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下风
阿芎来不及躲避那只怪东西的攻击范围之时,几个模样比她扎得更正一点的纸人从不远处猛地快速跃了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尽管它们也是瞬间被那怪东西撕得粉碎露出竹条骨架散落地上动弹不得,但还是帮阿芎拖延了时间,纸人驾车立马带她离开了危险之处。就在这时,一道青白影从远处飞掠而来,在那怪东西发起进攻之前与它缠斗了起来。
不少青白色的迷縠纸被撕碎掉落地上,同样那怪东西身上也被迷縠纸锁链锋利的侧边切下来几片碎屑。
平车停在了不远处,阿芎朝着那散落在半空中飘洒的碎屑定睛瞧了几眼,直直地开口道:“黄柏。”
状似人的怪东西遥遥听见她的话,像是有意识般单方面结束了与迷縠纸锁链的缠斗,一个猛子扎进泥土里飞速地溜走了。阿芎盯着那玩意微微蹙起了眉,直到它消失不见才用余光扫了一眼残破的纸锁链。它的身上不仅有被抓撕裂的痕迹,还有几段被腐蚀发黑。纸锁链能在这个时候飞过来就证明被捆的那只魂甚至没有对藏着镇石的石兽做什么就跑了,其实阿芎倒不是怕她会破坏镇石,毕竞她只是一介魂体,只是嫌她会耽误自己的事。
阿芎举起手示意纸锁链绕上来,它听话的飞过来后将她的胳膊绕得死紧,挨着手指的一段缓缓地在指腹上割血吸食,一条破破烂烂的迷縠纸锁链缓缓地恢复了原样。
阿芎这才将目光转向刚刚放纸人而来救她一命的颜渚,她直直地盯着他瞧了几眼,开口便道:“你怎么来了?”
颜渚想到她不让自己参与城北汇阵的事,便开口解释道:“今晨扶灵入土,祭拜后回去的路上听到了这边有动静便来看了一下,正巧还有几个纸人没有散。”
“你刚刚说的黄柏是什么?”
“黄柏木,至阴之物,常用于修陵建墓,因其比较稀缺,非是筑基而是象征。”阿芎解释完后抬眸看向颜渚,开口说道:“多谢解围,此地积阴不宜久留。”颜渚听出来她是变相赶自己走,抿了抿唇还未说话,肩膀上团着的纸扎猫阿入开口直言道:“颜哥救你,哪有你这样直白……颜渚伸手拍了他一下打断他的话示意他闭嘴,随后带着抱歉意味开口问道:“城北之事除石兽外还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不用。"阿芎这次连好心劝他走的话都懒得说了,两三步走到残破的平车前,一跃而上叩了两下车梆子,纸人一甩缰绳带着她离开了。被留在原地的颜渚蓦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拍了拍肩上的纸扎猫示意他有话也憋着,沉思了一会儿后转身离开。
非是阿芎不想找帮手,只是城北之事的幕后之人显然是冲着她来的,她没有必要再拉上别人去赴局,万一此局无生门得不偿失。更何况,她现在有更重要、更隐蔽的事情要做。平车被黄柏木人撕成了两截,在纸马的拉动下一路跌跌撞撞地朝着石门的位置而去。
石门本与山体相连,开凿于其中,只是沧海桑田渐渐被黄土掩埋,仅剩下石门的一角暴露在外,被几根野草遮盖着。虽然数个纸人被撕烂成碎屑,好在还有一只赶车的苦工。车停下来后,不仅那只车头坐着的纸人跳了下去拿着平车上的铁铲开始挖土,纸马也被它取下套绳牵过去一同干活。
于是荒野边原之时出现了一幕很诡异的场景,浓妆艳抹的纸人抓着大铁铲在山边挖士,另一边四只纸马跳进坑里用蹄子将里面的泥土瑞出去。一人四马的挖土刨坑场景虽然极其不搭调,但它们的工作效率确实极高的,不一会儿就将深埋于泥土之下的石门整个显露了出来。两扇石门紧紧地闭合几乎不留缝隙,纸人拿着铁铲猛砸了几下,见它仍然无动于衷后跳回了地面上立在一旁等阿芎示下,四匹纸马相继跟了上来。阿芎将手举到了半空中,刚刚恢复的迷縠纸锁链还卷在她的手臂之上,它趁着刚刚手指上割开的小口子还未愈合,一端的青白色纸斜着扎了进去猛地吸血,指腹周围的血色顿时变淡连带着整只手都开始泛白。随后它抽出了锁链,亲昵地蹭了几下伤口直到它慢慢地止了血才飞到了石门之前,借着薄薄的纸身从门缝中间挤了进去。霎时,迷毂纸锁链之上开始抽条长出迷縠枝,它们从纸锁链的各个部分生长出来越伸越长、越长越粗,不断地挤压两块石门。
厚重的石门终于承受不住迷縠枝生长的压力,蓦地产生了裂隙,从周边蔓延至整块,不多时就被迷縠枝从石缝隙中穿了过去,继而碎了一地。石门被破开后,露出了里面的景象,部分坍塌的台阶裸露着,泥土堆积着模糊了台阶的界限,陈年的霉味儿陡然弥漫了出来。阿芎的表情淡淡得,蹲下身后一只手撑着地跳了下去,径直迈过碎了一地的石块,踏着士石混合的台阶而下。
越下越深,直到被看不见的屏障挡在阶梯上,阿芎才停住脚步,从口袋里取出刚刚收着的一小截魂香。上面残留的长乐魂碎陡然飘了出来,莹莹之光慢慢地附着到整个屏障之上。
等到那些光亮全部散去后,阿芎才提步迈下那节台阶。下一刻,周围的环境猛然变了几变,与来时的灰土台阶与开满裂缝的石壁截然不同,整齐裁切的石阶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洁净的石壁上十步一小龛,龛中放着华美精丽的金银琉璃器等,器体下半部分光滑浑润,上半部分堆塑着各式名样的神仙鬼怪,器物顶部留细口方便魂的出入。这样的器物阿芎在蜃境中见到过,据说此类器物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堆塑罐,亦称魂瓶,是六朝时期非常流行的一种陪葬品。石阶旋转着蔓延向下,最终阿芎顺着它抵达了一个布置简洁却防备意味十足的房间,四壁之上虽然没挂什么东西、开什么小龛。但她好歹在修陵这个方面行走了十多年,一眼就看出来石壁之后必然是大批量的冷兵器,一旦察觉闯入者格杀勿论。
房间正中心大剌剌地放着那块大镇石,阿芎停在房间外的最后一节台阶上朝那个方向扫了一眼,知晓人处在它周围几乎没有生路,便将怀中的从小镇石切割下来的石料递给了纸锁链,继而伸出手指将那个刚刚愈合的口子划开,快速地在距离石料还有一寸的位置之上画了十几笔,一个血红的阵在半空中成型随后一点点压入石料之中,它通体黑润的形态顿时泛起隐隐血光。等到血色与镇石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后,阿芎伸手捏住了它,缓缓地将它从一小整块搓成了细细的长条,最后变成了一根极细极长的石针,她松开了手仍由它跌落至纸锁链之上。
迷縠纸锁链得令后,卷着那根石针朝房间正中心的大镇石飞了过去,大镇石和石针接触的一瞬间,产生的气流震荡至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就连处在台队之上的阿芎也不免抬起来手背抵挡,衣角被吹得猛然摇摆不停。不多时,大镇石从下至上泛起盈盈白光,最后传至相连的石针。直到那道白光流淌过石针的全身,纸锁链才卷着它飞回了阿芎的身边。阿芎最后扫了一眼房间正中心的大镇石,淡淡地转过身后迈上石阶照原路返回。直到周围的环境像是在蜃境中一般变幻成破旧的模样,她彻底脱离了流转之阵的辐射范围。
刚刚从流转之阵荡出来的气流影响到了屏障外,本就松散、布满裂缝的石壁更是掉落了不少石块下来,一路沾着土滚到台阶上。回去的路比来时难走的程度猛然增长了一倍,更何况四周昏暗不见光亮,从纸锁链身上伸展出来的枝条并未完全收回,迷縠枝尽处开了尖细的迷縠花,花开后泛出微微光亮照着回路,阿芎不得不一直低着头瞧着阶上的石头避免自己欧到。
阿芎往上走了十几节石阶后,陡然感觉到上面有人。纸锁链霎时抬了起来,枝条末尾的迷毂花照亮了来人,正是刚刚见过的颜渚。本来飞袭到来人面门处的纸锁链蓦地停在了原地,在他左右绕了两圈确定是真人后飞了回来。
“刚刚地动,裂出了一道很大的缝隙,我跟着那道地隙跑过来时看到了这处石阶,发生了什么?"颜渚一见是阿芎立马问了起来。“无事。石兽被放到地上与大镇石呼应的正常表现而已。"阿芎抬眸看向颜渚,随便扯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随后开口问道:“你怎么还未走?”她陡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他身后入口的微弱光亮瞧了一眼,想到了颜渚的纸人为了抵挡伤害被黄柏扯了,便开口说道:“我命门口的纸人纸马送你回城?"“只是……车只剩半截,有些简陋。”
颜渚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蓦地瞥见阿芎侧后方的石壁裂隙中有什么东西在扭动。他猛地扭过头,目光朝向那个地方仔细确认,反而并没有看见什么。阿芎看见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瞧去。就在此时,阿芎背后那侧的石壁上陡然抽出一根枝条。“小心!“颜渚所站的方向正好看见她身后的那个东西扭动着朝阿芎袭去,他猛地往前一扑挡在了阿芎背后薄弱之处的前面。那根枝条霎时间将阿芎前面的颜渚一圈圈卷了起来包成了没有缝隙的粽子,就连他肩上团着的纸扎猫阿入也被带了进去。下一刻,它伸展的石壁处一下子变成足够容纳一人、深不见底的洞窟,枝条拽着被捆绑成一团的颜渚陡然缩回了石壁的裂隙中。
迷縠纸锁链刚想飞过去将那些枝条砍断将颜渚救回来,一瞬间从石壁、阶下、土中等四面八方涌来的枝条将它和阿芎一起捆住随着刚刚被拽入洞穴的颜港一起,拉进了无底的深渊。
黑暗之中,各个感官的敏感度都被无限放大,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令人将要窒息,周围充斥着枝条蠕动的声音,眼前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是时间的流速让人感受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陡然有一处微微的光亮照了进来,阿芎依旧被那些枝条捆着,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瞧见了缠绕自己的正是在地上偷袭的黄柏木,初线模糊间观察到了四周的环境。
远处烛台上几点火光摇曳,在昏暗的环境下映衬出四壁之上的高浮雕壁画,牛鬼神蛇尽在其中。
阿芎适应周围环境的过程中,眼前的景象慢慢地清晰了起来,她才发觉那盏烛台并不是普通的铜质豆灯也并非在石壁上挂着,而是摆于小龛中的十五连村灯形状的……迷縠宫灯!
霎时间,四周的高浮雕壁画也熟悉了起来,正是与她死前陪葬的那处耳室构造一般无二的模样。
她恍惚了一下后立即否定了这里的真实性,刚刚还在东吾城北怎么可能一下子转到了云中?更何况云中千百年来根本没人可以开启……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到她的那条青白色迷縠纸锁链,阿芎的神情顿时沉重了起来,眉头微微蹙着。
能知道云中王陵耳室构造……莫非此事的幕后之人也是来自千年前?“请都陵来此一趟着实不易。“房间中陡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的话音没落继而又笑着开口说道:“三年搜寻、五日交易,苦等都陵之心天地可鉴。这人像那只女魂一样说的是千年前的语言,明里暗里好似与阿芎十分亲近的样子,可是她只觉得这个声音非常熟悉但对他根本没有印象,就像是曾经见过一两面的交集。
他应该就是那位所谓的幕后之人,也是那只女魂的派遣者,既想杀她又不想杀她的奇怪之士。他若也是千年前的人,派遣幽象送迷毂枝给颜渚也就不稀奇了。
只是为什么要送给颜渚?而不是直接给她这具躯体?更何况驱使幽象之事自古只有司幽之家知晓其法,而女魂似乎并不知晓她那夜去往办公楼就是偷取镇石,甚至还帮助她脱离险境。
如此看来,她的立场看起来跟司幽并不像是一势的,那这个人也就不算是司幽袁家的人,如何两次调遣幽象为他所用?阿芎压下心中的疑虑,淡淡地开口说道:“装模作样。”那人低低地笑了起来,不甚在乎她的言语,陡然换了个方向后开口问道:“都陵既然不想听这些客套话,那我请教你一个问题一一你刚刚去地下那处屏障做什么?那个地方连我在此三年都不曾进去过。”阿芎并不想说话,甚至连面前的环境也没有看下去的意思,缓缓地合上眼权当休憩。
那人看到她这副不愿说话的模样后叹了一口气,下一刻捆着阿芎的黄柏木蓦地蠕动起来,在她的全身上下摸索找寻东西,不多时它停了下来像是在向他报备。
“嗯?没有?"他低低地思索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后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本不想这么做的,既然如此……”
黄柏木蠕动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像是坠下了一个什么。阿芎缓缓地睁开眼朝着声音处瞧过去,看到了被裹成蝉蛹、只露出一张脸的颜渚,他应该是被打晕了,呼吸还算匀称。
阿芎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眸,语气不变故作不懂地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以我对都陵的了解,你不会做无意义的事。那道屏障后一定有什么,你自己不愿说,我只能采取一些别的手段。”那人说完后,捆着颜渚的黄柏木陡然向内缩了一点,原本流畅的呼吸蓦地变得急促起来,像是喘不上气,他的脸也渐渐地憋红了。急促的喘息、极力地需要空气,密闭且安静的环境下,身体下意识自我保护的声音从旁边一点点传了过来,阿芎甚至没有偏过头去看他,也不曾用余光瞥他。
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息下来,试图找寻可以脱身的办法。“真的不救他吗?“那人在暗处笑了一下,见阿芎无动于衷后不知在想什么,直到颜渚的呼吸声急促到快要窒息时,他才摆了一下手让黄柏木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语气可惜地开口道:“我真的很不喜欢他,可惜杀了他我们的交易就没办法摆上明面了。相比于杀了他泄愤,我更希望和你达成交易。”阿芎完全没有听到那人刚刚到底说了什么,因为贯意之中陡然响起了江海的声音,他知道自己今日会来城北便在办完城东南的事后跟了过来。她简单地将如今的情况在贯意里快速地讲了一通,江海闻言后焦急地问道:“现在应该怎么办?我怎么找到你们?能从他的手里活下来吗?”“迷縠枝之前与我有一些感应,只是它生了灵也就是你,我无法随意地越过你控制它。“阿芎顿了一下继续在贯意里快速说道:“迷毂枝的状态会更容易感应到这里,剩下的看你了。”
江海在贯意中紧张地应了下来,而那人没有听到阿芎的回应,叹了一口气从暗处缓缓地走了出来。
阿芎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双眼微微睁大、瞳孔微缩。那人的模样她记得清楚,就是她殉葬于耳室前那位前来宣读诏令的人……怪不得施加在江海身上的印气息稍稍熟悉但根本想不起来是谁,因为她满共和那人就见了一面。她根本想不到,那么不起眼的人竟是东吾此事的幕后之人,也是步步紧逼将她拽来这里的人。
他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
人势必会老死成魂,而寻常的魂势必在被蚕食成幽象之前去往无底轮回桥,若是想长留世间,阿入和颜渚师父刘十三的易命是一种方法,还有一些更加阴险的,遑论像他这样活了千年的魂。
只是,她为什么连殉葬前只见过一面的人都记得,却不记得云中的那些跟随她到处修陵的人?
而她又是被什么阴法强留记忆于千年后?这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连在一起好似一个阴谋将她圈在其中,她却毫不知情。阿芎陡然想起来什么,朝着那人的后方看去,与还在摇曳火光的迷縠宫灯面面相觑。她死前生饲的迷毂宫灯……好像有问题?她自己虽然并没经历过死亡,但见过无数人在她面前死前挣扎。他们的状态和自己生饲迷縠宫灯后的模样有一点差别,他们像是逐渐失去意识,而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了魂。
难道她的记忆缺失就是发生在那场生饲中而非时间磨损?迷縠宫灯确实能做到烧掉她的逐思之事,只是寻常一只魂被蚕食都是从立己开始再到逐思。而她的立己根本没有任何事,不然她的魂无法维持原状。也就是说,它越过了自己的立己直接烧到了逐思导致记忆缺失?这件事阿芎之前从未听说过,也不曾见过这些记载。她如今只能尽可能推测并不能保证自己的推理都是真实的,因为并没有这样的事发生过。
那人身后跟出来的是那只时常来找她的女魂,那只魂从他的后方走出来时陡然看见被捆着吊起来的阿芎怔了一下,随后像是见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猛地大笑了起来,黑漆漆的眼眸不断翻涌。
他摆了一下手示意她停止笑,那只魂抽了几声后止住了,用手指在眼角抹了几下不存在的东西。
那人直着身缓缓朝阿芎走过来,面带笑容说道:“都陵,做个交易?”如若说长幸的笑是温和柔善如沐春风,则他的笑就是不怀好意,像是时不时就要暗地里算计你,阴冷得跟这处环境非常相似。阿芎尽管落于下风,气势依然不输对方,淡淡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道:“交易?这种词不适合你,我瞧着更像是威胁。”“没办法。“那人无奈地摆了摆手后恭维地说道:“毕竞我如今只是虚弱的魂体,你太厉害了,不将都陵你绑着没有安全感。”阿芎冷冷地嗤了一声,强硬地开口道:“我不喜欢威胁,只做交易。若是保证不了平等,任何事皆免谈。”
那人直直地看了她好几眼,见阿芎没有交谈的意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只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挥,捆着她的黄柏木陡然抽走了。没了黄柏木的支撑,阿芎一下子摔落在了地上,长时间血液不流通导致腿部抽搐绵软,她用手在地上撑了一会儿才强压针刺般的感觉站了起来,平视那人后开口道:“什么交易?”
那人的表情似乎变得有些怀念,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认真地看着阿芎开口说道:“重开云中,条件你提。”
他的话音刚落,不仅阿芎的神情沉了下去,就连他身后站着的那只魂也僵在了原地。
整个房间陡然陷入了安静的氛围之中,僵硬的情绪蔓延着。霎时,阿芎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恐怕记错了吧?”
“千年前的诏令是如何写的……尝协周公筑云中,是周公一手修建的云中,我一个打下手的如何能重开云中?”
“我不是赵王,你哄不了我。“那人闻言呵呵地低笑了起来,他朝前走了几步凑近阿芎,俯身附耳低声道:“只有你能重开云中……不是因为你参与修建云中,而是周穹只认你。”
阿芎蓦地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久久缓不过来神。霎时,她的眼神一凛,趁他还未抽身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严声质问道:“你是谁?!那人的魂体被阿芎紧紧掐住,呼吸极其困难、脸也憋得泛红,但他只是一味儿地笑,笑到快要窒息,笑到阿芎松手时他偏过头咳到仿佛要将魂体撕裂。他的双眼不像是窒息红的,那里面充满了疯狂。好久之后,他才从剧烈的咳嗽中缓了过来,回答了她的问题道:“连尚。”阿芎来到东吾后第一次皱紧了眉头,她垂下眼眸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的有关记忆,只是根本没有印象。她甚至不知道,是她原本就不记得,还是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不记得。
江海还没有音讯,迷毂纸锁链也不知被黄柏木卷到了哪里。阿芎明确知道面前的人为了云中不会伤自己的性命,只是她后面还有一个被吊起来的颜渚。她表情郑重,沉沉地开口道:“你先将后面那个人送走、远离这里。对于你提出的交易,我还需要时间想一想。”
连尚闻言适时笑了一下,直接挑破她的小心思道:“我们达成交易后,自然不会伤害你以及你的………小跟班。你急于将他送走出于什么原因呢?”“我们的交易不需要牵扯到其他人。"阿芎直接回了他的问题。连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也只限于点了点头,并无做出任何要将颜渚送走的行动。
“我找到了!“江海恰好在贯意中说道:“等我!我马上到!”阿芎蓦地松了一口气,至少江海在的时候能够在连尚的手下保住颜渚。她在贯意中嘱咐江海道:“你来时不用管我,只需从黄柏木中救下颜渚。”“黄柏木……是什么?"江海怔了一下,向下挖掘的枝条也跟着停了一下。阿芎差点忘了他并没有跟自己一起来城北自然就不知道黄柏木是什么,她在贯意中开口解释道:“一团黄色的树枝。”她已经可以稍微感应到江海的位置了,索性装作思考的样子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而手指却快速从她自己手臂上的子弹擦伤处抽出那根石针。刚刚在流转之阵上面的石阶看到颜渚的表情时,阿芎就感受到了不对劲之处。那时她在转身的一瞬间,就突发奇想地将石针从自己唯一大面积的伤口处束进去隐藏起来,手臂上的子弹擦伤就是最好的石针遮挡。连尚就站在离她一步的距离,阿芎将石针藏入掌心后,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瞧了一眼他身后的那只还没有缓过来的魂,装作借一步说话的模样朝他走了一步。
下一刻,阿芎伸出手来,将石针快速地刺入连尚的腰部。与此同时,荆棘状的迷縠枝江海从石壁那处破洞而出,直奔着被黄柏木卷起来的颜渚而去,它枝条上生出的尖刺将黄柏木斩断,卷着颜渚的腰部和四肢将他从黄柏木的包围中拽了出来。
而连尚那边,周围闲着的黄柏木一下子暴起生长伸展冲向他面前的阿芎,霎时将她缠成了一只蝉蛹。阿芎的另一只手却死死拽着连尚的衣服,捏着石针的手将它朝更深的地方捅去。
终于,她再也坚持不住被黄柏木巨大的拉力拽着摔到了石壁之上,整个身体像是散架了一般疼痛。
然而整根石针已经完全被刺入了连尚的魂体,它在阿芎的催使下朝着他身体里探去。与此同时,布在石针之上的阵流转开启,血红色的光芒从连尚的魂体里隐隐透出来。
霎时,城北汇阵中的浓重怨气从四面八方向着连尚身上汇聚而来。阿芎在前几日就想到了这个办法,既然流转之阵不可避免地会被开启,与其坐观城北的怨气和夙气一同流转至城东南,不如从中作梗,将极阴的那部分怨气转移到幕后之人身上。这样做,长幸长乐还有生还的一线可能。正巧,连尚不仅是幕后之人,还觊觎云中。浓黑的怨气不断地朝连尚的身上涌去,甚至快要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再也看不到。只是,处在阵中、被阿芎算计的连尚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生气的表情,而是无奈地深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口吻像是长辈对晚辈而言。“唉……淘气。”
下一刻,连尚不知做了什么动作,那些源源不断的怨气陡然转了一个方向,集中地冲向他身后站着的那只魂。
痛苦的尖叫声顿时响彻整个房间,尖细的声浪来袭刺激到每个人与魂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