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5迷津
这个夜晚夏恋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半醒,一半是昏暗路灯下少年的眉眼,另一半是小镇的河流,河水拍打岸边,水花一遍遍润湿草木。
她踏入水中,冰凉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像条冰冻的蛇。身下一片潮湿,推波袭来的绞痛让她蜷起身子,眉心紧蹙。
五点半的时候,夏恋痛醒了。
后背汗湿,纯棉的布料贴着皮肤,泛着冷意。她几乎是立即意识到什么,弯着身子下床去厕所。窗外的天还没亮,黎明躲在这片夜色后。
护发素的外包装倒映出夏恋苍白的脸,短发凌乱,脸型被瓶子拉得细长,像只索命的厉鬼。
她上完厕所出来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蹲到双腿失去知觉开始发麻,才撑着椅子站起来,拉开柜子想找止痛药,却只剩一个空盒子。她就桌上的水喝了口,渴意得到缓解,冰凉入喉没忍住打颤,手臂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拿起椅子的外套搭在身上,又蹲了会儿。痛经宛若凌迟,一寸寸将她拆腹吞下。
捱过这阵痛感,额角挂满细汗,夏恋找出衣服去冲热水澡。氤氲的热气驱散身上的冷意,腹部痉挛得到些许缓解,她穿好衣服出去,插上吹风将后颈打湿的头发吹干。
做完这些才拿去换床单。
下腹依旧隐隐作痛,但能承受。
她把换下的衣服和床单一起抱到二楼。
小舅的卧室门还关着。
夏恋走到阳台,拧开水龙头一点点洗干净床单上的血迹。自来水沁凉,让她想起梦里的河水。
全部收拾完时间还早,夏恋去厨房煮鸡蛋。平时都在舅妈家吃饭,家里冰箱除了冻着那边装不下的肉,就只剩速冻食品和鸡蛋。刘和伟过来偶尔会带点水果,其余时候的保鲜室空得冷清。她不爱吃水煮蛋,但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几乎是皱着眉吃进嘴里,倒出热好的牛奶,服毒似的吞下。<1
没倒完的牛奶顺着内壁流回瓶内,她思绪顿了一秒,这才想起昨晚好像忘记还钱了。
手机在三楼卧室。
她把煮好的蛋装搭到碗里,放到小舅卧室外的柜子上。手机忘了充电,弹出低电量提醒。
夏恋看了眼时间,插上充电器给陆利津发了个红包。没等对方回复,她退出去找孟心悦,正想找昨晚的聊天记录看给她带什么早饭。指尖上划翻动,陆利津的名字跃入眼帘,后知后觉记起她说蒋旭这两周要给她带早饭还小卡的钱。
夏恋放下手机,转身去收桌上的错题和草稿。视线扫过那枚小圆盒药膏,随手拿起扔进垃圾桶。
花州镇的早晨安静无风。
道路两边的花箱种着绣球花。浅绿色的花苞裹在嫩叶中,看着像一簇簇小型西蓝花。
校门口的药店没开门。卖早餐的流动摊位白气升腾,桥头餐馆也开始营业,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坐在老榕树下吃面。小腹坠胀感明显,夏恋的步子不算快,走进学校已经七点。上午她都趴在位置上没动,尖锐的绞痛不时传来,疼得连课都没听进去。大课间孟心悦帮她跟老裘请了假,没下去跑操。夏恋咬着牙,刚想让孟心悦帮忙找校医拿止痛药,刚一抬头,人已经走了。她想拿手机给她发消息,手伸进课桌,平时放手机的位置却空着,这才反应过来手机在家充电,没带来。
教室空无一人,绝望叠加在痛楚之上。
疼痛犹如浪潮袭来,沁出的冷汗沾湿碎发,弯成细卷贴在皮肤上。脚步从后门响起,声音由远及近。
白眉宏亮的话音远远传来,被广播里高昂跑操曲一搅合,落在耳边不甚清晰。
叩叩一一
桌面被人敲响,夏恋不耐烦抬眼,看到扔在桌上的止痛药,稍微愣了一下。陆利津来得急,同样没什么耐心,“杯子。”夏恋拿出玻璃杯给他。
杯子里是孟心悦上节课帮她接的热水,这会儿已经凉透。陆利津全倒了,只接了小半杯温水。
从饮水机到座位,他步子大,眨眼的工夫将水放到她桌上。夏恋小脸苍白,嘴唇失去血色。
陆利津忍不住讥她:“你是不是痛死了都舍不得开口找人帮忙?”夏恋拆开药盒,杯子里的水温刚好。
她垂着眼,声音细微,带着点沙哑,跟他说了声谢谢。陆利津丢出的刀片就这么被一团棉花裹住。他移开视线,没说什么,从后门出去。
哪想刚出去贴脸撞上巡查的白眉。
“陆利津!你刚才从哪过来的?"白眉推了推眼镜,气势汹汹朝九班走来。“都看到了还问什么。“陆利津带上教室门,声音小了一些,“这次要写多少字检讨?”
药效还没发挥作用,夏恋趴在桌上,耳边充斥着广播里的嘈杂,搅着思绪乱糟糟一片。
孟心悦赶着上课的时间点回来,一看夏恋桌上的药,怔愣一刹,“你吃过药了?"她蹲到她旁边,握住她冰凉的手问:“好点没?”“跑操的时候我偷偷去医务室了。"她摊开掌心,露出一粒从药板上剪下来的胶囊,“那老师非要你过去,说什么都不肯开药,我跟她扭了好一阵,才愿意给我这么一颗。”
“而且你知道吗?她本来还想给我板蓝根的。"孟心悦表情夸张,“谁痛经喝板蓝根啊?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当医生了,也不知道是谁家领导的亲戚走后门坐在那儿白领工资,一点事不做。”
夏恋偏头看着她,抿抿唇,“现在好多了。”“你难受就别说话了。"孟心悦把止痛药连同胶囊一起放进夏恋课桌,“中午我们去一食堂吃饭。”
夏恋说好。
第四节课上了十几分钟陆利津才回来。
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冷淡表情,被化学老师从前门盯到后门。陆利津低头从桌子掏出那张皱巴巴的试卷打开,侧目对上夏恋目光,没什么表示,平静移开。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
夏恋吃药之后痛症减缓,中午的时候总算恢复了点精气神。到一食堂才知道还有蒋旭在,和旁边来给他送饭的蒋姨。蒋旭一见夏恋,瘪嘴嫌弃:“我让你离那人远点吧,他就是衰,谁碰谁倒霉。"说着打开塑料盒盖子,肉汤的鲜香飘来。蒋母啧声,提醒:“你这什么语气,会不会朋友好好说话?”蒋旭是单亲家庭。
小时候父母离异,倒没什么狗血的爱恨情仇。蒋母性格强势,而蒋旭的父亲更需要一个时刻以他为主、依靠他的女人,性格不合,又不想搭伙过日子就离了婚。
离婚后蒋母带着儿子改姓为蒋,一手拉扯他长大。这些年蒋旭跟父亲一直保持着联系,虽算不上频繁,但逢年过节总会来看看他。而蒋旭玩性大,幼时顽皮捣蛋没少被抽,因此格外怕蒋母。这会儿对上母亲,蒋旭只好闷声说:“我去打饭。”蒋母招呼夏恋和孟心悦坐过去。
“不是的蒋姨,昨晚我跟蒋旭闹了点不愉快,他…“夏恋想解释,蒋母截断她的话,“我知道。但朋友之间哪有隔夜仇,他就是爱计较,也不知道随了谁。”蒋母把打包好的羊肉汤依次打开,“来趁热吃,别管他。”羊肉汤里加了马蹄和萝卜一起清炖,没放辣椒。白汤浓郁鲜香,油花飘浮在汤面,香菜点缀增香。和食堂千篇一律的菜品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孟心悦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个劲夸蒋母厨艺好。蒋母就笑,说她嘴甜,“这是我今天专门让人留的后腿肉,焯水煸炒去腥,再用高压锅压个半钟头就好了。"说着又让夏恋多吃肉,“女孩生理期就该多吃肉补气血,牛羊肉都吃一点,让你舅妈别抠那点钱,大方点。”夏恋笑着说好。
旋即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孟心悦。
孟心悦心虚一笑,“我去医务室的时候碰到蒋旭了,他见你没在顺口问了嘴,我就告诉他了。”
夏恋痛经是老毛病了,最严重的时候痛昏厥过。初中那会儿也吃中药调理过,但一直没什么效果。后来索性作罢,随时在家备着止痛药。蒋旭打完饭过来,脸上表情依旧不爽。他端饭给她,不情不愿地问:“你好点没?”
“好多了。”夏恋说,“昨晚那事……”
蒋旭飞快瞟了眼蒋母,“等会儿再说。”
“你藏秘密了?"蒋母问他。
蒋旭嫌烦:“哎呀,妈你别管了。”
“对了,怎么没叫你那个练体育的朋友一起来?”“人家今天去市里比赛了,不在学校。”
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孟心悦时不时应上一句。羊肉鲜嫩紧致,处理得很好没有膻味。
夏恋一勺一勺喝着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涌遍全身。嘴角不自觉弯起。有时候挺神奇的。
她这种性格居然能交到他们这群朋友。
一个不用她开口就知道她需要什么的孟心悦,一个即使吵架翻脸也不会不管她的蒋旭,还有那个在什么都没搞清楚的状况下为朋友出头永远冲在第一个的王时北,以及愿意一遍遍帮她梳理知识点、讲解错题的尹知微。<2有人说青春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暴雨。
她的自尊一度被这场雨冲刷暴露摊在地上,任人凝视踩踏。她被人用很多标签形容过。
漂亮往往是最常听到的。
可漂亮后面总会跟上一些想入非非的揣测。“这么漂亮肯定早就被人睡过了。”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她妈当拖油瓶甩开了。”“十几岁就开始带男生回家,再正经能正经到哪去?”这些声音有些来自小镇,有些来自学校,但无一例外都化作利刃割在她身上。
她一开始也想过解释,甩开那些溅在自己身上的污泥,可连舅妈也会语重心长地劝她要好好学习,话音之外让她乖乖听话,不要惹是生非。言语的重刀再次落下,新伤叠着旧疤,伤口永远在流血。后来痛到麻木的她以为自己能平静面对的时候,第一次有人站在她面前。孟心悦也说她漂亮。
但后面半句是:“好想跟她当同桌哦。”
暴雨还在下,天空依旧阴沉。
有人却在雨里为她撑起一把伞。
她的自尊被一双双手小心翼翼捧起。
在她迄今为止的十七年人生中,质疑的太多,相信的太少。但这一刻,窗外阳光照洒,干净的玻璃映出湛蓝的天空,蒋旭语速极快地抱怨着什么,惹得蒋姨和孟心悦发笑。
她相信人生是个圆。
甲处缺少的,会在乙处得以补偿。
她在亲缘上的缺失,终会在友情上得到弥补。吃完饭回教室。
蒋旭的教室在九班隔壁,一路同行,边走边问,跟审犯人似的让夏恋从头到尾老实交代。
孟心悦没回寝室休息,走到教室接了杯水拿给夏恋。夏恋捧着杯壁,手心发热。
三人站在走廊,太阳照到栏杆,刺得蒋旭眯了眯眼。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在听到夏恋被烟头烫到,蒋旭先是一愣,没等她把话说完随即暴跳:“我靠这孙子!我就知道他是冲你来的!”孟心悦拉过她的手看。见手腕上的痕迹已经变淡,这才松了口气。夏恋一直没想过瞒着谁,很多时候选择不说,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是认为自己能解决没必要麻烦他们。但这也正是蒋旭喜欢追着她刨根问底的厦因。
她不说,他就挖着让她说。她的心事挂满树,蒋旭就摇着树猛晃,总要摇点什么下来。
讲到昨晚在职高门口碰到,蒋旭表情一下变得十分怪异。孟心悦说:“你这什么表情?”
蒋旭抓了抓眉毛,“我没听懂,你继续。”夏恋说没了。
蒋旭:“没了?”
“哦,”夏恋想起,“他上午还送了盒药。”孟心悦不可思议:“你那止痛药是他……?”蒋旭脸上表情更加奇怪,“我怎么压根听不懂,他安的什么心?”“第一种可能,他记仇报复追到我们班来,课上处处针对你,课下阴魂不散。"说到这孟心悦有点分析不下去了,犹豫道:“那他莫名其妙跟你解释什么送早餐的事?你又没一一”
“我靠!"蒋旭打断她,双眼放光:“他、他、他!他会真的在暗恋你吧?”夏恋对他无语,偏过头喝了口水。
“要不说你是恋爱脑,人家莉莉都没信,你还信了。"孟心悦敏锐察觉到什么,打量蒋旭:“难道你对施诗也这样?”“谁跟他一样?"蒋旭连忙撇清关系,“我搞纯爱的好不好?我就算再变态也不会故意把喜欢的人关在…”
天台′还没说出来,转念一想,如果是跟施诗在天台看看天、吹吹风,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被这个念头吓到,抬手挥了挥试图挥开这个想法,“不说这个。昨晚我去附中的贴吧翻到他照片了。”
他拿出手机,“有证据在我可没乱说啊,这照片是他吧。”蓝底照片像从荣誉墙拍的,边上其他人被裁剪只剩半个肩膀。图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表情冷淡,双眼皮薄窄,很好认。蒋旭四周望了眼,确定陆利津不在,压低声音:“我找了两个钟头才找出这么一张。吧里上万个帖子跟他有关的打架连关键词都搜不出来。这哥们太魔了,跟个伪人似的。”
孟心悦想起开学时那些讨论,问:“他不是陆家那谁吗?你消息这么灵通没打听到?”
“这不是已经摆明了吗?“蒋旭无奈,“有钱人家处理起麻烦来滴水不漏,现在打架那事毛儿都搜不到,跟没发生过一样,正常人谁会压舆论?学校也做不到所有社交平台都限制的程度吧?”
夏恋心念一动,想到什么,“蒋旭,你对我第一印象是什么?”“咋突然问这个?你等我想想啊……蒋旭思索片刻,迟疑着说:“感觉你服气不太好,不好相处。”
夏恋:“说人话。”
“瞎,你也知道,我一早是从别人口中认识你的。“蒋旭眼神飘忽,“就长得好看,男朋友很多,会欺负同学什么的。”孟心悦都听呆了,“你居然这么想?”
“哎呀!孟心悦你高中才转回来,你哪知道这些。”他立马补救,对夏恋说:“不过这种印象在我接触你之后就没了,真的,我发誓。”
“我感觉他和我是一样的。"夏恋说。
初见那眼不是错觉。
陆利津身上有着和她曾经同样的愤怒,被压在那股冷淡之下。冷漠和傲慢可以伪装,但恨意汇聚的那种眼神她比谁都清楚。她在镜子里看到过千百次,现在在陆利津的眼里再次看到。有关他的信息全是零碎,与她那些只言片语的标签一样。让人排斥厌恶,打心底不想接触。
她似乎能猜到陆利津在想什么。
比起敌人,倒更像是……
同类。
“不会吧?"孟心悦率先反应过来,“不是说捅人的事保真吗?”蒋旭抓了抓腮帮没说话,眉毛皱着陷入沉思。“你知道唐沁对我动手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夏恋停顿一下,声音在阳光下泛着冷意,“我在想怎么杀了她们。”
她从不怀疑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但她没有耐心去等花开,她会直接折断别人的根茎。让那些人陪她一起下地狱。
她有玉石俱焚的勇气。
一块硬骨头抵着她的脊柱,学不会低头求饶,也不肯软弱退让。她不试图让任何人理解她,也不相信所谓的感同身受。她只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巴掌落不到那些人身上,他们就不知道有多痛。蒋旭有句话说得很对,在她眼里没有隔夜仇,因为有仇当场就报了。有些时候,持刀的未必是施暴者。
同理,受伤的也未必是受害者。
夏恋很少笃定什么事。
但这次,她信他眼底的恨,也信自己的直觉。“我再问问?"蒋旭自我怀疑,“不过这种事大…他话说到一半断了,看着陆利津从前方走来,念头一转:“要不直接问他吧?”
夏恋回头,陆利津拿着纸笔过来。
眼眸被阳光刺得微眯,嘴角轻抿。走路带起的风吹起白纸,潦草的字迹像折断的杂草。
“诶哥们,问你个事。“没等两人吭声,蒋旭叫住陆利津。孟心悦心一惊,下意识往夏恋旁边靠。
陆利津顿步,看向蒋旭,又看了眼夏恋,最后落到如临大敌的孟心悦身上,似是判断出他们的关系,眉尾轻挑,“说。”“那什么……“蒋旭对上他那双眼睛,一个磕巴,原先做好的心心理准备在想起他递给夏恋匕首那个夜晚立刻瓦解,嘴一瓢变成了:“你手好了没?”夏恋:…”
孟心悦一口气提在半空,忽然跟皮球似的泄了。陆利津反应半秒,撩起衣袖扫了眼,水泡破了凝结成痂,小小一块,像她那晚画在井字棋里的圈。
“差不多了。“他放下手,唇角微不可见牵起,看向夏恋:“你呢?”那表情就像在问:你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了?夏恋移开眼没说话。
第一次对猪队友'有了明确的认知。<1
“好了就行。"蒋旭暗暗捏了把汗,转移话题:“你手里拿的什么?”陆利津:“检讨。”
“瞎,这个玩意儿光写个开头和结尾就行,中间随便找读者意林抄一段凑字数。“他出完馊主意,见陆利津还盯着自己,心里发毛,“你看我做什么?”陆利津懒得跟他绕弯,直言:“到底想问什么。”这人有读心术吗?靠!
蒋旭偷瞄孟心悦:救我!
孟心悦眼一瞪:自己作死看我有屁用!
“不问走了。"陆利津说着转身,蒋旭行动比脑子更快,身子一侧拦住他的去路,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夏恋啊?”四周安静了那么一秒。
楼下噪鹃叽喳多嘴,跳到枝头惊落花瓣。
陆利津嗤笑,再次看向夏恋,“这也跟他们讲?”夏恋冷着脸,意有所指瞥了眼蒋旭,“……我倒没有自恋到那个程度。”“是也没事。"陆利津说,“你配得上。”人一走,孟心悦抓着蒋旭摇:“你是不是属猪的!这种问题也问得出口!”蒋旭被她摇得快散架了,声音跟湖里飘荡的小船来回波动:“干什么?你俩不想知道?”
“这还用问?他那眼珠子都挂莉莉身上了你没看见?"孟心悦嫌弃得不行,“还高考,高考全是你这种竞争对手我做梦都要笑醒,赶紧报个班走艺术吧!“孟心悦你少狗眼看人低!月考多少分啊给你狂成这样。”两人比鸟还聒噪,夏恋喝完杯子里水走进教室。教室剩几个没去寝室的同学,有的做题,有的睡觉,偶尔发出挪动凳子的声音,很快又沉寂在春日午后。
夏恋翻出上午讲的卷子重新看,余光落到陆利津那边。他歪着身子靠在椅子上,笔尖摩擦过纸张的声音落进耳里,很少停顿,说明连笔字居多。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上次在教导处看到的字迹。……不堪入目。
人长得还行。
怎么写字这么丑。
“你再看下去,我要多想了。"陆利津垂着眼,笔下未停,语气犹如拂面而过的风,很轻。
夏恋收回视线正要休息,陆利津写完把笔一甩,“要看么?”话落人已经到了旁边,将检讨书往她眼前轻飘飘一放,点了点第三行狗爬字。
依稀能辨认出仆走′两个字。
仆走?
什么东西?
“我不是做好事不留名那种人。"他垂眸看她,话音轻缓,却笃定:“你欠我一次,夏恋。”
陆利津带着检讨从后门离开。
门外暖风涌到脸上,夏恋后知后觉回味过来。他写的不会是'外卖′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