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变身1
土方的目光穿过房檐看向地面,准确来讲,是三楼延伸出来的平台。误以为坠楼的家伙好好地躺在上面,除了发丝微乱、裙摆略微翻卷以外,身体各项指标都健康得过分,甚至还对他比了个耶的手势。看起来毫无悔改之意,露出了捉弄成功的得逞笑容。比着耶的手紧贴脸颊,指尖在脸上戳出两个浅浅的凹陷。许是将他的表情变化读了过去,手瞬间换了位置,牢牢地捂住了耳朵。下一秒,土方破口大骂。
他身子朝前探,食指用力指着,嘴唇一张一合,十分动听。这可能就是在警察雷区蹦迪的威力。
警官情绪十分激动,全然不顾可能会把佐佐木引过来。但从这个状况来看,就算佐佐木过来了,他也会连着一起骂,质问这片区域的警察到底怎么负责安全教育的。
一路经历过来,土方大抵已经理解进来前门卫的劝诫了,也明白了当时门卫看他的目光中包含的是什么。
是同情。
他甚至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没在这种地方上学。女高中生确实太坏了,照这种发展,以自己的性格,岂不是会被她们玩到死。质朴小伙气急败坏,连同着教学楼一起骂。破学校的建筑设计如同恶作剧一般,在今夜遇到了最懂它的家伙。行事风格怎么出乎意料的恶劣。
被灵异地点追杀,这种听起来像开玩笑的事情顿时有了可信度,甚至让人有些想为灵异地点发声:一定是这家伙做了什么,惹得对面不痛快,于是才招来的麻烦。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耍我很有趣吗?啊?”
土方隔着一层楼的距离向下喊,咬牙切齿地质问。那可太有了。
捂着耳朵也隔绝不掉警察先生的声音,我安安静静地躺着挨骂,等待他消气的同时,把他脸上的表情也尽数看了个遍。茫然又不可置信,恐慌又劫后余生,然后就是恨不得立即把我抓起来的气愤。
他的定位似乎不该是男同学,教导主任更适合他。我看着土方张张合合的嘴走神,注意压根没有放在被教育的内容上,虽说他已经被气到并没有在教育了“这次就算事前演习,下次您可要行动快一点哦。那边有门可以进去,您也跳下来吧。”
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开口邀请。
“你等着的。”
土方撂下句狠话,双手撑着天台边缘,正想往下跳,却瞧见我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弹。
“…起开!”
平台并不算大,厚垫子占了大部分的面积,现在又躺着个人,一时无从落脚。
土方讲话没个好气,我不为所动,偏了偏脑袋,看向右手边的那扇门。“日记上说这里有机关,重量不够没法开门,不过一一”我的话还没说完,上方却忽地暗了下来。
缓慢眨眼看过去,脑袋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连起身闪躲的机会都没有,转瞬间就被跳下来的男人扑倒。
重力加上土方的体重,尽数压在身上,把嘴边的惊呼堵了回去,闷哼一声,整个人在垫子里陷得更深了。
比起担心垫子,不如担心自己。
虽然土方落地瞬间便用手掌撑住,主动微微抬起身,卸了一大部分力,但依旧还是被压的不轻。
好!重!
被压得喘不过气,小腿挣扎地蹬了两下,手胡乱地推了两把,依旧动弹不得。他掉下来的瞬间,有一瞬间胸口撞着相贴,连带着肋骨都在隐隐作痛。入眼是敞开的领口与健硕的肌肉,却没了欣赏的心情,被撞得头晕眼花,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有垫子加人型垫子的缓冲,警察先生自己倒是一点事没有,甚至还趁机搞了些小动作。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逗逗他,没想来真的,难道没听见后面还跟着一句“不过"吗?他往常都会听我把话说完的。就算不想再听,也不会一点准备都不给、行动得这么果断。
向侧边一滚,轻巧地蹲着起身,土方微张着嘴喘粗气,侧过身狠狠瞪了我好几眼,看来被气得不轻。
他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记仇报复了。
身上终于没了物理上的压力,我躺在原地望着夜空,一时没了起来的力气,也体验了一把劫后余生。
土方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了我身边,向下俯视。呼吸时胸口还在痛,我呜咽着小口喘气,眼尾湿润,气势也弱了下来。土方沉默了一会儿,态度有所软化,喊了一声,向我伸出了手。
“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我放轻动作、缓慢又小心地坐起身。目光落在土方伸来的手掌上,比起搭上站起身,反倒选择了捂住自己的胸口,提防地抬眼看着他。被压住的时候,虽然满脑子都是又疼又重,但也传来了别样的感触,疑似有只手不太规矩。
主动分享和被动接受,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手在胸前摸了摸,发现了变化。土方趁机勾掉了绑着辫子的头绳。“头发都散开了.…″”
“这样更好看。”
土方伸手把我拽起来,语气淡然,完全没有要把头绳还给我的意思。他低头看了一眼,露出了满意的神情。终于不再是让人压力骤增的模样了。让他换发型之前,这边先把发型给换了吧,他看不顺眼一晚上了。“您好过分。”
我吸了吸鼻子,这男人对他的重量没有认知。“过分的到底是谁啊?”
是日记的主人。
所谓机关根本就不存在。而这也本是我准备跟在那句[不过]之后的话。门甚至没有上锁,土方一脚便将其踹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的行为暴力了许多,似乎是还有气没有撒出去。
顺着天台钻进了美术室。
日记将人一路引进美术室,等到踏进来的瞬间凭空关上门,怎么想都是很合理的发展,连土方都见怪不怪了。
[笨蛋,又被骗了吧。]
日记在被压倒的时候就脱手而出,估计是不想再被这种信息差玩弄了,土方先我一步捡起,夺回了所有权。
结果翻开就是嘲讽贴脸,嬉皮笑脸的简笔画越看越来气。“说谎是什么时尚吗,连写日记都这样?”土方嘴角抽搐。
人在日记里都会说谎,更何况面对面的时候呢。我探过头,反应倒是没他那么大,即便被耍了心态也很是平常。
“谎言也没什么不好吧。”
一一通过谎言编织个体,可以得到与自己不相配的恋人。土方呵了一声。
“您不喜欢吗?好吧,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说谎的时候不要被您发现。”
就是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坦诚的还挺快,他是不是该夸一句诚实?土方深吸一口气,说实话,实在没有成就感,身心俱疲,他都有点想放弃口头教育了“连句场面话都不说吗,商量一下,别管是不是真心的,回一句[好的,我不会再说谎了]行不行?”
让警察叔叔找回一些爱岗敬业的动力。
“抱歉,欺骗男人的事情,我做不到。”
“啧,行吧,我也知道了。”
“什么?”
“等回去后我就去警察厅再精进一下测谎和侦察技术。”结果是另辟蹊径,在技术层面找到了深入的动力。数秒的思考过后,我决定当做没听见,四处观望。大卫像,静物台,油画肖像一-没有这种美术室常见的搭配。几个巨大的石膏像伫立在阴影之中,遮挡的乌云缓缓移开,月光从窗户斜撒进来,照亮了它们的模样。
半阖的眼睛睫毛低垂,瞪圆的眼睛血丝密布,窥视的眼睛渗出冷光.…只有眼睛的石膏像置于高架之上,分布在美术室的各个角落之中,将走进来的人团团包围。
画架绕着圈排队,整齐地向四周延伸。画风各不相同,或卡通或现实,或真实或抽象,但每一张纸上都用炭笔勾勒着眼睛。怪诞和神性散播在每一个角落,像是走进了眼睛的神殿。不由得来的渗人,土方寒毛竖起,却忽地想到了什么,缓缓抬起了头。天花板上画着的巨眼凝视尘世,庄严又神秘,闪着迷幻的光芒。眼睛与眼睛对视的瞬间,其中一方瞳孔忽地紧缩。上面写着一行工整异常的字--[既来神教]“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也出现在了富豪案的死亡现场。
土方的呢喃自语戛然而止,面色诧异,忽地接连后退了几步,将已知的线索串联起来了。
被迫终止的富豪案,被见回组封锁的学校,未经报道的失踪案…无论多么凶恶的案件,只要没有公之于众,就等于没有发生。还是被他看见了。
真让人忧心见回组的工作效率。这样一来,被怀疑到头上,也是迟早的事情了吧。
与美术室的门正对着的最前方,台子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屏幕倒映出了我突然迈步走向他的身影。
土方下意识看过去,屏幕漆黑,光线昏暗,映在上面的面容模糊不清,看不出具体的神情。
像一团紧跟在身后的不明之物。
所谓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比如说,在学校的班会或是社会讨论上,提出【可以杀人吗】【可以操控人心吗】【可以为了一己私欲算计他人吗】这样的话题,大家都会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那是不可以的】。
人类在公共场合上必须要装模作样地伪装。没了发绳的束缚,麻花辫绑得久了,长发散开,有了波浪卷的弧度。如同一朵专门在夏季为他盛开的花。
冬季盖在皑皑大雪下,春季在地底生根发芽,突破地面土层,终于在盛夏时分被驻足者收入眼帘。
植物学家认为,花是一种变异枝条,用鲜艳的色彩和芬芳的香气引诱昆虫,以此延续自己。
等到了秋天,花总会枯萎掉落,回归本质,结出果实和种子。这是自然规律。
种子自高处掉落地面,却并没有死,反倒孕育出了新生命。正如被原本的国度遗弃、自天河飘下的蛭神。正如从高楼一跃而下、再度出现街头的少女。但对于初印象是花朵的人来讲,却好像撕碎了初次见面时所有关于爱慕的幻想。
就像变身一样。
“警察先生,您,讨厌杀人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