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作家谋杀4

阿崎个子不算高，长着一张清秀的脸，笑容腼腆，不好意思中带着朴实，是越瞧越觉得模样亲切的类型。有着这样的先天条件，是个生来就该做侦察的男人为了收集情报，出色地完成副长分发的任务，就没有他应付不了的状况。但话是这么说,此时的气氛还是透露出了微妙的拘谨。顺利进了客厅，和目标面对面坐着，但相顾无言。山崎两手搭在膝盖上，视线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放好。即便自己长相再如何秀气，也依旧是个实打实的男性。即便浴巾宽大，将人盖的严严实实，但这个物件本身就极有不妙的既视感，更何况此时还是和女孩子独处一室。

压力未免太大了，可不可以不要拿这种状况考验平时和女孩子接触接近于0的真选组干部。

山崎紧张地绷直后背，装作好奇地看向四周，借此避开不适合看到的画面。既然已经来了，总之先从寒暄开始，他清了清嗓，不经意地感慨。“说起来，老师的家，好空旷啊。”

可能确实很空旷吧。和真选组屯所比起来的话。我坐在山崎的对面，倒是也想礼貌地给出些回应，但他这个话题找得实在太糟糕了。

气氛还是很微妙。山崎尴尬笑笑，弱声提议。“突然拜访，真的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另约个时间，或者您回卧室换一身衣服…我是完全不介意的！”但我是介意的。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提议吗。

不会再有了。

我一直垂眸看着放在茶几上的花束和红豆包，甚至没有做好看向卧室那头的心理建设。

屋子里依旧安安静静，不禁让人想到某个大名鼎鼎的设想，这就和薛定谔的猫差不多，在门打开前，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状态。但现在来讲，无论结局如何，哪一个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外。最好的选择就是先原封不动地放在一边，以免过早地波及到自己。别管里面正在发生什么，既然代码暂时能够正常运转，就不要乱碰了。腿上本来缓和了不少的伤势又开始作痛，想来是刚刚频繁走动，开了太多次的门。

“没关系，就先这样吧。但是您刚刚提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要换出版社的意思，十分抱歉。”

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我摇了摇头。

“我们出版社虽然刚创立没多久，但实力和资金绝对算得上雄厚，还请”“那个，没有冒犯的意思，"我打断他的推销，倒也不是不想听，只是情况不太合适，“其实我的编辑可能快到了，如果二位撞见的话，可能…”不太合适吧。

确实如此，山崎慌慌张张地站起了身。

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红豆包出版社。他断定肯定不会挖墙脚成功，想着随便编个出版社套话，就算名不见经传，对方应该也不会太注意到这些细节。但对方要是换成是大出版社的编辑就糟了，岂不是一眼就被识破。山崎急匆匆地鞠躬道歉，但也没放弃另约时间见面，委婉地试探着口风。正当起身送往门口之际

一一叮咚。

我和山崎一并看向大门。

来人先是按铃，见没有反应，极其自然地输入起门锁密码，见没有反应，干脆唯唯地敲起了门。这般熟稔的反应，是我的原编辑，现会社社长江川没跑了“开门吧老师！我不是来催稿的，你大可放心开门！”“为什么不开门？听说最近总有某些出版社打着挖墙脚的主意私自行动，该不会你也遇到了吧？该不会还说什么就算不按时交稿也没事这种鬼话了吧？!门外的女人还在用力敲门，力度持续加重，咬牙切齿地痛骂，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要是被我抓到了，哈哈，不当场把他们扭送局子我就是那个。”我头疼地按住太阳穴。山崎呼吸骤停，感受到了门外之人的恶意，竞一时没有向前的勇气。他抖着向后退，讪讪地双手合十，放轻了声音。“我，我能躲一下吗？”

“这…”

我有些迟疑。倒也不是对他见死不救。问题在于屋子只是看起来空旷，他真的有能躲的地方吗？

至少山崎本人看起来很有自信的样子。

目视他脚步极轻却又很是迅速地躲远，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卧室。大家都是用着好像询问的语气，实际上却做着根本没有考虑我意见的事情。我默默打开门，已经无所谓了。

一一阿崎有所谓。

将不利状况转化为有利状况，利用一切时机寻找线索，这是身为侦察的自信和基本功。

不论看见了多么超乎想象的东西，也要迅速冷静下来，踏实稳健地铭记在心，确保万无一失不打草惊蛇地将消息传递回去。山崎的目光落在书桌上。

好眼熟的东西。像是在真选组每天都能看见的东西。早已见怪不怪了，好险下意识就略过去，几秒后才猛地重新扭头看过去，怎么想都不对劲。

那个装文件的牛皮纸袋，难不成是警察局为了省经费，而在文具店批发的吗？

那，文具店也批发印着[真选组机密]的胶带条吗。太扰乱警察办公了，到底是哪家文具店，他要向副长申请去例行检查。山崎没敢眨眼睛，自打进来瞥见的那一刻起，脑子就不太能顺利运转了。毕竞是为了打探线索才来的，虽然出现了目标之外的变故，但也是个机会。要拿起来拆开确认一下吗？

客厅那头的谈话声越来越大，不是音量在拔高，而是有人在大步朝这边靠近。脚步声咄咄逼人，走路如此利索，一定是会让他提头来见的社长。顾不上细致地打开看了，山崎慌慌张张地后退，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到窗帘那头。回头观察门那边，伸手去拽一-没拽开。感受到了异样的阻力，山崎动作慢了半拍，缓缓看了过去。穿着见回组制服的女性已经占好了位置，用冷冰冰的眼神望了过来。吓得山崎立刻松开了手。

但比起惊吓，更多的是思考困难，脑袋在这种紧急状况下有所宕机。桌子上是真选组机密文件袋，为什么屋子里躲着的是见回组的干部？“一一那咋了，卧室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进的。”外面尝试了阻拦，但没能成功。

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山崎平复受到惊吓的心脏，放弃了窗帘后这块地方，时间紧急，也由不得再仔细选择，总之赶在卧室门被拧开的前一秒钻进了衣柜。

狭窄的柜子里光线昏暗，在此刻显得很有安全感，山崎松了口气，至少是及时躲起来了。

紧张地透过细小的缝隙偷瞄外面，一边谨慎观察情况，一边沉吟看见的画面。

想不明白的事情总是很多。

山崎也没看清楚副长是怎么出现在他身边的，副长只是一边喘气一边说好险。

命只有一条，要命的事可不止一件。

即便换了一身行头，弄了个不得了的发型，这熟悉的气息和压迫感也是不会变的。

上司紧盯柜门的内壁，半跪坐在他旁边。

山崎侧头看着那张侧脸，无声了片刻，数秒的思考过后，这才醒悟到异样感一一

“副.….”

声音戛然而止，被一把掐住了脖子。土方恶狠狠地比起了手势，意思是敢喊出声就打死你。

被躲在别人衣柜里的顶头上司威胁了。

卧室暗处保持住了静止，显得外面交谈的声音很是清晰。“你不是说想要钱吗，赚大钱的机会终于来了，得好好打扮才行啊。”江川把邀请函往我手里一塞，然后就是大步朝着卧室去，摩拳擦掌地要好好把人打扮一番。我不太容易地伸手阻拦了一下，无奈腿脚不便，并没有什么作用。

还是突然从浴室走出的佐佐木起到了暂缓脚步的效果。矜贵冷淡的精英点头示意，既然客人已经到了，他也就不打扰了，便以无比自然的姿态逐个礼貌告别，仪表堂堂地离开了这里。很体面。

自然到了没让江川觉得不对劲的程度，只当是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迈向卧室的步伐。

我尽可能快地跟过去，余光瞥见书桌上的档案袋，也顾不上江川想干什么了，赶紧侧身挡住。拉开抽屉，将邀请函不动声色地藏起来，再拿出个厚实的手提袋，忙着将档案袋挨个放进去。

“你家里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人就应该干活吃饭无聊了来一发，你这生活太无趣了。有大人物想见你，去参加宴会穿得漂亮一点，和服和礼裙你想选哪…将手搭在拉杆形的门把上，柜门“砰”的一下应声而开。屋子里的男人就像蟑螂一样，当你在明处发现了一个时，说明暗处已经有很多了。

柜门猛地拉开，里面躲着的两个男人打得不可开交，但目前看来，只是单方面的殴打。一个恶狠狠地拽着对面的衣领，另一个好险口吐白沫。光线骤亮，两人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面面相觑。

看来她来得不是时候，造就了这场惨案。也不问为什么要打架了，不打起来才怪。

又安静了几秒，打人的那个似乎掌握了状况。男人眼睛微微上挑，若有所思地看向挂着的排排衣服，抬手选定，主动递了一件过来。平时就看见穿裙子和短裤这种现代风的衣服，连cos制服也只是水手服，未免太单一了。

土方稳稳地拿着一件和服。

“老师应该更喜欢礼裙吧，我记得有个黑色的礼裙很.…"虽然险些只剩最后一口气，山崎还是在身侧摸了摸，抖着手递出了那边似乎在寻找的礼裙。然后不知是哪里又惹人生气，被上司狠瑞了一脚。土方坚定举着和服。

社长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面不改色地关上了柜门，对里面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想了想。

“算了，去服装店挑新的吧。”

我也终于收拾好了警察先生不宜见人的工作文件。松了口气，把手提袋摆放好，转过身却发现社长在用微妙的眼神看着我。顺着向旁边瞧，衣柜体积不小，一看就是藏人的好选择。照这个反应来看，里面一定藏了人，就是不知道是谁。我别开视线，不好解释的事情就算解释了也是反效果。社长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体贴地没有过问。床上的家伙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即便明显感到有人就站在近处，还是一声不吭地盖在被子下面。

被子被胡乱地扯开，那么大一个人就躺在下面，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眼睛瞎了才会看不见吧。

好拙劣的躲藏。

这又是哪个天才想到的。

我们一并看了过去，很难对此视而不见。

“谁啊？”

..我也不知道。”

这是我的真心话。

江川捏起被子一角，用力一拽。

就像开盲盒一样，被子下面露出了躺得有些凌乱的银发。直到被从被子底下抓出来，坂田才知道，原来关爱一个人是有代价的。男人眨了眨红色的眼睛，怀里还抱着顺手拿来的玩偶，就好像是光明正大睡在这里一样，有着莫名其妙的光明磊落。坂田娇羞一笑，然后特意抬起半袖下裸露的那只胳膊，翘着兰花指，又将被子抬起的一角拽了下来，蒙在了脑袋上。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从社死到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