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流民

那人声吵闹，乍一听像是许多人在吵架。竖起耳朵仔细去听，便听到吵闹声中还夹杂着哭诉声与恳求声。

声音好像就是从城门方向传来的。

越飞光看向身后的护卫：“怎么回事？”

两人低头不语。越飞光心生疑虑，快步向前。她昨日大显身手的事已在郡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两名护卫自然也知道。见她向前，二人想阻拦，又担心心惹她不快，迟疑之间，越飞光已走出去老远。越向前走，街道上的人反而越多。不过这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伤，很明显不是普通的居民。

一一流民。

这两个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越飞光的脑海之中。“越师！！”

走到那群流民中，不知是谁认出了越飞光，当即高喊一声。那声音又高又细，几乎称得上是尖叫。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越飞光身上。一双双眼睛中，期待、兴奋与喜悦交织,仿佛溺水之人见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来了！我们有救了！”

“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们愿意世世代代供奉！”甚至还有人鸣鸣哭了起来。哭声一响，仿若释放了一个悲怆的信号，整条街顿时被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

李悬仙用手肘捅了捅她，低声道：“他们求你救他们呢。越师，看来你神通广大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越飞光道：“他们就是病急乱投医。”

李悬仙冷眼看着街上的流民：“别管他们是不是乱投医。如果你治好了他们的'病'，那他们从今以后，都只会认准你一个医生了。”她搂住越飞光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道：“一郡之地的供奉……呵呵。”像陈孟伯这样的饮者，几乎是一地土霸王一般的存在。不仅有钱有势有名,在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干涉地方隐神司的运作。“好像是很不错哦。”

越飞光想了想，感觉那样也挺威风的。

于是，她看向街边的流民，露出了一个温和宽容的微笑：“不要着急。可不可以告诉我，究竞发生什么事了？”

先不说本事有几分，光凭一张亲和力满满的脸，她就能够收割这些落入绝境之人的信任。

况且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众人七嘴八舌地诉起苦来，你一言我一语，大街顿时成了菜市场，聒噪得好像有一千只鸭子同时开嗓。越飞光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骗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赶紧止住众人的诉苦指了一个模样斯文的姑娘。

“就由这位姑娘说吧。”

那女子一愣，而后把这几日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原来，从前天开始，食魂酹蟒就以林阴县为起点，一路南飞。路过的村庄、小镇，都被屠尽，只剩遍地白骨，一片凄惨。更南一些村庄或县城的百姓听说了这些惨案，人人自危，有聪明的，便收拾了全部家当向南逃到郡城。

开始的时候这些人很少，且准备齐全，顺利进城。但很快，随着食魂蟀游活动范围扩大，越来越多的村庄被屠，逃难者也越来越多。这些人陆陆续续朝着郡城赶来，竞形成了大股的流民。因为有部分人走得匆忙，甚至没带财物，只能流落街头。而郡城门口也人满为患，城中百姓也人心惶惶。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寿选择关闭城门，拒绝流民入城。这也就是那些哭声、怒骂声的来源。

越飞光眼眸转动，露出一个真诚而慈悲的微笑。她伸出手，拍了拍那个斯文的姑娘。

对方抬起头，眼含微光看着她。

“放心吧。“越飞光道，“如果郡守大人足够配合的话，我很快就能解决食魂蟀蟒的问题了。”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漫天飘舞的柳絮。可惜秋天没有柳絮，只有被风卷着的落叶，旋转着落到地上。

一阵寂静后是一阵欢呼。热切的目光与激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让秋天多了几分暖意。

“你答应得这么干脆？”

两人从沸腾的人群中挤出来，李悬仙看着越飞光。“要是解决不了怎么办？你也不怕被反噬？”越飞光耸耸肩：“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刘寿不够配合。”事先声明，她这可不算甩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李悬仙无奈地摇摇头。

一路走南闯北，她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但像越飞光这样说谎话说得理直气壮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越飞光道：“行了，我们去看看我的祭台吧。”她的祭台，现在处于即将完工的状态。

倒不是刘寿找的施工队效率有多高，单纯是因为郡城里原本便有一个高高的祭台。

只不过那个祭台废弃许久，历经雨打风吹，不修理一番无法继续使用。祭台大概有三四层楼高，由精钢铸成，最上方有一定空间，顺着楼梯可以爬上去。

越飞光扫了一眼，走上楼梯。

楼梯经过一番修缮，看上去油光提亮，只是踩上去的时候，木板仍会吱吱作响。

走到没有遮挡的高处，风更大了，连悬在天边的太阳，也带上了秋日的荒凉。

越飞光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眺望着这座城市。李悬仙从百宝袋中掏出什么东西，递到她的手上。越飞光接过一看，那东西是用一种白色的、像是玉石的材料制成的，呈现一头大一头小的筒状，大的那边还镶嵌着玻璃片。这不是单筒望远镜嘛？

越飞光惊讶道：“你连这东西都有？”

李悬仙也很惊讶：“你认识？”

越飞光把眼睛凑过去，闭上一只眼，透过望远镜变换角度看着低处。古代建筑低矮，高处视野极佳，借助望远镜，她能轻而易举地看清同阳郡中的各个角落。

越飞光一只手按在栏杆上，一只手拿着望远镜：“这么高，足够看清食魂蟀蟒从何处飞来了。”

说着，又看向李悬仙：“悬仙姐姐，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李悬仙道：“冥夜海盛产一种天然的琉璃，能放大远处的东西，便有能工巧匠制造出了这东西。”

停顿一下，又道：“而且这东西不仅能看见，还能听见。不过，只能听到视野中的人的说话声。"<1

“这么神奇？”

越飞光将目标对准底下的人群。刹那间，嘈杂的声音就飞到耳边。是一些没什么内容的闲聊。要么就是表达对虫祸的担忧和惶恐。“还真能听见啊。“越飞光握紧镜筒，“送我。”李悬仙道：“可以送你，但是要用黄金来换。”越飞光装傻：“…黄金？什么黄金？哪里有黄金？”“刘寿给的黄金。”

“什么嘛，看来你早就盯上我的黄金，故意引我买你的望远镜，你这样也太不地道了。”

李悬仙伸手：“不买还回来。”

越飞光躲开她的手：“好姐姐，就当是给我的见面礼。”李悬仙按住她的肩膀，伸手去抢：“好妹妹，你也没给姐姐见面礼啊。”越飞光一边灵活地躲闪，一边还闭着一只眼，拿着望远镜四处看。李悬仙见状，光速伸手握住望远镜的筒，两人纠缠着扭打起来。正打得激烈，越飞光突然道：“等等等等，你先别动。”她素来诡计多端，李悬仙才不信她，正打算抢回来，却见越飞光伸出一根手指：“我看见刘寿和陈孟伯了。”

刘寿和陈孟伯正坐在湖心亭中，一脸凝重，似乎在谈着什么。越飞光换了个角度，凝神细听。那两人的声音顺着玉筒传到耳边。“那个越飞光，我早让你处理掉她，你却碍于庞星二迟迟不肯动手。”陈孟伯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悦，几乎是在责问刘寿。“若非如此，钥匙又怎么会被她偷走？”

越飞光：？！！

她瞬间拧起眉："他怎么知道是我偷了钥匙？”而且看陈孟伯这样子，还很笃定，仿佛亲眼看到了她作案一般。仔细回忆，完全想不出哪里出了纰漏。越飞光只好先记下这事，等之后再想。

“这件事是我疏忽了。"刘寿道，“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陈孟伯嗤笑：“你可不只疏漏了这一件事。”他站起身，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肯直接动手，偏要弄什么藏钩，反倒让她捡了便宜。你们这些文人学士，肠子弯弯绕绕，反而绊了自己的脚。罢了，反正她也蹦跳不了几天了……母卵的事怎么样了？”

听陈孟伯提起"母卵"，越飞光竖起耳朵。“只差最后一步。”

刘寿沉声道：“等放出去的食魂浮蟒吞噬掉一郡之人，再反哺母…”还没等他说完，就见陈孟伯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等等。”刘寿不明所以：“怎么了？”

陈孟伯眯了眯眼，视线在周围巡视一圈：“我好像嗅到了那臭丫头的气息。”

平静的湖面尽收眼底，却没找到什么人。陈孟伯皱着眉头，警惕道：“不要说了。小心点，总没什么。”

两人的谈话中断，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各自离开。越飞光放下望远镜，垂头嗅了嗅自己脖子。李悬仙问：“你干什么？”

越飞光道：“我身上味道很大吗？”

没有吧？她觉得……挺香的啊？

不至于隔着望远镜都能闻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