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坐隐(11)
苏云青醒来时,已经过了两日。
阿钥守在她的房中寸步未移,“苏瑶!你没事了?”苏云青身体没有太难受,反倒觉得气脉通畅,估计是张远达为她施了针。原来船宴的恩爱戏码观中是张远达,时隔多月,张远达汇给圣上,圣上也该相信她与萧叙直接情真意切了。
“你房中怎么有具棺材。"阿钥端药放在她面前。棺材仍旧摆在窗边。
“摆设。“苏云青一口喝了药,“将军许你留在将军府了?”阿钥摇头,“没有,侯爷只道等你醒来再议。”苏云青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视线最后一幕,是厚冰崩裂,波澜的水面,鲜血淋淋……
“将军受伤了?”
“右手骨裂。"阿钥扶她起身,“这两日张大人为你施完针,会再为侯爷疗伤,已无大碍了。”
苏云青怔住。
右手骨裂…他是真不想要这只手了?
她梳洗后,驱车前往青罗坊,芳兰已在里忙碌了半日。“夫人来了。“芳兰忙迎了出来。
苏云青抬眸一瞧,瞬时发现一道身穿布衣的男子看向她,圣上的信人。“芳兰,你带阿钥一起去忙吧。”
她从信人身旁走过,去到里屋翻箱倒柜,找出纸笔。远青观肯定有问题,其问题应该不止私粮一事。圣上让她查杜大人去远青观,是想测杜大人忠诚,也想把私粮嫁祸在萧叙头上?苏云青只能如实写:远青观存有私粮,私粮量未知,由观中道士盯守接应,但不知背后受何人之命。杜大人与萧叙前往粮仓后不久,粮仓走水,烧了精光,无法查证存囤粮数。
远青观走火这么大的事,圣上不可能不私传杜大人觐见,至于杜大人说了什么,她不清楚,但无非是小道士或萧叙放火。至于囤粮量,杜大人徒弟升官在即。他又被牵连私粮其中,各自一张嘴,要是联合起来扣他头上,引来陛下猜忌,他日后的路可不好走。他不会轻易得罪萧叙或商泓。杜大人精明,起火瞒不住,粮量可以装糊涂。不然时隔多日,李澈这人疑心重,他的暗侍同在观中,就是不信任她,所以信中不写萧叙不现实。她只能在烧粮仓销毁证据上含糊一过,杜大人已死,圣上无从查证。就是,这般一写下去,信传到圣上手中,估计明日就会派人去商家查贩粮令,令牌查不出来,商家就得掉脑袋。
这件事萧叙若查起来,应该能推到死去的杜大人身上,但他一向不好糊弄。“掌柜,我在哪付钱呢?"男子粗犷的声音从帘外传来。苏云青藏起信纸。
掀帘而入之人正是李澈派来的信人。
“夫人,遇到何时了?"芳兰急匆匆赶来。苏云青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捏紧信,强装镇定打发她离开,“没什么事,贵客问何处付钱,你去继续带阿钥熟悉铺子就好。”芳兰上下打量那名男子,没发现异样,转头离去。男子垂帘走到她面前,“夫人,找钱吧。”苏云青把信纸交给他,“你不要与我私见,铺里都是侯爷的人,会引起怀疑。”
男子并未查看信纸信息,而是规规矩矩放入小竹筒中,“夫人给信给的太晚了,下一次再如此晚,我只能亲自登门拜访了。"<1苏云青:“你是指翻墙进侯府,在我窗外监视我?”男子有些疑惑,“翻墙?我还没到被当成刺客送死的地步。"1苏云青微颦眉。大年放烟花那夜,她窗外的人不是他?!<1苏云青别过头,“是我想多了。但你总在衣铺露面不是长久之计。”“那就把衣铺的人,换成你的人。“男子递出一张地址给她,“可送衣到此处。”
“夫人,是有客刁难?"周叔突然掀帘进来。苏云青慌忙抽走男子手里的纸,藏起来,“没什么,只是他想要的颜色卖完了。”
她挤出一抹笑对面前的男子道:“改日做好新色衣裳后,我派人给你送去。”
男子笑道:“有劳了。”
苏云青带他走出里屋,“周叔,帮他找银两。”周叔给人找完银子后,将人送出门外。苏云青盯着台前展开的账单陷入沉思,每一笔账周叔都记得十分详细,店里没有一人属于她。她的目光晃了一圈,最后落在认真记事的阿钥身上。她要想办法,把阿钥留在她的身边。
苏云青走到铺子前,那男子伪装极好,真就如个普通百姓,东逛逛西瞧瞧,时不时进其他铺子买些东西。
“周叔在看什么?”
周叔收回目光,低笑道:“噢,夫人,我看今日来客有不少,咱们的铺子是整条街生意最好的。”
苏云青笑答:“确实。“她忽然想起某事,扯开话头,“将军身处何处?这么多日,我还未见他,阿钥说近几日都是将军亲自喂我的药。”周叔愣了下,但很快又恢复神情,瞧向阿钥的方向。苏云青几乎瞬间捕捉到他的神情。阿钥确实没说过这话,周叔的神情也证明,萧叙从把她带回府后再没看过她,也没理会过她的生死。周叔:“夫人带回来的是个不错的好姑娘。”苏云青:“明翰堂李甚对我们的刁难,她在背后承受了不少,确实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她的话,我通常会信。将军救我一命,我是该感谢一番。”周叔:“少主许是在金卫台,我送夫人前去。”马车上,苏云青似无意间提起,“杜府船宴有惊无险,阿钥说将军伤了右手,骨头都裂了,很严重。他的脚伤为救我还没好全……这我又给他添新伤了。”周叔:“夫人是侯府的人,少主救您是情理之中。”“可找大夫医过伤了?改日我去医馆寻些药方来。周叔你让膳房少做些辛辣菜式,将军养伤吃多不好。”
周叔欣慰笑说:“少主的伤没什么大碍,养上些时日就好了。”苏云青见话题打开,从旁试问,“对了,苏长越船中询问过商泓,此次船宴商家没来,伤了腿。我估计有不少朝官会去探望。”周叔:“夫人说得是,这几日商家登门拜访的人不少,不过都被贺小将军冒用商家名义拦了回去。”
“商泓还在贺府?”
周叔静了片刻,“夫人问这事做什么?”
苏云青:“没什么,好奇一问。”
周叔嘴太严,根本套不出来。商泓要是在贺府,明日查令牌,怕是会牵连贺府。
苏云青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来访之客逐渐增多,若是遇上像苏长越那般固执之人,就是翻墙也要进去查看一番的,倘若发现贺小将军在商府……怕是,不好扯清,还是尽快让他回府罢。"<1周叔闻言,“夫人对苏家公子甚是了解,他确实在昨夜翻入了商府。1”“翻进去了?!”
“不过,不必担心,商公子早已归府多日,拒来客也是出自他的口。”苏云青:“他的腿,真被打断了?”
周叔:“没有,贺小将军留着他的腿办事呢,是装的。”“北轩王殿下,船宴说要带大夫去给他瞧病。”周叔:“殿下心善,昨日带去一样被拒了,又来了侯府看望夫人,也被拒了。”
“吃了两个闭门羹……
“金卫台到了。”
马车停在金卫台前,苏云青才起身,又坐了回来。她要如何让萧叙去为商家偷令牌,毫无头绪。过这么多日萧叙始终没去找令牌,是在查令牌位置,还是在逼急商泓?又或是等待时机?她这般突然进去没来由提一句,必会引来萧叙猜忌,留下阿钥为己所用也将难上加难。
周叔提醒道:“夫人,到了,不下车吗?”苏云青:“算了,这几日将军照顾我,落了不少差事,他正忙,不打扰他了。去市场买只鸡回府煲汤。”
车在台外短暂停留,又掉头离开。贺三七刚跑上高墙,就见萧叙站在高墙关注马车走远。
“那不是府里的马车吗?苏大小姐醒了?”萧叙不说话。<1
贺三七瞧了眼,萧叙缠着纱布,负伤的右手,继续道:“她怎么来了又走,都到门口了,不来关心你一句?话说你这几日早出晚归,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人活没活着也不去瞧瞧。”
萧叙攥紧右手,血一点点渗透,痛感传遍百骸,头脑清醒了些,冷冰冰丢出一句,“死不了。"<1
贺三七”
半死不活了,还死不了。<1
萧叙转身回屋,“有事说事。”
“粮送了一小批在交易地点,已经由我们的人运走了。“贺三七:“下一次送往何处交易?”
一个地址持续交易容易出事被盯上,就像这次远青观,陛下发现了异样。萧叙:“不急。商家令牌位置可查到了?”贺三七:“令牌消失有些年头,不好查,不过,猜测应该仍在远青观。”萧叙:“失火多日,李澈一直没查,如今杜大人离奇死了,估计这几日要坐不住找理由搜查商家。”
贺三七:“商泓派人来催促过两次,他脖子上悬了一把刀,慌张得很,头次运粮多送了不少,有讨好意味。”
萧叙坐回茶案旁,手边是药箱,他默然片刻,“张大人让他近日不必再乔装去府里。”
贺三七困惑道:“为什么?你的伤不看,苏大小姐的身子也不调理了?”萧叙拆下染血纱布,重新给自己上药,换新。“府里药味太浓,熏得人头晕。"<1
贺三七:“???”
”奥……那我去交代一声。”
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苏家小姐夺她发饰,也不管了?”萧叙:“嗯。不管。”
“???“贺三七脑袋发懵,那天恨不得烧死别人,逼人跳船,要不是北轩的人赶来,苏家那几个估计能制造成淹死的意外除掉。1贺三七摆摆头,算了,萧叙都不管,他也不给自己找活干。还没走到门前,背后传来低沉的询问声。
“她今日醒来,没去找苏家麻烦?径直来了金卫台?”贺三七眨巴两下眼。
他咋知道苏云青去没去苏家,他不是一直在金卫台训兵吗?<1“那……我去问问周叔。”
萧叙:“不必。”
“啊?“贺三七话哽在喉,咽了下去,改口道:“那、那算了,我去派人给张大人传话了。”
又挪了两步,背后之人再道:“问一下周叔。"1“嗯?“贺三七甩过头,“问周叔?”
萧叙缠纱布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问她有没有异常。”“噢,原来是这个。”
贺三七退后两步,这次头都懒得回了,果然下一刻,萧叙的话又传了过来。他就知道!
萧叙一抬头,贺三七直直盯着他看,“还不走?”……“贺三七手里玩着袖刀,转身跨出屋子,门未关严实。萧叙:“问仔细,一举一动不可有漏。"<1贺三七撇嘴,腹诽萧叙的反常,“是,尊贵的少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