见！”

这句话，是四梅和五梅说得最顺溜的。

姜悄悄非常识趣地挥手，这次不再喊称呼，而是直接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