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方寸狗与雾仙女

只见房间正中央的架子上，摆放着一个被金锁链锁住的玻璃容器，容器中盛放着的，则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大概两指长、两指宽，无头无尾，外观酷似一根香肠，只是身体是透明的,里面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红。

凑近一些，些许潮气扑面而来。

庞星二拧眉，似是想到了什么：“不。不是香肠……这东西是水脉。”杜冷屏赞许地点点头：“你兄长当初在方生陵府的学子中是佼佼者，现在看来，你也不比他逊色。”

她走近了些，望着被困在小小琉璃罩中的水脉，神色严肃了几分。“没错。这东西正是水脉。”

山有山脉，水有水脉，人也有人的经脉。天地万物，自有其脉络，若是某个地方的脉络被抽走，那地方定要发生剧变。庞星二问：“山长，这是哪个地方的水脉？怎么被抽出来了？”杜冷屏道：“是赤江的水脉。”

赤江原本只是一条普通的江，也不叫这个名字。直到世界异变后，平静的赤江水流变得愈发湍急，清澈的江水中也夹杂了血一般的红色。

因此本地人改叫它“赤江″或"血江"，以前的名字倒是没人叫了。除此之外，赤江的位置也十分特殊，就横在彰州与丹都之间。想从这边到达丹都，其中一条比较近的路就是租船，横渡大江。走这条路要省下许多时间。

不过，异变后的赤江水流湍急，上方更是常年弥漫着江雾，十分危险。每年都有不少人丧生赤江，连人带船都消失了个干净。因此，大部分人都选择绕过赤江，虽然要多走小半个月的路，但至少安全能得到保障。

“前些日子，有贼人抽出了水脉，带着赤江水脉逃到了彰州。”杜冷屏看了眼林图和乔信。

“彰州司牺牲了一位副统领，这才将水脉抢回。”越飞光心中了然。怪不得彰州司只有林图和乔信，第二位副统领却不见踪影。

林图拧起眉头，愤愤道：“可惜那贼人畏罪自杀，没能问出幕后主使。要不然……

杜冷屏安抚道：“这不怪你们。”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赤江水脉。

“彰州司没有能力将水脉复位，只好向丹都求助。”越飞光道："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复位水脉？”杜冷屏点头。

“我怕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所以轻车简从，只带了两个隐神卫。”

说到这里，越飞光已经差不多明白了。

杜冷屏实力强没错，但人手太少，很难关注到方方面面。而彰州司本来就因为抢夺水脉损兵折将，管辖区域内还出了述王宝库这档子事，根本分派不出人手。

所以，杜冷屏才找越飞光两人帮忙。

“你们放心。水脉复位之事全由我一个人做，你们只需要观察周围有无异常就行。”

这事，好像确实没什么难度。

还能搭个顺风车。

要是让她和庞星二自己走，又要挨冻又要露宿，还要花钱买马。太不划算了。

越飞光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那好。什么时候出发？”“明日一早就出发。”

“这么急？”

杜冷屏摇头：“水脉多滞留一日，赤江一带的百姓就多一分危险。我们休息一晚，尽快出发吧。”

越飞光倒是没什么好反对的。

离开锁物阁，杜冷屏掏出几枚符咒封好密室，又温和地叮嘱两人，让两人早些回去休息。

越飞光拎着灯笼往回走。

夜空一轮月亮晕出淡黄色的光，朦胧的夜雾在空气中弥漫。越飞光盯着摇摆的提灯，随口道：“这位杜山长，人还怪亲切的。”提起这个，庞星二可有话要说了。

“可不是嘛。"庞星二道，“杜山长是方生陵府几任山长中，最亲切和蔼的一位了。对人也好，对事也好，总是笑眯眯的。”顿了顿，又凑到越飞光耳边，神秘兮兮道：“听说她在隐神司里人缘也颇佳。”

越飞光也小声问道：“那她的能力是什么？”庞星二轻轻咳了一声：“好像是和什么什么蘑菇有关，具体的不知道。”越飞光想象了一下杜冷屏的外形，确实和软乎乎的白蘑菇很像。“那她亲自给你们授课吗？”

“偶尔会授课，一个月一两次左右。“庞星二道，“毕竞山长还有隐神司的事务要处理。不过方生陵府的其他老师也不逊色啊，比如赵师、秦师……他掰着手指数来数去。

“有一些从方生陵府出去的师兄师姐，偶尔也会回来讲习。”越飞光关注点偏移：“这些人回来讲习的话，会给俸禄吗？”庞星二道：“越飞光，你怎么总想着钱。方生陵府的很多人，不是因为钱才要当饮者。”

越飞光晃悠着提灯：“那为了什么？”

她真是想不到别的理由，能让人豁出性命干这种事。庞星二道：“因为他们家人死在那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手里。”“那找到杀他们家人的东西，把它宰掉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做无关的任务？”

庞星二道：“他们只是不想让其他人也失去家人。总有一天，这世界上所有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会被彻底解决。”

他声音低下去。

越飞光还没见过他这副表情。

想了想，她搂住他肩膀，拍着胸脯道：“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说嘛，我最喜欢听迷途少男的心声了。如果你愿意给钱的话，我还可以提供心心理咨询服务哦。庞星二冷哼一声，从她手臂中挣脱出来：“免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被你骗钱。″

“好吧好吧，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讨厌鬼。”正好走到越飞光房间门口。

越飞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了敲他脑袋，飞快钻回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关上门。

庞星二刚反应过来，就见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想报复也进不去。他重重跺了两下脚，只能闷头走了。

越飞光回到厢房中，点上油灯，熬夜看白天新买的话本子。一直看到天色渐亮，夜幕由深蓝变成雾蒙蒙的浅蓝，这才爬到床上睡觉。第二天意料之中地赖床。庞星二不知从哪里搞了一串爆竹，硬生生给她吵醒了。

“你真的很烦啊。”

梦游似地穿好衣服洗漱完，越飞光睡眼惺忪地拉开门。“一大早被你吵醒。”

庞星二扔下手里的爆竹：“大家都准备好了，你快点。”说着半拖半拉，把越飞光拽出房间，一路拽到隐神司后门。因为天色尚早，后门无人，只停着一辆马车和两匹马。杜冷屏带在身边的两名隐神卫骑在马上，但没穿隐神司的黑紫色制服。听到庞星二的声音，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杜冷屏的半张脸。“你们两个，上来和我坐一起吧。”

因为有任务在身，一行人不好太高调，于是乔装打扮掩人耳目。杜冷屏乔装成带着两个护卫回乡探亲的富家夫人，越飞光和庞星二则是她的一对子女。

“委屈你们和我挤一挤了。”

杜冷屏温和道。

越飞光注意到，她身边放了一个被锁链锁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里面装着的，应该就是她昨天看到的水脉了。

“不委屈，不委屈。”

越飞光打了个哈欠，看向庞星二：“最委屈的，是要给大少爷当姐姐。”庞星二生气：“你才不是姐姐，我比你年纪大！你是妹妹！”越飞光道：“我是姐姐。”

“你是妹妹！！”

杜冷屏流汗：“你们…你们不要吵了。”

越飞光耸耸肩：“杜山长，你说我们两个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引火烧身的杜冷屏：“…他应该当不了姐姐吧？”越飞光立刻得意起来：“杜山长说我是姐姐。”庞星二更气急败坏：“杜山长偏心心啊，我才是姐姐！我才是姐姐！不对，我是哥哥。”

“哈哈！大少爷你愿意当姐姐就当姐姐吧。”越飞光得了便宜，根本不想和他争执，自顾自找了个角落睡回笼觉。马车平稳地行驶着。彰州附近的官道修得不错，连颠簸都很少，越飞光美美补了一觉。

醒来时已是晌午。

杜冷屏见她醒来，从随身的百宝袋里拿出一些点心：“你们应该饿了吧？辛苦你们了。先吃点点心心垫垫肚子吧。”越飞光一看盒子上的店铺记号，是她的白月光宝和斋，顿时美滋滋道：“杜山长你人可真好。”

杜冷屏微笑：“快吃吧。”

说着，起身掀开车帘，看了眼车外。

越飞光问：“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现在在太河郡。”

赤江就在太河郡郡内。

“晚上之前，应该能够到达吧。”

庞星二问：“我们能找到愿意横渡赤江的船家吗？”赤江的危险所有人都知道，愿意冒险的当地人寥寥无几。况且几人又比较急，没有足够的时间找人。

“这个不用担心，我们的人一早就等在江边了。”晚上的时候，越飞光终于见到了杜冷屏所说的人。那人个子很矮，身形单薄一-单薄到一种令人恐惧的程度。他穿着蓑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一寸皮肤也不肯露出，神神秘秘的。

在他身边是一艘船。船只不大不小，外观也不甚华丽，但看着挺结实的。“杜大人。”

那人招呼了一声。声音沙哑，雌雄莫辨。

杜冷屏亲切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蓑衣人嘶哑地笑了笑：“这么久了，杜大人一点都没变。废话不多说，你们快上船吧。”

几人上了船。

船只在水里摇摇晃晃，搅得满江月光也跟着醉醺醺地摇晃。明朗破碎的月光下，是深沉的黑。

很难说这黑暗是夜晚的颜色，还是赤江的颜色。今夜只有微风。

越飞光站在船头，扭头看杜冷屏，小声道：“这么大的船，就靠一个人划桨吗？″

怎么看，这船也不像一个人能驱动的样子。杜冷屏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位。”

正说着，蓑衣人拿了船桨，朝着水中轻轻一划。黑暗的水面被划出一道浅浅的涟漪，笨重的船如灵活的银鱼一般，一个神龙摆尾，“咻"地离开了江畔。

越飞光只看见江畔离小船越来越远了。

岸上的火光明明灭灭，渐渐隐藏在浓重的雾气之后，没多久就彻底消失不见。

江面上只剩黑暗。幽寂的、仿若永恒一般的黑。一盏小灯挂在船头，光芒利箭般将这死亡般的黑色破开，却也只能照亮几米以内的方寸之地。

越飞光看了一会儿，便回到舱内。

船舱内倒是亮着灯，但受环境影响，所有人都紧抿着唇，一副心中惶惶的模样。

船舱里只能听到她的脚步声。

越飞光瞧了瞧被众人簇拥在最中间的杜冷屏。她抱着那个箱子，双目紧闭，似乎在闭目养神。

在她手中，拿着个木头雕成的小狗。越飞光看了看，感觉做工挺粗糙的。越飞光问庞星二：“那个小狗是什么？”

庞星二道：“那是方寸狗。先让它嗅一嗅水脉，等我们行驶到水脉原本所在的位置，它就会叫。”

想要让水脉复位，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把它扔下，而是要找到水脉原本所在的位置。

虽然有方寸狗，但赤江这么大，想找到真正的位置也不容易。搞不好，忙上几天几夜也找不到。

不过越飞光可不在乎这个。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个小小的方寸狗。“会叫？真的假的，那不是木头雕的吗？”“当然会叫了。等会儿它就叫给你看。”

越飞光摸着下巴：“那么神奇？它是不是也属于异物的一种？”庞星二道：“方寸狗是人造异物。”

世上饮者众多，能力各种各样。有一类饮者的能力，便是制作异物。“不过想要制造异物，首先需要有个参照。比如想要制造方寸狗，就必须与有着类似能力的饮者或异物有过接触。”庞星二低声解释。

“隐神司中有一个特殊职位，就是留给这些造物饮者的。即便如此，这种人造异物也供不应求，十分珍贵。”

顿了顿，又道：“封印异物的琉璃容器、金锁链、符篆，其实都是人造异物。”

“这么神奇？”

越飞光托着下巴，心道自己要是有制作异物的能力就好了。到时候她就高价卖人造异物，专门赚隐神司的钱，爽歪歪。自由畅想了一会儿，那只方寸狗还是没叫。越飞光觉得没意思，又想到杜冷屏说让两人盯着周围有没有异常，便走出船舱，盯着平静的江面。

盯了一会儿，边上传来一道声音，吓得越飞光一个激灵。“你是隐神卫？”

说话的正是划船的蓑衣人。

抬眼一看，他不知何时转过身，面向她的位置。他站着，她坐着。越飞光一抬头，就看到了他斗笠下的脸上缠着黑色的布条。

道道布条将他的脸裹得严实，只能看到一双黑洞洞的双眼。那双眼睛，比夜晚的赤江还要黑。

黑暗如死。

越飞光道：“我不是。我是……

她想了想。

“方生陵府的学生。”

未来的学生。

她在心心里补充了一句。

蓑衣人道：“方生陵府？呵呵呵。”

他的声音太沙哑，越飞光甚至判断出他单纯的在笑，还是在嘲讽。越飞光道：“老伯，你对方生陵府有什么意见吗？”蓑衣人瞧她一眼：“我不是老伯。”

“额，那，大娘？”

蓑衣人道：“我也不是大娘。”

他继续划着船，一双黝黑的眼紧盯着平静的江面。“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就是喜欢送死，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他低声道。

“珍惜你剩下的时光吧。”

越飞光心里不爽。

她还有大好年华呢，这人怎么说得她好像要死了一样。讨厌讨厌。

她干脆拎着椅子的两边，换了个位置坐着：“老伯大娘你真扫兴，我不和你说话了。”

蓑衣人沙哑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船只平稳地划过江面，钻入更浓稠的黑暗。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冷月高悬，越飞光也不知道船只走了多久。而在这种环境下，也不可能有人突袭。越飞光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

忽地，那蓑衣人又说话了：“闭上眼睛。”越飞光道：“干什么？”

“让你闭上就闭上。”

蓑衣人走进船舱，声音透过舱门传过来。

“各位，请你们闭上眼睛。等一下若是感到异样，也不要睁开双眼。”异样？

什么异样？

她感觉这不男不女，说话阴阳怪气的家伙就很异样。虽然心中腹诽，但越飞光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蓑衣人回来了。见她听话地闭眼，他点了点头：“还算有脑子。”

越飞光闭着眼睛道：“大娘老伯，多谢你的夸奖。”蓑衣人讽笑一声，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

越飞光能感觉到蓑衣衣角从自己手背划过时，留下的冰凉触感。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越飞光还是没有睁眼。小船继续向前行驶。

夜雾更浓。

闭上眼，其他的感知增强。越飞光嗅到江水冷冷的气息。深重的夜雾几乎凝成点点水珠，濡湿她额前的发丝。

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好像过了好久，她的衣领都有些潮湿了。越飞光想问问蓑衣人现在能不能睁眼，话还未出口，她后背猛地升起一阵凉意。很凉很凉。

像是空气里的所有水珠都聚在一起，凝成实体。那凉凉的东西宛若一阵风向她吹来，然后轻轻地、轻轻地拥住她。

越飞光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那东西就在椅子前，俯身看她。

冰冷。冷酷的气息。寒冷的眼神。所有能形容冷的形容词，都在这一瞬间拥抱了她。

越飞光如坠冰窖，那冰冷却抱得更紧，像是一位妇人紧紧拥抱着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这是什么东西？

她甚至想睁眼看看。

但蓑衣人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

等等。

她不是有模拟器吗，那为什么不看看呢？

【开始模拟】

越飞光倏地睁开眼，与那东西来了个眼对眼。不过，这么说也不准确。

因为那东西根本没有眼睛。

浓浓的白雾在江上蔓延，凝成一片片云絮。云雾压得极地，几乎能亲吻到漆黑一片的水面。

而在那重重的云雾之中，许多个人类的上半身从中探出，像是古画中从天空倒飞下来的仙女一般。

它们整个半身都由雾气构成，没有衣服、没有五官、没有头发，像是雪白廉价塑料模特，伸展着柔软的双臂，轻轻拥抱着下面的人。有的抱住了船舱，有的抱住了船桨，有的抱住了蓑衣人。也有一个，抱住了越飞光。

越飞光”

越飞光伸手捏了捏它的脸，却捏到了一手雾珠：“这位姐姐，你非礼我是不是不太好？”

它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

也许因为她触犯了禁忌。几秒钟之后，整一片江面上，所有雾中人都朝着她飘过来了。

像是风推动云彩的那种飘。

抱着船舱船桨的，放下了手里的船舱船桨，抱着蓑衣人的，也放弃了手里的人。一个个、一只只，没有面孔的雾气朝她拥来，紧紧地勒住她的身体。它们的力气好大。

越飞光被它们抱着，飞离了地面，朝着那汹涌的江雾中去。脱离模拟的最后一瞬，她听到蓑衣人的怒斥。

“蠢货，你睁眼了？长没长脑子啊！”

越飞光用尽最后力气回应道：“……大老伯娘，你不至于骂这么难听吧。”【模拟结束】

【本次模拟时长：1分12秒】

【您今日剩余模拟次数：1】

一分钟，刷新最速嗝屁记录了。

那蒙蒙雾气还抱着她，越飞光甚至能想象到它此时的模样。不过这次，她可不打算睁眼。

船只静静行驶，耳边偶尔传来水声。它的束缚变轻了，似乎已不再执着船上的猎物。

过了一会儿，那束缚感彻底消失不见。但越飞光还是没有睁开眼。一直到蓑衣人嘶哑的声音响起：“可以了。”越飞光才把眼睛睁开。

深深浓雾依旧轻飘飘地悬在江上，雾气遮盖了仅有的月光。蓑衣人重新划起船来，语气冷冷的：“看来，你也不蠢。”越飞光晃了晃腿，忽然道：“其实，我刚刚睁眼了。”蓑衣人一愣：“什么？”

越飞光道：“我说，我刚才睁眼看了。”

蓑衣人怔忪几秒，忽地大笑起来：“小丫头，吹牛也要有个度吧。说大话可是会招人厌烦的。”

越飞光道：“我真看见了。”

蓑衣人戏谑道：“那你说说，你看见了什么？”他以为越飞光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或者编一些不着调的东西。没想到，越飞光一开口，就让他动作一停，僵立当场。“是上面的雾。“越飞光指了指天上，“有雾气聚成人形上半身，过来抱住我，想把人拖进雾里，对吧？”

“你尔……”

听她说得这么详细，也没有错漏，蓑衣人一时间瞠目结舌。“你真的看了？不对……如果你真的看了，又怎么可能从雾仙女手中逃脱？！怎么可能？”

越飞光坐回椅子上：“哦~原来那东西叫雾仙女啊。”别说，这名字也不知道谁起的，还挺贴切的。那东西乍一看，可不就是从雾中探出身体的仙女吗？当然，这个仙女到底是不是仙、是不是女，那就要另作讨论了。短暂的惊疑过后，蓑衣人也很快冷静下来。“看样子，你是用自己的能力从雾仙女手中逃出来了。”蓑衣人冷哼，也不知是在赞赏，还是在讽刺。“世界真是变了。一个方生陵府的普通学生都有这么大能耐。”话音未落，另一道声音远远地飞过来：“她可不是普通学生。”循声望去，只见杜冷屏走了过来。

“她可是有着陛下亲赐的金绶玉印的学生。”杜冷屏抱着装了水脉的木盒，缓缓走到船头。在她身后，庞星二拿着那只木雕的方寸狗。

尖锐的犬吠声穿破黑夜与迷雾，与普通小型犬的叫声无异。越飞光好奇地看着庞星二手上的方寸狗。

只见那木雕小狗的嘴巴夸张地一张一合，每动一下，一声犬鸣就从它嘴里钻出来，看着滑稽又恐怖。

庞星二道：“你看，我说它会叫吧。”

越飞光敷衍：“是是是。“她看了两眼方寸狗，又竖起耳朵听蓑衣人和杜冷屏的对话。

“金绶玉印？“蓑衣人声音上扬，“看来，她就是同阳郡那个越飞光了？”越飞光道：“看来，我还挺有名气了？”

“当然有名气。“杜冷屏道，“整个晋国，拥有金绶玉印的只有七人，每一个都是饮者中的佼佼者。好了。”

她忽地正色。

“不多说了。方寸狗已发出示警，看来这里就是水脉原本所在的地方。中明，海月，你们两个祝我将水脉复位。”

两名隐神卫守在她身边。杜冷屏扫了眼剩下的三人：“夫人，劳烦你控制好船只。越飞光，庞星二，你们去船只两侧，时刻注意着海上情况。”夫人？

所以说，这个蓑衣人是女的？

越飞光余光朝蓑衣人身上扫了一眼，很快回过神，和庞星二分别去船只两侧，紧盯着尚且风平浪静的江面。

见众人各就各位，杜冷屏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撕开了木盒上的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