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作家谋杀7

好一个紧跟着而来的质问。

但文字用着陈述语气,又不太像是质问。

不论如何，最后的句号还是为这句话施加了别样的压力，就仿佛本人锐利的眼神直直盯了过来一般，和质问倒也没太大差别。不愧是鬼之副长，看来已经从短短一句话中分析出了不少。有没有独自出门这事尽在把握之中。他不会是在改密码的时候就考虑到这一层了吧？警察前夫就是这点不好，能把敏锐的观察力用在这种事情上，一抓一个准，却注意不到我变化的脸色和之后沉默的冷暴力。走进玄关，关上门,坂田频频向我投来视线，在对视后又装作无事发生地看向别处。

过了几秒后，他还是没能按捺住想说话的冲动，轻咳一声，直面看了过来。从不小心瞥见短信的那一刻起，脑袋里就不断飞着各种震惊的弹幕。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你什么时候又离的？好极速的人生版本，都问不过来了，实在是小瞧现在的年轻人了。总之一一“英年早婚又离，祝贺你及时脱离苦海，开启崭新人生，未来的日子还多着呢！”

坂田先生正色，拍了拍我的肩膀，难得没有说下流的话。收到了别样的鼓励，搞得气氛瞬间正式起来，我不回些什么反倒不合适了。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谢谢"最合适。

在坂田先生这里得到了很好的反馈,新备注竞然这么奏效的吗。似乎确实不错,除了不能被当事人看见。我还会继续用下去的。被扶着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拿过靠枕垫在受伤的腿下，做好了这些后，临时家政坂田先生撸起袖子，又当起了勤劳的小蜜蜂。虽然是金钱雇佣关系，但他眼里有活，很会表现。比某个不表现的家伙体贴。

[我]00:32

改了密码不早告诉我吗。

十四郎和十五郎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他们配合得还挺好。[前夫叔] 00:32

抱歉，没想到有人腿受伤了还独自出门，而且还是这个时间。[我] 00:32

密码是什么？

他说是改了个安全性高的。确实很高，我自己都不知道。[前夫叔] 00:33

141514

[我] 00:33

这就比123456强吗。

[前夫叔] 00:34

不然呢。

发过来的文字看起来冷冰冰的，回复速度倒是快，一条接着一条，看来这时候的工作一点都不忙。

我犹豫了片刻，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下。[我]00:35

您今晚还来吗？

发送过去的下一秒就后悔了。这个问法，看着好像是我在期盼什么一样。才不是这样。

我懊恼地捂住嘴，思索该怎么补救。

[前夫叔] 00:35

绿色聊天，拒绝低俗。

？

想问个到底还来不来的准话，以防他和屋子里的老板撞个正着、到时候又搞出什么乱子，但打字的手却迟迟难以按下。警察先生杀死了聊天。

[前夫叔] 00:37

夜班巡逻，不能擅自离岗。没时间。要扣别人绩效。他不来。

没时间的话那就不要聊了，回了个冷淡的“嗯”，我放下手机。出于一些单方面的不满，总之今晚不是很想和他对话。我把手放在脸颊上，看向斜前方。坂田半蹲在地上，时不时竖起手掌，比着示意后退的手势。本意是不让鹅这时候捣乱，却被当成了玩耍的标志。一个银发，一个白毛，他们俩玩得热火朝天。

从新宿回来的路上还陪着一起逛街买了甜品和水果蔬菜，照顾我行动不便，坂田正主动帮忙整理冰箱。

“甜品不用放进去，一起吃吧，辛苦您晚上陪我了。”“诶，真的吗？好耶！”

坂田顿时眉眼舒展，便是这一瞬间的不留神，还是被鹅叨走了袋子里的青菜。眼见着它叼着一整颗满屋跑，坂田哀嚎一声。我被他们逗笑。

在这种事情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坦率可爱这点值得学习。“它叫什么名字？”

“十五郎。”

“看着没什么关联啊，为什么不叫小白。”“蜡笔小新吗。”

“黑！小白！嘿！小白！”

小白跑得更起劲了。

追逐打闹了一大圈，大鹅玩累了，不再理会坂田，跑到了客厅的迷你游泳池里去，拢着翅膀打盹。

即便公寓面积再大，也依旧有种它施展不开的感觉，高楼大厦就是有种憋闷感。

土方之前的话还是说进了心里去。

“高层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养鹅呢。”

我望向水池那边，抠起了罐装啤酒的拉环。噗吡，气泡向上涌。

公寓里冷冷清清，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困在现代化的屋子里，身边没有同伴，又是被自顾自留下的.…说不定热闹的真选组屯所更适合他。“不是有那种说法吗，爱是时常觉得亏欠。但无论怎么想，有归宿当然比在外面流浪强了。”

我手中一轻，拿着的易拉罐忽地被另一只手抽走。“而且这可是豪华公寓诶，同样都是银白色的，它却有这么好的待遇，阿银我已经羡慕得要死了。”

坂田懒散地倒向沙发靠背，喝了口顺手拿过的冰镇啤酒，舒畅地吐了口气。侧头看过来的时候，他笑着晃了晃罐子，里面顿时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受伤不能碰酒精，这样，避免浪费，我来帮你处理了吧。”“太谢谢了。”

金钱维持的关系。虽然不算动听，但用不着时刻注意对方反应的同时还要耍小心机，平日里套在身上的枷锁就被解下来了，这种相处模式真是简单又轻松午夜凉爽又安静，客厅开着暖光，电视机放着又在轮番复播的动画片。沙发柔软舒适，夜宵是啤酒配甜品，好像是在做委托工作来着，却显得像是在度假一旦吃上就停不下来，糖分带来了超多的多巴胺，让人感到快乐，只想一直快乐下去。

又往嘴里扔了个马卡龙，坂田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我抿了口牛奶，还是被他对甜味的耐受度意外到了。

是不是吃太多糖分了呢。

“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说我胃不好，只能吃软饭。现在感觉身体一下子就强壮了。好幸福，有种被富婆包养了的感觉。”坂田毫不羞赦地学起了女高娇俏的语气。

真好，警察先生什么时候能也这样对我撒娇呢。电视机恰巧播放着警察系列的卡通片，是这几年很火的以真人为原型衍生创作的作品，前警察厅厅长的传奇人生。

剧情里反派的设计别出心裁，是实体拟人化的三不善根。【贪欲】【憎恨】【愚痴】

此为世间众生所染的三种根本毒害，使众生沦入六道苦海受尽烦恼，是为恶根源，故又称三不善根。

大殿中，佛陀正向迷茫的主角传授战胜它们的真言：以布施转化贪欲心，以慈悲转化怒心，以智慧转化愚痴心，净化自己的心灵。电视里虚构的警官角色品德高尚，追求大义，只想要真相，相信善恶终有报，并以此为信念执行。

因为现实中无法达成，人们便在文娱作品中寻求寄托。而一旦角色出现瑕疵，不符合道德观的规训，便会憎恨地攻击。主角必须完美高尚，一片赤诚。世人总对世人极度苛刻。画面中，佛祖高坐九品莲台，从手中漏下金沙。金沙蜿蜒向下，堆出篇章第一幕：[贪心不足蛇吞象]

贪，由对事物的喜好而产生的不知满足的追求、占有的欲望。“老板有什么想要的吗？”

并肩坐在一起，我和坂田闲聊。

“做生意的当然是要钱了，"坂田舔着手指上沾到的糖霜，开玩笑那样，“只要给钱，不论是穿着紧身衣浇花，还是上门修水管，我什么都会做的。”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目视前方的电视。

“我想要不属于我的东西。”

就好像是一只蛇一样，明明很小，却幻想着能够吞下一只大象。话说出口，我后知后觉。

“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坏人。”

“有吗？"坂田不以为然，递来一个马卡龙，“但人不就是靠不良嗜好活下去的嘛。”

见他吃得那么快乐，我试探地咬了一小块，抿在舌尖。糖分，咖啡，香烟，蛋黄酱.…这类让人上瘾的东西，总是不受控制地尝了一口又一口，忍不住想继续下去。

但让人上瘾的食物不是爱。

没有彻底戒烟和蛋黄酱的决心，在感情上倒是擅长当断则断，还好当下不是他能轻易断掉的时候。

屏幕里的警察对凶手拔出了武士刀，沙发上的手机忽地振动。[前夫叔] 01:00

你自己能换药和洗澡吗？

这是出于什么想法才问出的话。

不过个好问题。我看向身边的坂田，倒是有个好奇的事情。“您的万事屋业务包含什么？”

“你想干什么？”

“洗澡。”

坂田扭头看了过来，反应远比想象的冷静。“你成年了对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你想怎么洗？”

“？〃

嘴上说了好像见过大世面的话，真到了实践的时候，就只是在外面待机而已。理由是如果真那样的话他会良心不安，比起从这边接过委托费，反倒更想批钱包掏空给我并用力握手真诚感谢。

外面守着个人，这画面总有种似曾相识。

区别大概在坂田先生没有转身就跑，对待工作尽职尽责。收拾卫生，留下过夜，天亮时分喊人起床，换药包扎，送我去酒店会场。“也不是为了钱，主要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拿到报酬的坂田一本正经地说道。

“您这样我会爱上您的哦。”

“尽情爱上我吧。”

他无比坦然地说出了教科书级别的标准答案。“您很有做牛郎的潜质。”

我由衷夸赞。

“其实我特没女人缘来着，这么一夸，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拧着车把手，小电驴嗖得一下钻着缝蹿了出去，这种程度的堵车根本不足为惧。坂田看了车镜一眼，后座载着的人穿着小礼服打扮得精致漂亮。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随口搭话。

“搞得我想起了那个很有名的选项，就是那个，是在名车里哭还是在小电驴后座上笑。”

“只要不是在警车里哭就行。”

遇到知音了。

这样的回答引起了坂田强烈的共鸣。

“我也这么觉得。糟糕，前面有警车和条子。”好像也没聊到什么心虚的话题，前方景象却带来了不同寻常的威慑，车子瞬间降速，越来越慢，最终停靠在路边，坂田下意识按住了刹车。前方就是目标酒店，豪华正门前却停着好几辆真选组的警车，武装警察重兵把守。

我拽着他的衣服，探头朝门口瞄了一眼。

眯起眼睛，虽然隔得还远，没到能够看清楚长相的地步，但武警中间就是有个异常眼熟的家伙。眼熟到隔得这么远，烟味都快飘过来了。真选组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好坂田很有安全意识地把头盔给了我。我缩回头，按着头盔低头，用力扯他的衣服。“绕路，绕路，快绕路.…不走那边，去侧门或者后门。”“？〃

坂田细品了一下，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共鸣一直在冒头。只要能躲开那边，我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忘记和您说了，我前夫是警察。”

“.…太可怕了！”

坂田立即拧动车把，毫不犹豫地调转了方向。“这种心理压力谁能每天都承受得住啊，换我我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