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0129章

梭子岛上十二所小学，被划分为上游、中游和下游三个层级，虽然没有拿到明面上来说，但岛上教育圈里的人心里都明白每个小学的师资、生源等方面的差距,都默契地同意了这个划分方法。

姜林小学虽然出了一个姜善静，因为她，姜林小学近几年大放异彩，但这种“异彩”只是基于下游这个层级来说。

就算她带过的毕业班综合成绩上过中游,但，只是“成绩”。上游、中游和下游的判定，可不是靠偶尔几次的成绩，而是要综合各个方面的情况，绝非一个老师能改变的。

上中游小学的校长们，在窦秉永拿出姜善静这员猛将后，确实担忧了一阵，可后来看姜林小学其他老师还是那副样子后，就又放心下来。简单来说，姜善静再厉害，也只有一个，注定只能被姜林小学和同校老师“拖累"，难成气候，不足为惧。

所以，尽管姜林小学已经在下游小学的前排，也很难让中游小学提防，更别说上游小学。

按这么说来，上中游小学的老师们并不会在意姜林小学里的学生，那为什么何雪莹这些人会知道″胡颖燕″呢？

其实原因还是在姜善静身上。

上中游小学的老师们可以不把姜林小学当一回事，也可以不把其学生当一回事,但姜善静这人还是要关注一下的。

比如她组织的学习小组可没有保密，很多人都在暗地里关注着呢！梭子岛小学五年制改为六年制后，许多政策规定都随之变化，一到五年级有的东西，六年级也一样有，比如一些用来褒扬学生的奖励方式。六年级刚开学没多久，部分小学就向中心小学递交了本学期的三好学生候选人，姜善静就在其中。

从姜善静开始代课开始，虽说每学期她都会递交一名候选人，但在学期刚开始就递交名单的情况仅有两次。

要知道，每学期的镇级三好学生递交期限是在期末考试前，出于慎重考虑，很多班主任都会在观察一定时间后才递名单的，不然如果好学生中途变“坏学生”那乐子就大了。

曾经就发生过这种事，据说那老师每次想起来就要扇自己一巴掌，虽然后来换了名单，但再也不做班主任了。

敢在开学没多久就递交名单，那就说明，这个班主任对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

上游小学这么操作的都很多，没办法，人家有自信的资本。而姜林小学呢？只是一所处于落后村落的小学，生源就很一般，还指望这种环境中挑出来的三好学生候选人是什么样子呢?所以，无一例外，每学期姜林小学递交上去的名单基本上是“到此一游”、“重在参与"。

镇级三好学生全被上游小学瓜分，偶尔有前排中游小学的学生获奖就算不错了。

姜善静再厉害，也只能让学生的学习更优秀，那些课堂之外的有份量的活动，靠她一个人很难做到。

因此，每学期的镇级三好学生评选，姜林小学递交的候选人都只是凑数的，就算是姜善静的学生也不例外。

而在这么困难的条件下，姜善静却硬是从上游小学口中抢来了两次“肉”。她每学期临近期末递交的候选人从未获得过镇级“三好学生”，但曾两次在学期初就递交的候选人，全部中选！

所以，这第三次一来，相关老师们就起了好奇心，本来猜测或许是她带上来的五年级生，结果一查才知道是个四年级生，姜善静都没教过人家！要知道，之前的那两次中选的可是姜善静教过至少一学期的学生啊！于是，“胡颖燕”这个名字立刻被这些老师们记住，再细细一探，就清楚了胡颖燕在姜林小学里的表现，然后将其告知自己的学生。当然，每个老师的"告知"方式都不同，有的会让学生别掉以轻心心，有的让学生注意一下，有的就只是提上一嘴而已。如果只是“姜林小学”四个字也就罢了，但和“胡颖燕"三个字一关联，这些被告知过的学生，自然想起了老师的话。

而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胡颖燕”。中心小学的五个六年级生拨开还在和对面撕扯不休的五年级生们，然后又扫开圆圈外围的另外三所上游小学的学生们，几乎和胡颖燕同一时间到达圆圈中心。

胡颖燕没有去注意他们，第一时间问好友，“悄悄，你没事吧？”“我没事。"姜悄悄凑到她耳边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两人一起面对四周各式各样的目光。

被挤开的人群口子重新合拢，中心小学的六年级生中一个晒得黝黑的男生率先开口，“你就是胡颖燕？”

大概是刚进入变声期，他的声音像嗓子刚被磨砂纸磨过一般，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

中心小学的五年级生见六年级生挤进来，立刻放弃了战场，也跟在后面进来，于俊文更是和于俊武谁也不让谁，并排着挤着进来。听到这句话话，于俊文丝毫不给面子地捂起耳朵，嘴里咕囔了一句“真难听”。

旁边的于俊武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地嘲他，“等你变声了肯定更难听。”“于俊武你他的…”

众人早已习惯这两个从未消停过的“文武”对手，只是扫了一眼，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被围在中间的姜林小学参赛者身上。对于黝黑男生的磨砂嗓音，胡颖燕和姜悄悄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谁有两个话多的变声期男生后桌，也会很快适应的。至于黝黑男生语气里带着的那点不客气，沉稳的老班长一惯的心无波澜，还很客气地回答，“我确实叫胡颖燕，但不知道是不是你想找的。请问，你是哪位？”

黝黑男生顿时拉下了脸，但还仰着下巴睨着她们。如果说何雪莹的“傲”是在因为自身有能力而产生的一种骄傲，那么黝黑男生的“傲”则更像是一种目中无人的那种"倨傲”。姜悄悄的脑子里自动把他和一个名字对上一一“他是欧于群。”

说话的是何雪莹，姜悄悄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不过，何雪莹对无名无姓的她一点都不在意，只只对胡颖燕有兴趣，她紧紧地盯着胡颖燕，再也不避讳自己的嘶哑声音，道，“我是上陈小学的何雪莹。”胡颖燕的态度一如既往，“何雪莹，你好。”欧于群不满地扫了一眼插话的何雪莹，冲着胡颖燕道，“听说你很厉害？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数学只拿满分？”

他的话里满是不屑，却惹来其他人的惊呼。“哇，这么厉害的吗？都是第一名？”

“数学满分？怪不得能来参加竞赛。”

“拉倒吧，如果这么厉害，以前就会过来参赛吧！”“姜林小学考试的那些卷子我见过，比我们简单很多啊，要是我考也会考满分的！”

“对哦，只是姜林小学的第一名而已啦，咱们小学拿第一名简单，但四年级开始，只有何雪莹和刘剑斌的数学考过满分。”“嗤，拿第一名简单？怎么不见你拿过啊？”“我又不是说我！”

“不管怎么说，第一名听着就是厉害的，我妈是姜林村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转学过去，那样我也能拿第一了！”

听到惊叹声时，欧于群表现出了明显的不快，但在听他们一面倒地贬低“姜林小学第一名"后，便得意地笑了出来，“就你们姜林小学那水平，你拿过第一名有什么厉害的？就你这样，在我们中心小学的差班里都只能垫底一一不对，应该说，你们南部的这些小学的第一名，都是这个。”梭子岛的北部是码头，和外界的关联较大，还有岛上权利最高的官方坐镇；中部就是镇中心，是岛上最繁华的区域，所以发展最好。因此，上游小学利中游前排的小学都在这两个区域内，而中游后排和下游小学都在南部，所以欧于群的话是直接把下游小学一起骂了。

中下游的学生还躲在一角没有上前来，无法对欧于群说着话比划出小指强烈谴责。

在场的全是上游小学的人，他们虽然对欧于群的手势有些道德上的不适，但没有几个人觉得他的说法有错，大多数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或安静地看好戏或小声地说着什么

就连对胡颖燕感兴趣的何雪莹，此刻也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们。在“堕落"为中等生之前，姜悄悄遇见过各种各样的言语挑衅，像欧于群这种只能算是毛毛雨雨，她能做的就是用实际行动去打脸而已，懒得和他浪费口水何况现在还有班长呢，交给她就行了！

想到此，姜悄悄愉快地贴在班长旁边做一个吃瓜群众。而班长，并没有让她失望。

只见，胡颖燕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然后张口只说了一个字，“哦。”欧于群瞪大眼睛，显然没有做好怎么应对这种回答的预案，脸上的倨傲都散了几分，表情有些龟裂，“你听不懂吗？你的第一名不算什么！”见胡颖燕皱了皱眉，欧于群恢复得意，“哈哈！这回听懂了吧？”胡颖燕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转头对吃瓜的好友说道，“老师应该快回来了，大家都在那边等我们，没什么事我们回座位上吧，这里有点吵。”说完，也不管欧于群一瞬间变得黑红的脸色，胡颖燕拉着姜悄悄的手找个方向“突围"，“借过一下，谢谢。”

被她点出的几个同学有些呆愣，下意识地让开位置，然后和众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往那群中下游学生聚集地走去。曾菲菲“哇"了一声，“太酷啦！她叫胡颖燕是吧？等下我要问问她有没有XX号！”

刘剑斌在旁边泼冷水，“得了吧，她可能连电脑室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别说XX号了。”

陈婉婷是何雪莹的死忠，对胡颖燕暂时无感，但讨厌刘剑斌的她立刻出声，“刘剑斌你得意啥？如果不是雪莹，你也连电脑都没见过。”何雪莹的二姨在镇上开了第一家文印店，刘剑斌死皮赖脸去玩过几次电脑，才见识到了互联网是什么。

但他是个厚脸皮的，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说得好像你不是靠何雪莹似的，既然你能打电脑我为什么不能打？”陈婉婷一听，顿时怒火又上来了，两人再次爆发争吵。中心小学的另外四个六年级生，和欧于群只是普通的同班或者同年级关系而已，一直不怎么亲近，而且也不喜欢掺参和这些"小屁孩"的争端，所以只是过来认识一下“胡颖燕”而已，见热闹散场，就去找贴着自己名字的座位坐好。围着的人见状，窥了欧于群那气得变形的脸一眼后，也纷纷散开，这一散，同时散了双方恢复“战场"的想法，各自找了座位坐下，等待着老师的到来。没错，其实赛场上的座位都是定好的，只不过因为上游小学的参赛者控场，中下游小学的参赛者只能窝在一方暂时歇脚。场上的动静不断，还有人往这边过来，中下游的参赛者们都紧张起来。“我们也找座位坐好吧。”

胡颖燕已经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这话一出，大家的紧张感少了不少。“谢谢你，胡颖燕。”

“不用谢，去找位置吧。”

“幸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好紧张，不知道会出什么题目………

“加油，平常心就行。”

“胡班长，你知道老师什么时候过来吗？”“应该快了吧，已经超过开赛时间五分钟了。”赛场这边的学生们正襟危坐，等待着老师们的到来，而中心小学的会议室内，动静并不比赛场上小。

因为是数学竞赛，所以每个学校带队的都是数学老师，但现在因为某件事，湾顶、东贝和上陈的校长都出现了。

东贝的校长嘴毒是出了名的，他性格同样暴躁，此刻正指着中心小学校长的鼻子大骂，“什么狗屁！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搞鬼，姓郝的，我告诉你，这事我不同意！你敢这么干，我就敢砸场子！选拔赛别办了！”湾顶小学校长性格稳一点，但对中心小学临时加的“规则"也非常不满，附和着东贝校长的话，“郝校长，不是我不信任你。但是咱们梭子岛获奖已经很困难了，市里怎么可能会突然搞这么一出，加这么大难度，让我们这些偏远小学怎么办？”

上陈小学的老奸头站得靠后一些，慢条斯理道，“是啊，郝校长，您该不会是因为我们今年要了十个名额心怀不满的吧？”各个小学的领队老师一进入中心小学，就被请到会议室内，听取此次竞赛活动组组长宣布“竞赛形式变更规则"这件事。湾顶、东贝和上陈的领队老师顿觉不妙，立刻把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学校，三所校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东贝校长一开骂，活动组长哪里顶得住？赶紧把郝校长请来，然后，整个会议室就充斥着上游小学校长们你来我往的声音。中下游的领队老师们很有自知之明，既不传消息回去，也不掺和骂战，还站得远远的。

看着吵着吵着就差扯头发撕衣服的校长们，高俊斌震撼得久久无法回身，还是林建康好心把他拉离了原地，免得遭受池鱼之殃。“我都说了，是上面的要求，你们有意见就和上面说去。“郝校长已经没了最初的耐心，不客气道，“我有什么不满的？去市赛的名额只有十个，我们中心小学有把握占三分之二，你们就是再加十个我都无所谓。”“姓郝的，你终于说实话了是吧？就是你自己增加的难度吧？三分之二？如果不是你早有准备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口气！”“郝校长，你这么做不太好吧？故意针对我们三所小学”“对啊，郝校长，哪有快开赛了才增加规则的？有点过分了吧？”眼见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骂”，高俊斌如坐针毡，小声问起旁边的林建康，“林老师，这个……不阻止一下吗？竞赛时间都快到了，学生们该等急了…林建康换了个坐姿，老神在在道，“阻止啥？不管中心小学是不是早就收到了消息，却在今天才宣布，作为竞赛组织方的他们都要负一定的责任，被骂一顿是应得的。”

高俊斌犹豫道，“林老师，您这意思……是相信这个增加的竞赛形式是上面要求的？”

林建康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相信？中心小学虽然有时候挺容易引起众怒，但对上面的通知要求一类的可不敢弄虚作假。轮岗那件事不就是这样？”林建康都这么想，那湾顶他们肯定也是相信的，高俊斌有些迷茫，“那湾顶他们……”

“他们气不过呗。"林建康摊手，“觉得自己被中心小学耍了，虽说带了十个参赛者过来，但估计都是那种适合做卷子的学生。”“中心小学的也是一样的吧！"高俊斌说完，恍然，“难道说，中心小学的参赛者不是？”

“我刚才看到参赛名单，又从中心小学的几个老师那边听了一些。“林建康低声道，“说他们今年挑选学生参赛的时候，被叮嘱了选人不要只重视成绩，还要考虑一下人选的胆子、表达能力、临场反应等等.……”“这个要求……"高俊斌眼睛微微睁大，“不就正适合参加增加竞赛抢答环节吗？”

林建康环着胸点头，“上午做个卷子，下午增加一场抢答赛，再综合两场竞赛的成绩，以此选出市赛选手。湾顶、东贝和上陈他们不知道抢答赛，所以带来的参赛者都是重成绩的……这类学生大多数只知道埋头苦读，抢答这东西一听就慌了……中心小学能拿三分之二的名额，确实不是吹的。”想通了关节后，高俊斌看着还在争吵的四个校长，一脸复杂，心里更是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

林建康拍了拍他的肩，“反正我们这些下游小学一直被他们排除在外，规则怎么定，他们都不会把咱们当一回事。”高俊斌"噢"了一声，只觉得那股滋味更复杂了呢！而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林建康不由自主地溢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很快收起。哈哈哈，这抢答赛的环节增加得太妙了吧？胡颖燕没参加过竞赛，卷子得分可能不会太高，但她那性格，太适合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