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吗(1 / 1)

度芙蓉 栖云岫 4665 字 24天前

第31章累了吗

九鸣赤脚下地,展开手臂,骤然将她锢入怀中。清冷的幽香萦绕鼻尖,似雪中梅枝,淡却蚀骨。

他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只觉胸腔里那颗心震如擂鼓,一下,又一下,撞得生疼。

“七娘……

他的嗓音低低传来,像一盅温得正好的蜜酿,带着让人心尖发颤的甜。宋昭怀中绣枕倏然跌落在地,而她恍然未觉,纤指已自有主张地环住了他的腰。

等回过神来,整个人早已陷进锦被中,眼前高大的男子正温柔地注视着她,而后缓缓靠近,吻上了她的唇。

不同于画舫那夜的混乱无措,也不同于雨夜那次的疾风骤雨。这一次的九鸣极尽温柔,宋昭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似陷进一团柔软的云絮里,不自觉沉溺其中。

“夫君,"她低低回应,眉眼在烛光里晕开一片暖色,连带着那声轻唤都染上了几分诱-人沉醉的甜意。

宋昭情不自禁地回吻他,像品尝裹了蜜的糖,怎么吻都不够。她弓起身子主动贴上他灼热的胸痛,娇-吟着攀上他的肩膀,像是邀请,像是引诱,一同坠入温柔的陷阱中。

烛光轻晃,映出床帐内两个缠绵的身影,和暧昧又急促的吟唱。风停云歇。九鸣餍足地抚着宋昭额前湿漉漉的乱发,亲了亲怀里的人,沙哑着声音问:“不是说路上累着了吗?怎么突然又跑过来了?”宋昭趴在他胸膛上,嘴里舒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九鸣却未打算放过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光洁的背,引着她追问:“是换了地方睡不着,还是,你想我了?”

宋昭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找个舒服的位置,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便不再动弹了。

“嗯?“见她不答,九鸣催促一声,扭头含住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吮咬。“哎,别咬,"宋昭躲了一下,抬眸看见九鸣潮湿湿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忽然改了口,在他耳边用微弱的气声,暧昧道:“是换地方,也是想你了。”九鸣闻言眼睫轻颤,桃花眼里漾开的笑意如春溪破冰,层层涟漪下却暗涌着看不见的湍流。

“累了吗?"他情不自禁收紧手臂,朝着嫣红的唇瓣又吻了上去。“不要了,好累,别再来了。”

宋昭嘟嘟哝哝撒着娇,九鸣只好罢休,将她揽入怀里,拉过锦盖在两人身上。

烛光摇曳,九鸣轻轻拍着宋昭,或许是真累了,她很快熟睡了过去。九鸣垂眸看着她的睡颜,眸中闪过一丝晦涩。今日未来得及灭灯,他发现她胸口有道浅浅的疤,铜线大小,形状像是朵花瓣,泛着淡淡的粉色,明显是旧伤。

七娘宿有心疾,荷包里又带着保心丸,难道是因为这道疤?九鸣斟酌再三,并未问出口,想着或许她会主动告诉他。忠勇侯府,二房的主院里,不时传来鸣咽声。宋方仪趴在姜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生来要强,自从大小姐失踪后,她就以侯府的大小姐自居,处处与当年的宋昭比。连婚事,都想抢了她的。可万事俱备,赫连家却始终没有松口。今日赫连信亲自登门,明确表示要等宋家大小姐归来,换亲的事不了了之。“母亲,我哪里比不上宋昭?小时候她最是顽劣不堪,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半点闺秀风范也无一一”

宋方仪忽然抬头,通红的眼眸里淬着冷意,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可为何……信哥哥的眼里永远只映着她的影子?都失踪这么多年了,还不愿意放弃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给信哥哥去信,他不肯见我。母亲,你想想办法吧,除了信哥哥,我谁都不嫁。”

宋方仪再聪明睿智,也不过是闺阁少女,遇到自己的婚事,难免左性。她将嫁给赫连信的消息,满城闺秀皆知,茶会上那些似笑非笑的眼光,手帕交们欲言又止的模样,都像细针刺在脊梁上--叫她如何拉得下脸面?姜氏看着痛哭的女儿,心疼不已,可是所有法子想尽,也不能令赫连信点头。

只得劝她道:“那日的情景你也看见了,世子冷了脸,赫连信急忙追了去。这桩换亲的事,是你祖母太过急功近利,事先没有安抚好世子,就贸然向赫连信提了,太过失礼。”

姜氏摇摇头,很不赞同齐老夫人当初的做法,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尽量补救。

原以为当时赫连信没有反对,婚事是十拿九稳的事,所以将这喜讯闹得尽人皆知,也是变相地逼迫赫连家尽早下定的意思。可事与愿违,闹到如今的地步“要不你去找世子哭诉一番?若是世子劝赫连信,或许还有几分把握。世子素来与你亲近,最近又被烧了院子,在芙蓉巷中日日不出门,你不若这般逼迫赫连信见你一面,但你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姜氏母女二人细细商议一番,随后,宋方仪穿戴一新,便去了芙蓉巷。半个时辰后,宋方仪又急匆匆去了巡检司,指名要见巡检司使赫连信。赫连信最近忙着查叶府的事情,他总觉得宋世子住在叶府旁边太过巧合,还有叶府的那位小姐和姑爷,也十分奇怪。他见叶小姐一共三次,却次次没有见其全貌。第一次是朱雀大街上她蒙着面纱。第二次在画舫上,她发髻凌乱哭花了脸,他顾及礼数没敢多瞧上一眼。第三次是在叶府,隔着屏风,模模糊糊瞧不真切。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叶小姐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还有叶府的姑爷,月影节寻人那天一直戴着面具,也未真容示人。若无隐情,为何不敢真容示人?

为此,赫连信这几日一直查找叶府卷宗一一卷宗显示叶家家世清白,人口简单,一直做药材生意,专门为南州几家生药铺子,从西域贩卖稀世药材。再往深处查,叶府祖上如何发家的,家中姻亲等,却一片空白。正焦灼间,忽闻侯府宋二小姐来访,赫连信本想拒绝,不想她扬言有要事相商,且与宋世子有关,他不得不将人请到内堂。“二小姐有话不妨直说。“赫连信指尖轻点案几,青色官袍的立领在夕阳下投出一道冷硬的阴影,提醒道:“这里一-是州廨。”宋方仪忽地倾身,拽住了赫连信的胳膊,眼中已噙满了泪水,期期艾艾道:“信哥哥,这是与我生分了吗?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每次来侯府,都有我相陂碚……”

赫连信皱眉,抽出自己的手臂,冷然道:“二小姐请慎言,信某每次去侯府,不是为了公事,就是向老夫人请安,断没有与二小姐私下相会的事,还请小姐顾惜自己的名声,勿要引人误会。”

“误会?怎么能是误会呢?现在南州谁人不知我宋方仪即将与你成婚,你现在又矢口否认这门婚事,将置我于何地?”宋方仪深知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便不依不饶道:“都道赫连大人君子端方,又断案如神,敢问大人,小女这桩婚事该如何断?”赫连信眸中微冷,“二小姐说笑了,这桩婚事可有媒妁之言?可有父母之命?我与府上有婚约,乃是与宋家大小姐宋昭的婚事,不知二小姐质问信某所谓的婚事,可是这桩?”

宋方仪这时方知,赫连信心意已决,她再无机会,便心一横,扑上去抱住了他,哭诉道:“赫连大人,你不能不要我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怎么能轻易毁约?″

她一边哭一边拔掉头上的金钗,撕扯自己的衣服。“你做什么?“赫连信厉声制止道。

宋方仪忽然抬高声调,大声哭喊道:“大人既然不要我,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活了,我没脸活在世上了。”

为了嫁给赫连信,宋方仪现在豁出去了。

她以为逼迫赫连信见了她,她就能通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不惜自污清白,在大众面前,就能逼迫赫连信就范。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堂外一个人都没有,平日里来来往往热闹非凡的州廨,此刻却静悄悄的,连一片微风都没有。宋方仪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怔抬眸,正对上赫连信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男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一一就像看朱雀大街上那些杂耍艺人驯养的猴子。

冷漠,讥诮,没有一丝温度。

宋方仪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眼前的赫连信陌生得可怕,一股寒意从脊背蹿上来。她忽然意识到,这州廨森严的高墙之内,她连哭闹的资格都没有。“信……赫连大人…"她的声音卡在喉间,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裙摆。那统着缠枝莲的衣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不闹了?“赫连信好整以暇地问她,“你说有要事相商,宋世子的什么事?“也……也没什么事,世子喜欢上了一个商贾女子,还是有夫之妇,携那女子出城了。“宋方仪断断续续说完,便没有了下文。她今日去芙蓉巷,本想让世子出面邀赫连信过去,然后准备酒水和厢房,意欲同宿造成肌肤之亲的假象,逼迫赫连家同意婚事。却扑了个空,无意间打听到了这则风流韵事。这些放在纨绔风流的世子身上,算不得什么。他们那帮纨绔经常夜宿画舫,还有的喜欢当街调戏民女,还有喜欢的小娘子直接带走,也无人阻拦。

“商贾之女?有夫之妇?“赫连信似自言自语。“是,就是芙蓉巷隔壁那家的娘子,也不知兄长发了什么失心……宋方仪话还未说完,就见赫连信忽地往外走,冷声吩咐道:“来人,将二小姐好生照看好。”

门外应声冲进来两个人,个个高大威猛,形容粗犷,凶神恶煞般,“二小姐,请吧?”

“去……去哪?“宋方仪胆怯地问。

流萤谷中,宋昭这边进行得并不顺利。

按照小山子所指的方向,连续几日进山探路,却怎么都绕不过那道迷障。遣人冲进迷障也都无功而返,不但进不去,还弄得一身伤。宋昭这日也跟了过去,她十岁那年误打误撞进过迷障,后来才寻得了巫医。这次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结合前几次探访的路标,竞然摸索到了通路。几人深夜返回,尽管疲乏不堪,却个个面露喜色。九鸣等在大门口,远远瞧见那抹红色身影,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宋昭翻身下马,走到九鸣面前,扬起笑脸,高兴道:“不是说不用等我的吗?走,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明日应该就能顺利下崖了。”“好,饿了吧?"九鸣正要牵起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我手脏,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要准备一些下崖的东西。"宋昭说着,吩咐手下将马喂饱,转身进了门。

九鸣连忙跟上,执着地拉住了她的手:“无妨,我的手也不干净。我不放心你下崖,明日我同你一道去。”

是肯定的语气,没有商量的意味。

宋昭转身回眸,“崖底凶险,你眼睛又时而看不清楚…“我不会拖累大家的,况且大家也都是为了我下崖,我岂能心安理得地坐等?”

九鸣其实也不必非得征得宋昭的同意,他大可以等他们通过后,自己随左影卫跟上。若宋昭同意他一起下崖,那最好不过了,省去了许多麻烦。宋昭甚斟酌一番,点了头,“那你今晚早点睡,我们申时一刻出发。”简单说了几句,宋昭急匆匆要走,却被九鸣拉住手不放,眼神脉脉含情,低头在她耳畔道:“七娘,今晚我等你来。”宋昭似乎愣了一下,这几日他们都是各自休息。明日下崖,她今晚准备同阿弟好好说说话,早将九鸣忘到了九霄云外。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暗道来日方长,等九叶灵芝草到手后,或许会更有效也说不定。

便对九鸣道:“今晚你好好休息,不必等我。”宋昭说完,也未看到九鸣欲言又止的神情,匆匆去了内院。九鸣特意等在门口,就是想好好同宋昭道别。这几日她忙得不见身影,都没有好好说说话。

明日他计划拿到九叶灵芝草,就即刻返京。今夜,他是想问问宋昭,愿不愿意同他一道回京,可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公子,明日要随他们下崖吗?"索江在一旁问,“与他们一道,左影卫怕不能及时现身,崖底危险重重,小的怕公子有什么闪失。不如我们先行一步,找至到那灵草?”

“不可,"九鸣沉着道:“他们一行人里面,除了身手,还有辨别药材的能力,你们下去不一定能找到。”

“还有一事,你今日盯紧七小姐,看看她今夜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另外多派几个人,在谷口布置暗哨,以免节外生枝。”九鸣觉得今日七小姐心不在焉,一心想回内院,内院重重把守不允许人接近,这其中必有玄机。

还有七小姐的态度,刚刚他那么暖昧地邀约,她仿佛陌生人一般看他,可不似那晚缠着他,口口声声唤他夫君的模样。他像是宫中被宠幸过的嫔妃,只能等着帝王的临幸,自己却越不过那道高墙,到不了她的闺房,爬不到她的床。<1二更刚过,索江回来,悄悄在九鸣耳旁道:“殿下,属下发现后院中,还住着一位男子,远远瞧不清面容。七小姐似乎与他非常亲近,两人坐在廊下说了很久的话,末了,七小姐还哭了。”

九鸣一下没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