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变身2
“新德寺的主人让我代为传话，离开后请好好保重，她会始终关注您。““土方先生，从现在开始,我会持续看着您。”“警察小哥，我一直盯着你。”
头顶上方的巨大瞳孔壁画向下俯视,四周的纸张与雕塑尽数睁开了眼，后方也投来了一道视线。
眼睛，其实是个很恐怖的部位。
设想这样的画面。倘若是认识了有一段时间的人，坐在对面撑着下巴看了过来，突然说了句[蛋黄酱和香烟的用量是不是太多了呢]，这好像并没什么奇怪的，任谁都会认为是段调侃。
名字，癖好，生平过往。
但如果是完全不认识的人，在擦肩而过时突然转头，正对眼睛，说出这种语气熟稔的话,就有哪里不对劲了。
美术室的窗户边缘镶嵌了彩色玻璃，月光投射进来，地面亮起似乎也曾在教堂见过的光斑。
该教会认为，神注视一切。知晓一切的神真的存在吗？投映进视网膜的万花筒夺目，使人晕眩。留存在脑海的语句不受控制地跳出，过量的信息同时交织在一起，亦有同样的效果。大脑应该率先处理哪段信息才好？
思绪慢下不止半拍，土方宕机那般立在原地，发愣地望向前方的电视屏幕。是跟踪狂吗？不对，有着高出于他的信息差，绝不是一句跟踪狂就能概括。屋内的空气淤塞，让人突感一阵眩晕。或许是思绪发散了太多的缘故吧，脑中猝然间响起一阵耳鸣，胃部翻滚，就似晕车一般颇感不适，总有种想吐的冲动。
以现在的姿势瞧去，特定角度的光线之下，屏幕上倒映出的身影怪异抽象，难以分辨形状。像是不可名状的怪物隔着屏幕向他靠近。“听见别人问了问题，却始终不给回复，你真是个相当没有礼貌的警察。”彼此留有一步的距离，我在土方身后停步，故作少女烂漫的口吻，却是用着嫌弃的语气指责。
背后多出了靠近的气息，土方猛然回过了神。他迟钝地扭身，略微低下头，终于与我对上了视线。问的什么来着…
今夜是被迫戒烟的一夜，搞得脑子都不灵光了。想起来了。
诸如那般佯装可疑的发言，他已经听到不止一次。但倘使问他是否相信，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他开始不确信了。
土方对此不置可否，闭口不谈，投来的视线审视，却是另外层面的思索。一直持续了半分钟，嘴唇忽而动了一下，却依旧相顾无言。警察的直觉完全指望不上啊。
时间莫名漫长，我便将双手抬起到眼前，当着土方的面张开，搭配着啪的一声的音效，比了个炸开的手势。
“变身。”
土方的表情瞬间肉眼可见地变得不爽。
对了，就是这种生动的反应才让人有成就感。嘴角上扬，我露出一抹微笑，不怀好意的神色还没彻底对他表现出来，头顶忽地传来一阵压力。
视野内原本还是土方的脸，转眼间就变成了地面和小十四郎。土方一把按住我的脑袋，小臂肌肉紧绷，用力往下压，已经对这个词有了强烈的心理应激反应。
禁止变身。
脖颈弯下，头被男人的手狠狠按着，呼吸和血液循环不畅，眩晕中又有些窒息得反呕。我下意识抬手拍打他的胳膊，尝试挣扎，土方却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挣脱无果，我只好艰难地咽了咽喉咙。
“不是您说这样更好看吗。”
真不懂自己的长相到底哪里惹他不满，总是不愿意正眼看。“废话，这还用问吗。”
这时候反倒肯开口讲话了。
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等了五秒，十秒…依旧没有下文。就当是两个一起吧。我用鼻子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刀上，小声嘟囔。
.明明您自己也是个杀人犯。”
身为警察的家属/友人，无论何时都会面临着被其仇家报复的险境，而这也是警察自身所担忧和极力避免的。
但如果两人都做了类似的事情，有着相同的处境，就不必为此担忧了。无非就是谁会先遭到报复的问题。
我是这么想的。
嘟囔的声音不大，但被当场捕捉。土方手指收拢用力，语气不善，颇有威胁震慑的意味。
“别在脑子里想那些危险的事情，这不一样。我有编制，合法的，但换成你可就是编号了。”
我撇嘴，不作回应，看向他浴衣上的腰带。这么被他欺负，让人很有想一把嬉掉的冲动。近在咫尺，抬手就能够到。但他把结打在了身后，这倒是不太方便。应该是能拽着转过来的吧？
土方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的事情上，对此毫不设防，满腹狐疑地眯着眼睛，难得就着刚才的话题追问下去。
“总说这种杀人犯罪的话，我倒是好奇了，以你这个身板和灵活度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有本黑色的日记怎么的？”我正研究着浴衣的具体构造，疑似听见土方问完话后又“嗯？"了一声，便收回了已经伸出一半的手，改为拍手解释。“登山杖一一”
与此同时，许是有所注意，土方松手并后退一步，谨慎地拉开了距离。他喊了一声，显然没了兴致，甚至都懒得再继续问下去。“没意思。”
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被按头太久出现了幻觉，有些纳闷地看着他的侧脸，迈步向前，把他退后的一步距离又追过去。“警察说什么呢，不是该一丝罪恶都不放过吗？”如果土方嘴里叼着烟，他一定会漫不经心地夹起，吐出口烟，然后再说接下来这句更不像是警察该说的话。
“法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好可怕！”
照这么发展，江户完蛋，也是指日可待了吧。“真是的，这种试探我已经看腻了，那就干脆在这里把话说开吧。”土方用拇指腹揉着眉间，思绪清晰了许多，这才长舒了口气，又重新扭头看了过来。
不就是好奇他的底线在哪里吗，反复试探多浪费时间，他直白地讲出来就是了。
“别下手到我身边人，别成为我要办理的案件，除此之外我才没空管。警察叔叔也是很忙的。但如果不幸符合了前面两项，看在相处还不错的份上，我会尽快把你抓拿归案，给个痛快的。”
这可真是.…灵活又坚定的底线。
有够突然，但坦率真是不错呢。我在心里感慨，抬头就瞧见了土方那张神情淡淡的脸。他斜眼望着我，挑起眉，话还没说完。“要是发现被你算计了，我虽然不会生气，但也会不爽。”不合理的事情似乎变多了。我讶异。
“竞然不会生气吗？”
“就当让你的。”
男人的大度在此体现。
说话时，土方把手伸到我的眼前。
什么意思？我的视线好奇地顺着他的手向上移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土方忽地将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用力弹向毫不设防的额头。为了报复刚刚气氛骤变带来的头疼和不爽。突如其来的惩罚，我疼得眼泪瞬间溢了出来。他真是个大度的男人。“警察先生，这是误区.…”
大多数人认为，用真心和用算计只能二选一。但这两者其实并不矛盾。事情可还没完。土方略微垂下肩膀，对我伸出食指，朝前勾了勾。我便将耳朵凑了上去。
“现在把分析出来的结果给警察先生说说吧，要是表现的好，我就原谅你对我做的事。”
公职人员的嘴里说出了像是谁骗小孩一般的话。不论他本人是不是有意的，但从我的视角出发，这家伙眼角眉梢都是挑逗，真选组副长真是当之无愧的门面。
“您这样，我可真的会爱上您哦。”
土方摆出一副苍蝇飞进嘴里的表情。
这条子真是没礼貌。
顿时心生不满，我一把赫住了他的腰带，向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土方不为所动，甚至都没出手阻拦，顺势威胁起来。“要是你真的下手，哪怕冒着衣衫不整的风险，我也要用腰带把你的手脚捆起来，押送回真选组拘留教育。你也不想落到那个下场吧？”我一时间哑口无言。
滋滋一一嗡！
最前方的电视机发出电流音，屏幕出现了一片雪花般的杂乱画面，凭空启动。
这电视机臃肿笨重，像个大箱子一般，上面还伸出了一对天线，样式颇为老旧，也不知道学生们是哪里搞来的。
土方皱眉，一反常态地几步走了过去，左右打量。正当我以为他要调试天线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夸奖他主动干活，就瞧见他抬腿用力瑞了一脚。..极其暴力的行径，这家伙一定是心里有火还没发泄完吧。电视机很给面子，画面渐渐清晰了起来，播放起了黑白的无声片段。[诞生啦！]
围绕的人群全都高举起胳膊，脸上满是笑容，喜悦呼喊庆祝。[诞生啦！]
呱呱落地、大声嚎哭的新生儿。
[休战啦！]
镜头对准产房和高昂嚎哭的婴儿，然后全世界的人欢乐地跳起了踢踏舞。片段无限循环。
土方绷着嘴角，一脸严肃地看着，但脑子已经出走有一会儿了。是今天晚上的蛋黄酱盖饭过期了吗。
这是什么东西。
我背着手，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用舌头润湿嘴唇，故意清了清嗓子。“您喜欢孩子吗？”
土方转头，微妙地看我了一眼。今晚的蛋黄酱果然是过期了吧。他看起来挺喜欢。
我拍拍手，这是个好品质，但随即为难起来。“但是您烟瘾太重了，备孕肯定是得戒烟的。”今晚的蛋黄酱一定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