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从(1 / 1)

焚灯 嬴不一 6548 字 14天前

第23章何从

颜渚抱着重铸的一尊石兽来的时候,贺府的医生正将最后一针退烧药剂推进阿芎手臂上的血管里,透明的药水从针管里全部进入她的身体后,针头被拔出溅起几滴。

床旁边等着的迷縠纸锁链霎时飞了过来,在针头扎出的小伤口处摩挲了两下,溢出来的血珠被吸了个干净。

颜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医生观察完将阿芎身后的靠枕摆好后离开才走了进来。他凑在床边,将手中的石兽放到了地板上,开口说道:“我将木盒子里的镇石交给工匠,他以现在流行的神兽模样制了几对。这只是辟邪,另一只为天禄,不知这个不到半人高的尺寸怎么样?”阿芎倚在柔软的靠背上,偏过头瞧了一眼地上的石辟邪,身若虎豹、头上无角、嘴大牙锐,下颌一束卷须,长尾拖地,身生双翼、羽翅振起。她点了点头应道:“可。”

颜渚闻言松了一口气,低头扫了一眼石辟邪,突然想起了什么陡然开口问道:“像这么大的石兽少说四五对,什么时候送到城北?送到城北需要摆成什么阵式吗?”

阿芎默默地算了一下日子,距离将李老的棺材送往城北入土还有一日,她淡淡地开口说道:“劳烦你将这几对石兽送至李老家处,明日送葬之时会随着李老的棺木一同前往城北。”

“石兽的位置无甚讲究。”

闻言颜渚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奇怪地问道:“我听人说你要独自扶灵去城北,若是再加上这么多石兽……”

“要是石兽位置没什么讲究的话,我带人送去城北就好了。”阿芎慢慢抬眼直直地看向颜渚,那样直白的眼神让他有些不自然。她根本没有在乎他面上的小表情,开口问道:“你师父那里做纸扎的原料还在吗?”颜渚没想到她会突然拐到这个问题上,呆楞着点了点头,说道:“除了行丧礼所用到的东西,其余的我都没有动过”

他突然想到阿芎之前跟着自己的师父学过一点纸扎的手艺,恍然问道:…你是想扎纸人然后扶灵送棺?”

阿芎点了点头后开口道:“城北之行,或许凶险百倍。镇石之事,对于汇阵影响颇多,幕后之人必不会轻易允之。将石兽予我,与棺柩一同送往城北即可。”

她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将口中的话说出来,权衡左右还是开口讲道:“你莫要再插手此事。”

颜渚听到她这番话有点怔,像是一个项目做到一半被叫停了那般茫然和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垂眸看向地上的石辟邪,怔了一会儿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出来,抬手要将腰上挂着的夔纹文剑带钩取下。阿芎瞧到了他的动作,开口说道:“既是送与你的,你也依约找人重铸石兽,当得起这枚带钩。”

捏着带钩的手一顿,颜渚慢慢松开了指腹,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扎纸人?去的时候知会我一声。”

他边说边站起身立在她的床边,作势要弯下腰将石辟邪抱走。“此刻就去。"阿芎开口拦了他一句,撑着床边侧过身来穿上鞋从颜渚的身边走过。

她身侧的迷縠纸锁链霎时飞到了石辟邪旁边,在颜渚还愣着的时候快速地卷上了它,将石辟邪在木质地板上拖行跟上了阿芎的步伐。颜渚回府后顺势招来一个人嘱咐他去工匠处将所有石兽送至城东李老住处,随后开车带着阿芎和那尊石辟邪先行驶往城东。等到了李老家门口时,绕在阿芎手臂上的纸锁链卷着石辟邪下了车,将它拖进了李老的家里院子中,随后飞回了正在行驶的车上。颜渚将车停在了熟悉的位置,带着阿芎迈进了他师父的家里,随后轻车熟路地将人领到了贮存纸扎材料的地方。

阿芎跟进去后大致扫了一眼竹条、纸浆等东西,随意一挥手,身侧跟着的纸锁链便伸长卷起几箱的材料后向院子外拖。她在颜渚还怔愣的时候,淡淡地开口道:“多谢。此地去往李老家的路我熟知,便不用相送了。”

阿芎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纸锁链和一堆东西走了,留颜渚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

阿芎离开这里不过四日,再回来看到李老院子中遮天蔽日的树时,却像是在外经历了几年光景。

她抬头慢看树叶之时,纸锁链已经将纸扎所需的东西拖到了对应的树下位置,一旁吊唁守灵的李老朋友瞧着皆是一愣。有人直身走上前来,扫了一眼一旁放置的竹条等物,开口问阿芎道:“这是纸扎匠之物?可是他不是与李老一日过世了吗?”江海去了城东南还未回来,他不在阿芎便少了贴身翻译,听不懂一概只微微点头示意。

她一副不想多交谈的模样劝退了李老的朋友,大家又回归了她来之前的宁静。

阿芎兀自拎了一个小木板凳和一盏烛台,坐到了那些竹条等材料的一旁,认真地开始做着前几日刚学习的纸扎。

她学扎纸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一开始劈竹条、烘烤竹条弯曲时并不熟练,时不时被竹丝刺一下手指,一旁蜷着的纸锁链就会适时飞过来将血珠蹭走。不多时,李绯妤也飘了过来,就在一旁立着瞧她扎纸人。阿芎扎了几个竹框架后愈发熟练起来,连着扎了十几个接近一人高的纸人和七八匹纸马,将纸糊在框架上后放到旁边静置。旁人看到她手艺如此精巧,皆在一旁夸赞,只是阿芎从头到尾听不懂。阿芎弄完这些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期间颜府的人将带有镇石的几对石兽一一运到了李老的院子里占据侧边一片地方,慢慢得就连吊唁的人也快走完了最后几个人与她告别后也匆匆离去,她抬眼看见李绯妤在旁边垃圾堆旁站着,催使纸锁链将满地的碎屑清扫至一边。李绯妤知道江海不在两人无法沟通,便伸手指了指角落的长条大木箱。那是昨日阿芎醒来时拜托管家将后院中李绯好的尸体整理妥当后装入木箱子秘密送来的。

她此时指那口装自己尸体的箱子意味分明,就是拜托阿芎将她挫骨,撒在李老的棺木前。

阿芎默默地看着她点了点头,随手在纸锁链的一侧抹了一下,血珠沿着锁链的侧面下滑被吸收至一个顶点。

纸锁链先将那口大木箱子劈开露出里面的遗容整好的尸体,它将木头碎屑扫到了一边,重复了前晚画阵的动作,在李绯妤的身体周围画了一个血红的阵。阵成之时,似有半透明的迷縠枝条从地下破土而生,它们身形极快、枝条如刃,肆意地在李绯妤的尸体上来回切割。从外表看,尸体与刚才并无两样,实际上万千条缝隙如发丝一般缠绕在整个身躯上。

不一会儿,那些新生迷縠枝条将整个尸体缠绕包了起来,像是在包裹粽子般紧实。

它们将尸体完整地抬了起来,一路伸展挪移,将它移到了李老的棺木之上。霎时,从地下生长出来的枝条全部缩水般枯萎了下去,慢慢地消散在空中,被包裹的尸体没了支撑一下子掉落下来。

尸体在半空中散成碎末细粉,落在了整个棺木之上的各处。挫骨扬灰结束后,李绯妤在不远处先是朝着李老的棺木方向跪拜了几次,随后又转向阿芎的方向拜了一下。

她还欲再拜,阿芎适时地挪了身体换了位置让她落了空。李绯妤的礼停顿在了半空中,她瞧着阿芎的动作从中知道她的意思,苦笑了一下后听劝地站起了身,继而飘到棺前守孝烛去了。李绯妤就跪在棺前的蒲团之上,而阿芎则是于树下的石棋盘上自己与自己对弈,一人一魂在灵堂前的两处无言地坐了一晚上。当天光透过树枝上的叶隙洒落之时,阿芎抬眸瞧了一眼还在跪着的李绯妤,她的神色认真像是在忏悔。

阿芎收回目光后,将还在拾棋子的手滑落至腰间,在迷縠纸锁链的一侧快速划过,口子慢慢渗出血来。她起身走向一旁散落着的十几个纸人和纸马,在每一个纸扎的额间点了一下。

纸人额间被抹上的那滴血霎时像是融入了纸扎内部,在它的身体上下流转了几圈后经由嘴唇使得它越发红艳,最后一分为二汇入了它的一双眼眸中,两只眼睛顿时生了神。

它们顺次活了起来,点了睛的眼珠灵活地转了几下,几双眼睛一致地左右看了一圈,在瞧到一旁的阿芎时蓦地咧起来红唇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迷縠纸锁链飞向院子中提前准备好的几辆木头平车,拽着车梆子将它拉到了那群纸马的旁边,将七八匹纸马身上的套绳栓到了车上。纸人们盈盈地向阿芎的方向行了一礼后踮着脚步走了起来,一半朝着李老的棺材前去,一半则将院中一旁的几对石兽蓦地抬了起来放到了纸马拉着的平车上。

纸人将棺材稳稳地抬到平车上后,扯了那块绣着开路神的白布盖在了上面。随后,它们将贺府管家准备好的丧事所需陪葬东西一起抬到了另一辆平车之上。

它们作完一切后,自觉地将院门大开,破晓时分灰白的天色露了出来。它们拉着撅蹄子的纸马出了院子,然后坐到了车头等阿芎。阿芎步行至跪着的李绯妤旁边,将所剩无几的白色孝烛一一吹灭后放至一边,她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就见李绯妤对着堂前的黑白照片再拜了几下,直起身对她点了点头。

一人一魂一同行至院外,阿芎将门缓缓合上后坐到了平车上,李绯妤也飘到了她的旁边坐下。

这个清晨的时间段路上没什么人,拿着缰绳的纸人用力一甩,纸马无声嘶哑了一下,迈开蹄子跑了起来,将木头平车拉得吱呦作响,轮子差点转出火星子纸马拉得车比平常的要快许多,路上少许行人瞧见平车上有人撒纸钱开路也不会细看,它们就一路将车拉出了城北。刚出城北,阿芎拍了拍车梆子,叫停了正在运行的队伍。李绯妤被她这番动作整得懵了一下,眼见她上了那辆放着几只石兽的平车,才明白过来她有事要办,扶灵之事交由她这个亲生女儿,她在平车上站起身朝阿芎行了一礼。

阿芎一开始并不知道李老所买的墓地究竟在何处,如今有了李绯妤指路,她便放心地将大部分的纸人纸马交给她。平车上也放了铲子等工具,到地方纸人们会自觉地挖坑随葬埋棺,在李绯好去往无底轮回桥之前将自己也埋入坑中回归到普通的纸人。

她朝李绯妤点了点头,算是做最后的道别,随后便驱使纸人驾车朝另一个方向行去。

城北人烟稀少、野草丛生荒凉至极。搭载镇石石兽的平车才行了没多久,车上陡然重了一下,坐上来了一只魂。

那只魂轻车熟路地坐到了阿芎的旁边,两只腿在车边耷拉着,时不时晃悠两下。她黑漆漆的双眸中无甚情绪,只盯着野草看。车牯辘在泥地里翻转,刚下完雨的城北有一种草汁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一人一魂像是不知纸马拉车的尽头,就这么无言地看着城北外的山水。平车顺着墟水支流行进,直到有几条支流汇合之地远远地浮现之时,它才变缓了速度朝着那个方向行驶而去。

车上的魂陡然往后一仰,头枕着石兽的底座,她拿眼瞥了两下石兽的模样,便无趣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今日就是约定的时日吧?”阿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心下权衡起来。这只魂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很奇怪,她作为魂所保留的称为“人"的动作过多,甚至就连前几日刚离体的李纠妤,行为都没有这只魂像人。

如果不仔细瞧她的皮肤以及双眼,会觉得她真的只是一个跟自己出来办事的小丫头,而非轻易生抽魂体的恶鬼。

那只魂并没有期望从阿芎那里得到回话,兀自开口说道:“纸马行得太慢,不如我将刚刚那只魂抓过来,直接将你传送过去可行否?”她所说的那只魂是扶灵的李绯妤。

阿芎也没有理她这番玩笑话,那只魂顿时无趣得很,只能倚在石兽的脚边阖眼。

纸马行至墟水支流交汇处与山中间的平原时听了下来,在原地不停地撅蹄子刨土。阿芎并没有下车,只曲起手指在车梆子上叩了几下。纸人得令后接连跳下车,将平车上的几对石兽吭哧吭哧地搬运下去,随便找个地刨个浅坑便放了进去。

那只魂枕着的石兽被搬走时,她恍惚地睁了开眼瞧了前方随意摆放的石兽,蓦地双眼一眯定睛看了起来。

“这是……城北墓被炸毁的石兽?“那只魂像是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猛地坐了起来就要冲过去将纸扎的玩意抓碎。

霎时,伴随着阿芎一声轻轻的回应"嗯”,迷縠纸锁链快速地掠到了那只魂的身前,将她五花大绑捆了个严实。

那只魂没想到阿芎会如此迅速地将自己防备起来,表情瞬间变得阴鸷起来,尖利的牙齿互相磨着发出细碎声音,她还要试图逃离包围圈,奈何迷毂对于魂来说是天克,纸锁链稍微缩一点就会勒进她的魂体里使之发生强烈动荡。纸人将所有的石兽都搬到了那片长满野草的土地之上,它们虽然摆放散漫但冥冥之中像是互通着,有微弱的光盈盈环绕着。阿芎扫了一眼那些藏有镇石的石兽,又瞧了一眼被绑着顺便堵上嘴的魂,在车上叩了几下,纸人们一下子跳回了车上,一甩缰绳促使纸马行动起来。阿芎跟着蜃境中的记忆,大概找寻到了当初运送镇石去往的那个营地附近,比刚才的地方更荒凉,连野草都不见几棵。她四下瞧了一眼便叩停了平车,一只手撑着从车上跳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临别长乐时她搓的那根魂香。

阿芎用火柴擦燃它后,弯腰将它随意地插到了泥土之中。袅袅青白烟升腾而起再缓缓地落下、融入土里,像是被地下的什么东西正在吸食。不一会儿,泥土之下有微微松动之势,几缕青烟从里面腾空而出落在了燃着的魂香旁边。他穿着六朝时期的服装,双眼紧紧闭着,耳朵听到香燃的声音便举手就拜。

陡然,他皱着眉往斜后方睁开双眼看了过去,见到奇装异服的阿芎后怔了一下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阿芎听不懂他的话,一言不发地看了一眼他,随手指了指地上的魂香示意它是自己带来的。

瞧着他微微弓起的背有一刻放松,阿芎陡然上前在他的眉心处轻轻叩了一下。极虚弱快要消散的魂根本受不住她的这一下,痛苦地蜷缩自己的身子。就在这时,阿芎咬破手指挤出血珠在他的眉心一抹,随后俯身将自己的额头与他的相轻触,那人霎时被她拉进了贯意之中,还因为她的血能够和她沟通。阿芎等到他的魂不动荡后才在贯意中开口问道:“流转之阵在哪里?”“你问这个做什么?"那魂虽然吸收了阿芎的血变得比原来精神,戒备的心理反而一直存在。

阿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魂香是长乐托我送来祭你们的,若是不想辜负她搭救东吾的一片心,就将流转之阵的位置告诉我。”他闻言愣了好久,像是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黑暗以外的事物,就连周围的景色也变迁了认不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陡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道:“如今…是什么朝代?”

“百余年前,齐国被攻破宣告灭国。“阿芎顿了一下,觉得这个话题过于哀伤转而道:“但你们投入汇阵中所做出的牺牲,使墟水逆流、东吾重生。”他怔着怔着陡然笑了出来,脸颊边有一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他眼睛亮亮得看向阿芎,有些幼稚地开口道:“我们是英雄,对吗?”“我们救了好多人,救了东吾,救了……那时的齐国。长乐公主是否青史留名?史书是否记载她此壮举?”

阿芎陡然想起来,城北汇阵中的牺牲要比长乐的流言蜚语来得早,所以眼前的人并不知道长乐造谣自己叛国之事。

她抿了抿唇,在那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在贯意中开口道:“每一本史册都有长乐浓墨重彩的一笔,她骁勇善战死守东吾、慷慨赴义君子死节,是青史记载中百余年来最值得尊重的人。”

“我就知道!长乐公主当有大将之风!"他先是夸了几句沾沾自喜随后顺着说道:“长幸公子也颇有一国之君气概!若是齐国再强一点……就一点,就好了。很多事都会变得不一样,齐国会有明善的国君、所向披靡的女将、上下一心的子民……

“不说这个了,流转之阵就在此处地下,从那里的石门沿阶而下就能到了,只是需要长乐公主的血脉才可接近开启。”闻言,阿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后仔细地想了一下,霎时目光瞥向了快要燃尽的魂香,那是长乐的一缕魂制成的,应当有接近流转之阵的能力。她蹲下身将那根只剩一截的魂香在泥土里擦了几下,迫使它熄火后塞进了口袋里。

那人瞧着她的动作一开始没懂,后来才明白长乐的魂香大约就是公主的一部分魂,随后开口在贯意里问道:“长乐公主与我一样,还未入无底轮回桥转生?”

阿芎面不改色地扯谎道:“不,她已经去无底轮回桥了,临走前托我完成她未了的心愿前来祭拜你们。”

像是怕他不放心,她又继而补了一句道:“东吾也不会再有困境了,你们的使命完成了,不必在黑暗中度日。”

那人傻傻地“哦"了一声,随后像是无神无主了一般站在原地,两眼呆愣地看着陌生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芎起身时看到了他这副模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走吧,你们管不了东吾永世,它有自己的命运。”

他沉默了好久才渐渐地点了几下头,身形霎时越来越淡,在快要消失之前,他在贯意里快速地说了一句:“多谢!”下一刻,他就从阿芎的贯意中彻底消失了。阿芎顿了一下后坐上了平车,叩了两下便驱使整辆车往他刚刚指的方向行去,车牯辘在坚硬的石头和松软的泥土上来回挪动致使平车不住地摇晃。霎时,悄然从泥土中蔓延而来的东西跟上了平车的步伐,在它剧烈摇晃之时猛然破土而出。阿芎神色一凛快速地挪了一截位置,那怪东西将平车从中间抗了一个大窟窿,后半截的平车摇摇晃晃地断裂被甩在了后面。除了驾车的那个纸人外,其余的双眼一挑猛地朝那个跟上来的怪东西扑了过去,用染红的指甲撕扯,血红的唇吸咬。然而还未等它们凑近那个尾随的东西,数个纸人顿时被撕成了粉碎,纸屑和竹条漫天飞舞后散落在平车上、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