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1 / 1)

公主的剑 三相月 3623 字 1个月前

肖锦程一怔,望了贺珩一眼,哑然失笑:“步月公子,还是上头了。”

贺珩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江步月的面颊爬上了一抹淡红,思忖道:“老四,你想好了?”

——南靖三皇子是老三,四皇子江步月,就是老四了,在贺珩的世界里,老三老四,都是自己人。

“步月今日是替三哥来的,”江步月轻声对贺珩说,带出些淡淡的酒气,“断不能让人折辱了三哥。”

“更何况,步月与肖公子,还有彩头要讨。”

江步月从容放下酒盏,在冰鉴的白色雾气里露出淡漠的笑容:“肖公子,到你了。”

贺珩听江步月如此说,便不再拦他。

说实在的,他少年心性,也想看这老三的弟弟老四,能否配得上他如意公子的年轻气盛。

黄涛的眉头却紧锁:自家殿下,未必喝得过这久经欢场的老手。

肖锦程也不与他多废话,接过舞姬手中的琉璃盏,一饮而尽。

这酒比普通的胭脂泪烈了不少,肖锦程的眉头不皱一下,只等江步月再来。

江步月方才已经喝了三盏冰酒,但也未有过多犹豫,含笑对饮。

起初肖锦程的大声叫嚣,大碗喝酒,也许只是他一时兴起,大家也都等着看笑话。

但此时,寒冰鉴,琉璃盏,两人只是闷声拼酒,一言不发,整个第九层的舞姬和酒客也都噤了声,只有升腾的酒气和冰雾在两人之间弥漫。

如果说江步月一开始是被逼无奈,但贺珩的出现,无疑是让他主动站在了肖锦程的对立面。

老三的面子都护不住,还要老四何用?

黄涛明白了自家殿下的良苦用心,但他觉得矛盾升级得太快了。

从证明谁是男人,变成了南靖皇子与北霖权贵的无声较量。

他自然不希望殿下输:殿下输了,三殿下面子扫地,折辱母国,但殿下若是赢了,这些权贵又岂会给他们好日子过?

几个回合下来,肖锦程的脸上泛出酡红,身子开始有些摇晃,他咬着牙笑,对面的江步月也不好过。

“第八盏,肖兄海量!”

无人敢出声,只有贺珩神情轻松,坐在两人边上,托着腮,给他俩击箸助威。

江步月这边,身形未动,但看上去有些虚弱。

他喝下下第十盏时,忽地以衣袖掩唇,咽回一声闷咳,只将空盏倒扣在案,落下三滴残酒。

“步月啊,你可真是个蠢货……”肖锦程脖子通红,毫不怜惜地把妩娘扯入怀中,将第十一盏只空盏顿在妩娘如雪的肌肤上,指尖肆意摩挲,触手生香间,那股子醉意让他愈发没了分寸。

“放着公主的温柔乡不要,非得去招惹人家府里那小贱蹄子。”他终于毫不掩饰地将心里的龌龊念头倒了出来,“要不今个儿,尝尝这活酒盏?”

肖锦程指节掐进妩娘后颈,扬起她的脖子,将第十二盏冒着寒气的烈酒蜿蜒倒入妩娘温热胸口。

未等她惊呼出口,肖锦程的大手已经揪住她散落的发髻,稍一用力,她柔弱的身躯如玩物般被抛向了江步月。

黄涛一惊,挡在主子面前,接住了柔弱无骨的妩娘。

绯红如潮水般在江步月的脸上泛起,他只是摇头叹了口气,从容解开腰间玉带扣,终于褪下了那身三皇子的华贵黑袍。

不如肖锦程所料的是,他只将手中黑袍递给黄涛,黄涛会意,用黑袍将瑟瑟发抖的妩娘裹住,不让半点旖旎沾上自家主子。

江步月的月白素罗中衣衬着如玉面容,在酒桌上里带了一身合乎身份的出尘,如醉酒谪仙,他看着肖锦程,叹息地笑了:“江某其实,与肖兄有一样的困惑。”

他却话锋一转,借着酒劲朗声问道:“肖兄当真觉得——”他执着玉箸,沾上第十三盏酒液,在案上歪歪斜斜地画出了一个“蠢”字,“江某偏要弃了这金盘玉箸,去舔那残杯冷炙?”

他问的不止是肖锦程,问的更是第九层的权贵们。

——如诸君所乐见,我江步月苟活诸君檐下十余载,却在尚主归国之际,玩弄丫头自毁前程,何苦来?

坐在边上的贺珩倒是没读出这么多意思,只看见了江步月写的大大的“蠢”字,停了击箸,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对这老四多了几分赞许。

肖锦程的脸不知因为烈酒还是愤怒涨得通红,江步月低眉顺眼却默然割席的姿态令他生厌。

“那是你贪!”

江步月却只是回头,示意黄涛从黑袍上取下一颗齐光玉袖扣,就着寒冰烈酒,扔进琉璃盏内,笑着将酒盏推到肖锦程面前。

这齐光玉通体莹润,在琥珀酒液中荡漾,竟不输三分琉璃与碎冰的光泽——果真是南靖顶级的宝贝。

“肖公子若曾收过三哥的齐光玉,今日便让江某一个面子,免得三哥泉下懊悔,交错了朋友。”

冰酒寒气氤氲,肖锦程的眼睛盯着琉璃盏里摇晃的玉扣,竟有些分不清是碎冰还是美玉,心中一阵烦躁,压抑许久的愤懑倾斜而出。

他大手一挥,将满桌的琉璃盏震碎,琥珀酒液在江步月面前炸开,一片破碎与娇呼声里,肖锦程拍案与江步月对峙,双眼赤红:“你他娘的,装什么圣人!”

酒液与碎片洒了一地,江步月和贺珩不自觉地让出距离。

“妩娘,这九层的地龙,还是烧得太旺了。”

一身素罗的江步月低头,看着肖锦程厚重的锦袍,回头对梨花带雨的妩娘道:“给肖公子都熏醉了。”

江步月向贺珩垂首,示意改日再约,并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第九层。

黄涛一把将黑袍从妩娘身上夺走,叮嘱道:“别忘了,等肖公子醒了告诉他,他欠我家殿下个彩头啊!”

然后马不停蹄地追上去。

马车行至四下无人后,黄涛对江步月竖起了大拇哥:“殿下,您今日真是海量啊!”

“倒也不是。”江步月靠在车厢里,满身的酒气盖住了他的疲惫,“三哥一大早与吾托梦对酌,去至真苑之前,吾便醉了。”

“那您真是神了,属下竟没看出来。”黄涛笑道。

“是啊,吾服了三丸紫参丹方才入宫。”他的声音变得虚弱,和黄涛复盘着三皇子体验日的全经历。

“一丸紫参丹可解三斤酒,殿下你!”黄涛白了白眼,难怪如此海量,原来自家殿下怕醉酒在公主面前失态,入宫前早已服下大量猛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三哥不也总是醉醺醺的么?”江步月轻轻地笑了,却自顾自道,“那小七说的没错……北霖世家里,果然有三哥的手笔。”

“那殿下可要明日再去寻那小七?”

“殿下?”

黄涛掀开车帘一看,江步月已经安详地闭目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

.

顾清澄感到头痛。

按照孟沉璧所说的七日之期,她明日便可自由自在地直立行走了。

但仅仅是这两天,浊水庭就成了著名踩点地,无论是来自至真苑的、还是端静太妃的拾香宫的,甚至大理寺、刑部的,都得来浊水庭转一圈,用的也是一个理由。

——事关公主清白,两国邦交,要来细查陈公公取证的现场。

这一番折腾,别说孟沉璧的金银细软了,连顾清澄漂来的木盆都被他们翻了几遍,这也算是还好的,总有些跋扈的不速之客,想要一刀取了她俩的命,给自家主子泄愤。

这个时候,江步月的暗卫就会跳出来:查案可以,要命不行。

虽然说合情合理,但这暗卫还真就不管任何来人的骚扰,只在她俩命悬一线时从天而降。

两天下来,顾清澄常被询问刷恭桶时的细节与手法,孟沉璧的卖药生意也彻底歇菜——油纸包?连污水里漂来的鱼,这些人都不肯放过。

两人终于彻底爆发。

“你还想赖上我?”孟沉璧骂骂咧咧道,“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这浊水庭还能再静谧一百年!”

“哪有这么久……”顾清澄腹诽,但也知确实是自己理亏。

“你怎么不怪自己贪财,你不卖那金线,说不定陈公公就寻不过来!”顾清澄与孟沉璧身处监视之下,只能互怼,不能动手。

“说到银子。”孟沉璧脸色变得更臭,“给了陈公公三十两,新制的药没卖出去,没钱了。”

言下之意,那金线换的三十两,已经全给顾清澄惹来的陈公公搭进去了。

“那是他的问题,与我何干。”顾清澄哪有半分公主言行,伶牙俐齿地摆脱与自己的干系。

“你这丫头,还说自己是倾城公主,我是半点不信的。”孟沉璧讥讽回去。

“小点声——”顾清澄捂住了她的嘴,“有人呢。”

“行了行了。”孟沉璧拿开她的手,压低声音白眼道,“有啥用,你就现在跑出去,对,把你脸上的易容也洗了,你就告诉他们,你是倾城公主。”

“倾城公主大驾浊水庭!嗬,威风!”孟沉璧起劲了,没有一点小老太太的体面,“找个见过你的,官儿大的,对,就那什么太妃,就请她来跟你相认,看看能不能把宫里头的那个挤兑出去?”

顾清澄的脸色越来越臭,孟沉璧终于因为财路断了出了一口恶气:“就我信,你在浊水庭里当公主呗!公主还同我做交易,哭鼻子呢!”

“行了!”

孟沉璧哪痛戳哪,顾清澄忍无可忍。

“你别忘了,你还答应我,要给我恢复武功呢!”

孟沉璧噤声。

“我没答应。”

顾清澄一把抓住她:“嬷嬷,你忍心看阿念的女儿受欺负么?”

孟沉璧默默抽出手:“那是你自己菜,阿念才没你这么弱鸡的女儿。”

“不如嬷嬷和我说说阿念呗,好歹是我母妃,你俩怎么认识的?”顾清澄不肯松开她,眼睛亮亮的,试图从孟沉璧这里获得一些信息。

“少来打听。”孟沉璧完全不入套,不过看着顾清澄陷入了沉思。

“你这个样子,还真有可能哪天就被别人宰了。”

“……”

孟沉璧反手扣上她的脉搏:“你这走火入魔,是之前练的功不对。”

“哪儿学的?”她想了一下,“也对,宫里能教什么好东西。”

“嬷嬷。”顾清澄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你有武功秘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