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番外4

那天夜色如水,月光如丝绒。

在江述月温暖的怀抱中流连到深夜，不知道是谁不小心压到了播放键，荧幕上的电影重新播放。

影音配合电影里北意大利无垠麦田的色调,仿佛将空气都浸染成电影里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电影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电影本身温暖的羊绒毯下早已不重要。

两人的双腿没有交缠，没有脸红心跳的耳鬓厮磨，更像是一种对伤口的抚平，正如小时候的本能一样一一看到同伴受伤会忍不住心里一紧，慌乱地帮他求助后来这在社会学家的口中成为的人治愈他人的本能。陶栀子也在尽量适应有江述月的日子，孤独久了的两个人要适应拥有对方的余生仍然还需要一些时间。

陶栀子的手会下意识地停留在他后腰凹陷的肌肉线条上，似乎是像探索这具和自己差异很大又极优美的躯体。

但是她的探索也仅限于他的肌肉纹理而已，腰线以下仿佛是某种禁区，让神明沦陷，在业海沉浮的罪恶之地。

陶栀子稳了稳心神，咬了咬下唇，犹豫着试探性地说道：“如果……如果我想为教授的 发声，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吗？”江述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确定，你能承担那份代价吗？”直面公众和舆论的代价，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之前在找到有力证据之前，网络上劈天盖地都是对陶栀子的质疑，尽管也有支持者，但是一些在其中搅浑水的人仍然会用一些煽动性的帖子对她进行猜忌和伤害。

最严重的时候，陶栀子被网上的评论气到发抖。“他们只不过，是仗着在网络上戴着面具才敢直面内心心的罪恶的，网络的面具会挡住他们现实生活中唯唯诺诺的脸,不然……他们不敢。”半响,她唇角上扬露出了微笑。

“应该惧怕的是他们，不是我。”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她抬头，看向窗外被月光浸润的天色，语气忽然松弛下来，“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江述月沉默了一会儿，在顷刻间权衡完毕，最后低声说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可以帮你，但你得做好准备，舆论的刀子比你想象的更锋利。”陶栀子准备在江述月的辅助下，亲自起草了一篇小文。他们客观地梳理了李爱华当年的学术成就，以及他在个人选择上遭受的不公对待，并强调了对隐私权和基本尊严的尊重。早期的学术成就，在李爱华事业停摆的这些年里，原本应该是进入博物馆的东西，但是陶栀子却发现他的文献仍然被广泛引用，算是这个行业很多论文引用都绕不开的。

李教授啊……他原来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另一方面陶栀子越了解他，越觉得可惜。

但是转念一想，如今关于人生的叙事早已改变，她也早已过了那个梦想成为太空人和科学家的年纪。

却只蓦然回首，发现那个不起眼的打扮怪异的拾荒老人，原来早已经历人生璀璨，却又甘心沉俯于尘埃中。

在起草文章的那一晚，房间里的空气静得只听得见键盘的声音。陶栀子坐在桌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散发出冷白的光，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缓慢地敲击，时不时停下，陷入思考。

她之前在打印店干过两年，这种基础的文字操作还算熟悉。江述月站在她身旁，手里捧着一本笔记本，偶尔翻看里面的记录，为她提供一些参考。

桌上摊开的文件有些凌乱，李爱华的学术论文、采访摘录、以及几封来自学术圈朋友的支持信都堆在一旁，另有几张白纸上写满了草稿和修正标记。陶栀子读了一遍他指的内容，点点头，在电脑上调整了几句措辞，然后抬头问道：“后面要不要加入一些他的研究成果？我觉得，如果我们能让大家看到他在学术上的贡献，或许能让舆论稍微冷静一点。”她刚说完，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转而纠结道：“但是这样是一把双刃剑，大家可能会因为他曾经的学者的身份而对他有着更苛刻的要求。”她自顾自地叹气道：“世上会不会有很多很厉害，又刚好是跨性别者的人…

如果有的话，李爱华就不会那么如履薄冰地生活了。“有啊，很多…"江述月说道。

拉弗恩·考克斯，美国演员，因在热门美剧《橘子是新黑》中饰演索菲亚而成名，首位获得黄金时段艾美奖提名的公开跨性别演员。雷内·理查兹，网球运动员，在公开跨性别身份后，成功争取在女性网球赛中参赛的权利。

莎拉·麦克布莱德，美国首位公开跨性别的州参议员，曾推动重要立法进程。

贝诺伊特·克拉尔，神经科学家，公开跨性别身份后，成为学术界备受尊敬的科学家之一，对脑功能和神经元的研究有重要贡献，同时致力于推动学术界的性别平等。

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演艺界、运动界、政界、科学界……江述月这才娓娓道来：

“可以讲他的学术成就，但是重心应该放在为他的身份寻找理由。”陶栀子看向她，静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的故事不仅仅是关于他个人的，而是关于所有被忽视、被误解的人。他是一个例子，但不是唯一的例子。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只不过没有被人看到。他做的最朴实最直白的事情只是……选择了自己人生而已，这是他的权利，不该被质疑权利。”

陶栀子沉默良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闪过激动的星辉。她将自己的稿纸拿来，在扉页上加上了一句话一一「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自由选择有时候会成为一场彻头彻尾的叛逆，但我，永远支持她的叛逆。」

这里她大胆用了“她"字。

怀着敬畏之心，陶栀子尝试着用简洁真诚的文字，去讲述她与李爱华的相遇，和往年之交，全方位去复原一个真正的李爱华。按下发布键的瞬间，陶栀子将电脑彻底合上，因为她知道这一定会迎来一场狂风骤雨，她知道她一定会被骂，而且会被骂得体无完肤，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开盒，从小到大的信息都有可能被人找到……但是，那又如何。

第二天清晨，文章如同投石子入湖，激起了小范围的涟漪--但很快，涟漪变成了风暴。

陶栀子的个人主业瞬间挤入无数私信，早已是99+，系统已经无法记录准确数字了，但是后台的提示仍然不断。

虽然早已预料到这种局面，但是她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她所处的地方，如同一层隔绝外界的玻璃罩子，将她保护在温暖之地。支持与质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人赞扬她的勇气，也有人用最尖刻的语言质疑她的动机，甚至有人翻出了她过往的经历，恶意揣测她的目的。“看看她以前的生活经历，真是笑死人了，站出来就是为了博关注吧。”“是不是蹭热点？这种人根本不配谈什么正义。”“敢发这种文章，勇气可嘉，但肯定会被冲的。”她粗略看了一眼，察觉到身边江述月的动静，得知他已经醒了。早已预料到他下一个动作就会询问她怎么了。她立刻将手机锁屏，远远扔到一边，然后重新躺进温暖的被子，在被子下找到了他的身体，一个剧烈的翻身将他稳稳抱住。由于她身材娇小，总显得像费力抱一只大熊。身旁之人永远不会只等她主动，下意识长臂一揽，将她整个包裹在自己气息中。

江述月刚醒的时候，嗓音是最后苏醒的，带着一种致命的慵懒，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她心口的挠痒。

“还受得住吗？舆论……“他闭着眼，将头微微垂下，抵在她耳边喃喃道。原本心里还因为那些只言片语被掀起惊涛骇浪，如今脑海里却久久回荡着他的嗓音，将一切都从脑海中摒除。

“受得住，在我的意料之内。"陶栀子声音轻快，倒没有半点强装坚强的意味。

而是她原本就不在意那些了。

江述月原本想拿起手机，打开看看网上的反响的，陶栀子却一把躲过，将他的手机也同样扔到了一边，转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在江述月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她说道：“早上这么温馨的时光，怎么能被那些东西打扰？”

陶栀子盯着他，目光微微闪动，看到他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半掀着眼皮含笑看着她。

这种清晨的目光最为温柔，让她看无数遍都还是会有一种触电般的悸动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她赶紧胡乱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呼吸有些错乱地说道：“别这么看我，不然我有种干坏事被人旁观的错觉。”一只有力的手稳稳捉住她的小手，但是并没有将她挡眼的手移开，只是略带无奈地笑了笑，声音柔而低沉：“好，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就蒙上吧。这句话说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腕处，像是烧灼了一样，她下意识抖了一下，原本想干点什么，倒迟迟不知道如何动手。此时手机的提示音开始响了，因为手机的免打扰模式已经解除，接连不断地提示音不断扰动着两人之间温热的氛围。江述月循着声音抬手，把手机提示音关一下。陶栀子立刻提前一步伸手拿来，眼疾手快地关掉。手机上的舆论如引爆了原子弹一样不断闪烁和轰炸，如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江述月在她的沉默的酝酿中有些担心，准备移开她的手，她却及时又笨拙地将双唇凑了上去。

食髓知味……

她有些上瘾。

江述月微微一怔，双眸因惊讶而轻轻睁大，睫毛在她的掌下有些颤动，但很快这张脸上便带着一抹笑意，回以更深的回应。他轻柔地托住她的后脑，将她带得更近一些，迎合着她主动的吻，仿佛在用动作安抚她内心心的忐忑，让她整个人都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动作又轻又让人觉得安稳。

两人的气息渐渐交融，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这一吻而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剩下心跳的回响，一下一下，隔绝了战场的硝烟，温柔律动着节拍。陶栀子原本只是想阻止他继续追问，也试图用亲吻来掩饰自己的慌乱，但这个吻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深意。

温热的触感像是一场沙漠中的风暴，不由分说将她心底的那些小心翼翼彻底卷走。

他的唇温热而柔软，带着一点清晨特有的慵懒气息，像是一场安静潮热的夏日温雨，将她浸润，彻底浸润……

陶栀子感受到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似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颊和耳边，细腻到让人几乎屏住了呼吸。

她觉得自己的脸颊已经烧得厉害，心心跳也凌乱得不可控，如同一颗融化的棉花糖，瘫软在那唇齿之间，在交缠中苟延残喘地求生。他的手原本停留在她腰间，睡衣刚好掀起一角，但是他的手却老老实实停留在衣角处，若有似无地接触着她的皮肤。就单是这样的距离，每一寸相触，她都忍不住颤抖，敏感得如同随时被划燃的火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