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追寻

蜡烛就在一侧的桌上，李悬仙却没有点灯，而是蹑手蹑脚地绕过桌椅，走到窗前。

窗外没有月光，屋内光线昏暗,一切都被藏在夜色之中。越飞光将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地看着李悬仙。李悬仙背对着她站到窗前，目光似乎透过紧紧关着的窗户，凝望着无边的黑夜。

她的背影与桌椅的影子连在一起，不分彼此。她这是在干什么？

越飞光想起李悬仙这几天的异样，心中闪过疑虑。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悬仙的动作。李悬仙像是一尊不会动，甚至也不会说话的雕像，在窗前沉默地站了良久。一直到越飞光差点忍不住开口说话，她才缓缓动了起来。只见李悬仙拿起挂在一边的外套,披在身上。似是怕吵醒了越飞光，她的动作很轻很轻。若不是越飞光凝神细听，几乎注意不到任何声音。

穿好外套，她在原地顿了几秒，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几秒后，她忽地转过身，径直朝着越飞光走了过来。

越飞光赶紧闭上眼。

看不到李悬仙的动作，只能听见衣料摩擦发出的微弱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最后，在床头不远处停下。她似乎在打量着她。

视线从身上扫过，带来一种奇特的沉重感。越飞光能想象到李悬仙现在面带思索的神情。

她没有动，只是保持着规律的呼吸，好像对黑暗中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越飞光？"良久，她用气音唤了一声。

越飞光没有应。

李悬仙站在床头等了好一会儿。

几分钟后，似乎确定越飞光还在睡觉，她才转过身，几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门。

推门时，门扉似乎撞到了门口堆放的什么东西，发出微弱的一声响。李悬仙警惕地停顿几秒，才小心翼翼钻出房间，反手将房门关拢。而就在房门关上的刹那，越飞光倏地睁开眼，略有些干涩的眼珠动了动。她要去哪里？

眼眸微动，越飞光没有急着追过去，而是唤出一只食魂蛏蟒，关闭了醒目的蓝色灯效。

食魂蟀蟒扇动着透明的翅膀，在房门前转了一圈，找到了最底部的门缝。门缝只是窄窄的一条，但食魂蟀游的身体比蚊子还要小很多，钻过去不是问题。

越飞光将视角切换到食魂酹蟒身上，轻松地钻过门缝，往上一看一一只见李悬仙并未离去，而是立在门口，目光沉沉地盯着房门，似乎在等待着，想把追出来的越飞光抓个正着。

越飞光心头一跳，心想李悬仙这老狐狸就是狡猾，还会给她设套。要是她没有食魂呼蟒当先锋，岂不就中了她的计了？不过麻……越飞光轻哼一声，心里得意起来。食魂蛏蟒落在黑暗处，盯着李悬仙。而李悬仙也紧盯着紧闭的房门，半晌，她缓缓皱起眉头。

看来是多虑了。

越飞光平时睡觉有多死，她是知道的。

眉头先是皱起，几秒钟后又舒展开来。李悬仙放下心中的疑虑，拢了拢衣裳，顺着走廊朝着楼下走去。

越飞光派食魂蟀蟒跟上。

不过食魂蟀蟒跟踪有距离限制，她怕跟到一半超出极限，只能一把掀开被子，从暖乎乎的被子里钻出来。

一离开被子，冬夜的寒气就将她包裹起来。越飞光忍不住抖了一抖，心里直打退堂鼓。

这么冷，外面说不定下雪了。要不不跟了吧。可纠结了几秒，心中又实在好奇。越飞光穿好鞋靴，披上外套，推门探头朝走廊看了看。

好。没有人，李悬仙早已下了楼，不在走廊上。食魂蛏蟒还紧紧跟在她身后。

越飞光也跟了过去。

下了楼，穿过大堂，来到一个没上锁的侧门。这一家客栈和上一家布局差不多，出了侧门就是马厩和柴房。更远处的角落里，还有个茅房。

风和雪吹得侧门来回震动。一推开门，就见大风舞着白雪，在深蓝的天空中回旋。

鹅毛大雪，转瞬间落了她满身。

因为宵禁，客栈的大门锁了，不能随便外出。越飞光的视线从院子里扫过，最终落在围墙上。

透过食魂蟀蟒的视角，她看到李悬仙是翻墙离开客栈的。越飞光没有犹豫，利落地翻过高高的墙，平稳地落在地上，又顶着风，顺着李悬仙离开的方向追去。

没过多久，她就见到了李悬仙的身影。

李悬仙孤身一人走在长街上。呼啸的风从墙与墙之间吹过，留下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哨声。

她置身于暗夜与尖啸声，不慌不忙地走着，任由大风大雪将她淹没。没了院墙的遮挡，风更大了。狂风卷着雪沙，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食魂浮蟒本就惧风，更别说这么大的风了。它被风卷着，不受控制地飞舞，摇摇欲坠。

越飞光可不想让自己的小跟宠就这么被风吹走，赶紧把它收回来，自己则是扣上帽子，快步追了上去。

靴子踩着厚厚的雪，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过风太大，已经将这点微弱的声音尽数淹没，越飞光甚至不用掩饰自己的声音，只以街边的杂物为掩体，小心地坠在李悬仙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走了好一会儿。只有风雪在两人之间咆哮，黑夜提供了最好的掩护。就这么走了许久。忽地，李悬仙停下脚步，四下张望起来。越飞光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也停住脚步，就近躲在一个大大的招牌后，小心地看着李悬仙。

不过，李悬仙却并没有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只是茫然地环视着四周。这有点奇怪。

一路上，李悬仙都目标明确，很少看两边的景色，好像知道要往哪里走一样，脚步也不曾有丝毫的停顿。

可现在，她却好像丢失了那个目标，或者在茫茫大雪中迷失了方向，只能疑惑地顿住脚步。

越飞光眯了眯眼，没有贸然动作，只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李悬仙又拐了个弯，继续向前走。只是这次，她的脚步有了些许迟疑。

越飞光心头微动。

李悬仙，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可是，究竞是什么东西魅力这么大，能让她在这么冷的夜晚跑出来寻找？该不会是金银珠宝吧？

越飞光推己及人，觉得自己找到了唯一正确答案。而李悬仙全然不知她心中的猜想，还在继续追寻着。她时而加快脚步，时而驻足不前，一路走走停停，两人竟来到了城门前。城门紧紧关闭着，拒绝着城外的风雪。

离得老远，便能看到城门上亮起的熊熊火光。一队官兵持着武器，在城墙上来回巡逻，火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雪亮的冷光。

昨天，陇山城的防守还没这么严密。

不过昨晚出了那个大盗的事，搅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陇山郡的郡守也下了命令，要官兵严加巡逻，不许让一个可疑的人溜出城去。李悬仙站在街上，远远地望着守城官兵，似乎是在思考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出城的可能性。

半响，她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她这是不找那个人，或者那个东西了？

还是说，那东西在城外，她出不去？

两个念头在越飞光脑海中一闪而过，又快速消散。越飞光也转过身，朝着客栈的方向奔去。

如果李悬仙比她早回去，发现她不在床上，那可就不好了。幸好，今天在陇山城逛了一圈，对这座城市的道路不算陌生。分辨了一下方向，越飞光没选择来时那条弯弯曲曲、绕来绕去的路，而是找了一条更近的路，赶在李悬仙之前回到了客栈。一回到房间，她就赶紧脱掉衣裳挂回原来的位置，又脱了鞋，飞快钻进被窝，装作还在沉睡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随着轻微的声响，门又被推开了。李悬仙缓缓走了进来，又缓缓关上了门。

进了房间，她先走到床前，确认越飞光是否在床上。附着在她身上的寒意还未散尽，冷冷地吹在越飞光的脸上。越飞光没有动。

盯着越飞光看了几秒，李悬仙又走到窗前，静静地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半响，她才脱掉已湿透了的外袍，回到了床上，轻轻地躺在越飞光身边，再也没了动静。

越飞光本想着等等，看她后半夜会不会有什么动作。结果等着等着，她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李悬仙向来起得早。越飞光睡醒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前，望着窗纸透出的那一层朦胧的光。

越飞光掀开被子，坐起来：“你在看什么？”李悬仙回头看看她：“没看什么。”

她指了指窗户。

“昨晚下雪了。”

越飞光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打着哈欠走到窗前，将窗户拉开一小道缝，朝着外面看去。

今天倒是个晴天。冬日明媚可爱的阳光落在满地白雪上，洁白的雪上似乎洒了层金粉，正在闪闪发光。

越飞光随意应了一声"是啊"，便关上窗户。李悬仙道：“既然你醒了，我们下楼吧。趁着今日天晴，我们快点赶到章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