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作家谋杀8

酒店正门由真选组把守。

数辆巡逻办案车停靠，一群持刀武装警察排排列开，尽显肃杀之气。明明这次的工作是保障会场安全，他们却硬生生干出了来剿匪的气势，搞得从正门进入的客人们都不由得放低了音量，匆匆快步越过。但再怎么样，就只是酒店保安而已，其实没什么可害怕的。真的。

和坂田先生告别，在悄悄地绕了一大圈后，我目不斜视,终于从酒店侧门走了进去。

用不着从正门铺到大厅的红地毯，也用不着什么豪华的装潢与鲜花欢迎，冷冷清清的偏门更让人安心。

没有害怕真选组的意思，主要是有个眼熟的家伙在，在这里撞见了会很麻烦，不然我也不用搞这么麻烦。

怎么有人下了夜班也不休息，副长的工作压力可真是大，连个觉都睡不消停。这状况,可和他在短信里说的完全不一样。借由杂物的遮挡，我原地停步，从挎包里掏出了手机。今早打着哈欠起床时，姑且和前夫有过一段短信往来。面对[今天您有什么安排吗]的问题，土方的回答是：[刚下夜班，屯所补觉，白日无外出意图。】

回顾屏幕上的对话,后面那句越看越像是陷阱。一定是被狡诈的警察戏耍了。

我暗暗咬牙，但又不能因此和他生气,要问为什么的话…面对他反抛过来的同一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吃了早饭准备继续睡，腿好疼，没有力气出门。]

虽然发送时间显示为上午8:30，但还是各自以友好和睦的[晚安]收尾，并安静至今，看样子应该是还都在睡梦中呢。两个此时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并且都没有外出计划的人，却在同一时间内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这怎么想都不合适吧？也不知道要是真见了面，会是谁更尴尬一些。可能是我。

土方有工作当挡箭牌，说是上面的命令不可违抗就好了。但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我这边可不好解释。

我不解地握着手机。

在此之前，绝对没有告诉过土方作家聚会的事情。即便会场需要警察把守，也本该是见回组的工作。好端端的，真选组又怎么会如此恰巧地出现在这里脑袋里忽地闪过一个人名，除了他以外，似乎也没其他人选了。捏着手机的力气逐渐加大，本想稍作忍耐，但一想到24小时内竞然接连在同一人身上倒霉，还是没忍住被气笑了。酒店正门，山崎正跟着一起站岗，忽地打了个冷颤。强忍住想摸摸胳膊的冲动，努力保持挺胸收腹不苟言笑的姿态，像门口石狮子一样立定。并再次在心里默默叹气，这种需要气势压迫的活果然还是不太适合他。

今日前往酒店，山崎本应有换装潜入其中的侦查任务，但不知怎的，被改变主意的副长提了过来。

没办法。因为是上司。

上司有时候都是莫名其妙的。

山崎还是没忍住挪动视线，看向旁边站着的三个人。话是这么说，但他奇怪的上司未免也太多了吧。

近藤，冲田和土方站在队伍正中间的最前方，其余队员顺从地跟在身后。三人不苟言笑，姿态颇有气势。或双手抱胸，或本能按着腰间佩刀，锐利的目光频频扫过途径之人，乍一看很有真选组的威严。“刚刚过去的那个女孩子..…”

领头的近藤突然发话。

语气严肃，引得身侧的土方与冲田顿时警觉，一并看了过去。近藤身子不动，斜眼瞄向身后的大门，嘴角紧绷。正以为他要说些敏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话一一

“好可爱。”

面色冷俊，一锤定音。

对上视线时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擦肩而过的香水味往鼻子里钻，是绝对不会在屯所宿舍里闻到的香甜气味。很难不会心生向往，被牵走部分心神。土方面不改色，熟练地无视掉了这段发言，继续四处观察，认真工作。冲田则有些担心局长的精神状态。

“近藤老大，你到底多久没有和女人说过话了。”“也没有很久吧，之前还替十四和女高中生说了道歉的话。”“啊？我？”

“她还对我说了[那个，我已经有了]和[谢谢]。”听着，似乎有点像是不得已的回应。

两句话竟然值得如此回味，一定是在满是男人的真选组憋疯了。土方心情微妙，继续选择性地当没听见。最年轻的冲田反倒用过来人的语气提醒。“近藤老大，可不要因为女孩子礼貌地对你笑一下，你就原地恋爱了啊。”……可恶！”

沉痛的现实叫人懊恼。

冲田提醒完了这边，又看向从到了这里就一直在四处张望的土方，对他们持一视同仁的态度。

“土方先生，可不要因为女孩子送了你一瓶蛋黄酱，你就也原地恋爱了啊。”

……可恶！”

又在工作期间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土方心思压根没放在这段对话上，目光搜查着可能出现的熟人身影，嘴上随便应答。他们的对话有很多难绷的地方，山崎绷紧了脸，好不容易强忍住了想吐槽的冲动，却忽地和冲田对上了视线。

局长是个老好人，副长偏好在物理意义上动粗，队长喜欢冷不丁在背地里阴人。

队长是魔鬼。

冲田的目光带着探究，看得人莫名背后发毛，也不知道把他的反应看多久了。山崎心下咯噔一声，眼神闪躲，试图减小存在感。“山崎。”

魔鬼还是开口了。

“你就随便吧。”

魔鬼莫名一副怜悯的表情。

山崎绷不住了。

“为什么我就是随便了，是对我太放心了还是根本看不起我，而且近藤老大也就算了，本来听起来就很可悲了，副长那个岂不是更可悲吗？”“阿崎，什么叫我也就算了。”

“为什么一瓶蛋黄酱就能给他收买了，为什么对蛋黄酱的痴迷程度能到那种地步，为什么恋爱也要靠蛋黄酱牵线，为什么副长你还真的可恶了一声，按照平常来讲你不该是这个反应吧！你做了吗，你难不成其实真的做了吗！”“喂，阿崎，什么叫我也就算了。”

“山崎，你想死吗。”

土方瞪起眼睛，凶狠地盯着山崎看。工作日的大白天就摆着一副好大的架子，不想挨打，山崎谦恭地低下了头。

不只是绩效，最近总感觉和副长的关系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就在昨天，副长顶着一张帅脸，收拾得好似开屏一样回来了，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看见他的队员皆对此不敢置信，就连近藤和冲田也接连投去了疑惑的注视。土方则吐了口烟，别过头，解释说是去参加了蛋黄酱线下活动。这个很有信服度，大家都信了。除了他身后跟着的山崎。原来，蛋黄酱线下活动，是开在私人家的衣柜里。不过，身为土方的密探，山崎也知晓私下办案是不可声张的事情。尤其还是在当下的节骨眼。副长会说出掩盖的话也很合理。照这么想的话，那，应该是在办案吧。

不愧是副长！这么快就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甚至还是在身为密探的他发现之前，速度就是快一-很想这么感叹，但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对劲。那真的是在办案吗？

自从衣柜偶遇，再之后的气氛绝对有哪里很奇怪。山崎在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复盘，隐约感觉自己似乎不小心…窥见了会招人灭口的事情。尤其是副长还主动揽下了开车的活，一边目视前方，一边难得地跟他讲起了人生道理。

一一犯错并不可怕，埋了就好。

是威胁。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这就是威胁。

山崎思来想去，总之就只想到一句话，别打扰领导办案。不明状况的近藤局长，疑似背地里做些什么不可告人事情的副长，时不时用探究眼神打量他们的冲田队长，知道的最多但也依旧不太清楚的山崎。最近的警察工作真难干。

尤其是当下明明正处7月夏季，昨天却离奇下了雪，搞得网络和新闻媒体都在借此煽风点火，指责是因为真选组办了错案才导致发生了那样的异常。即便局长再坦然地说民众会理解我们的，情况也还是没有好转。被迫放走的嫌疑人如此肆意地行动，甚至还要他们来当护卫，未免太欺人太甚了。“总之，既然是上面指名，那么尽力干好我们能干的，这样就够了。”近藤圆场。土方迟迟没有看到想找的身影，收回视线，沉吟片刻。“时间差不多了，近藤老大，我带着部分队员去会场外面看守。”得到了近藤的应允，土方示意队员跟上，随即大步走进了酒店。酒店大厅金碧辉煌，因为被那位夫人包了场，内部甚至特意设计成了本次聚会的主题，到处都有鸽子形象的装饰。

作家聚会，别名鸽子聚会。拿鸽子作为会场的标志，这很合理。有钱人做事的风格就是不一样。

土方下意识瞥向附近有可能的入口，在脑袋里规划各种路径，脚步稍作停顿，领着队员拐向了另一头的电梯。

一方面，上头指派的工作，考虑到性质特殊，身为副长不得不出席。另一方面，倒也想看看某个家伙是不是也来了。从山崎那里得到了一些相关信息，其中包括了今日活动的邀约，也瞬间串联上了衣柜里听到的其社长的发言。但问及当事人今日有无安排、有无和嫌疑人相关的线索，那边的回答却都是否定。

迈步走进电梯，站定，抬头看向前方的大厅。瞒着他的事情可真不少，说好的合作呢？

当然，倒是也没有不满到特意来质问的地步，但有些东西不适合扔到真选组放着，他得找个机会还给她。

人在尴尬的时候会显得很忙，于是在领着山崎离开时，土方顺手拎走了当时客厅茶几上放着的花束和袋子。拎到宿舍后随手扒拉了一下，其实也没想趁机翻找线索，却瞄见了另外的东西。

装着红豆包的袋子里，除了红豆包以外，还放着避孕套和紧急避孕药。电梯的门缓缓关上，映出了土方模模糊糊、看不清楚神色的脸。坂田先生的安全意识体现在各种事情上。

虽然在交通上松懈了一点，但很有人文主义关怀，得知我有可能不慎与前夫偶遇的风险，很大度地把他的头盔借给了我，说是能挡脸。脖子以下是一身精致修身的黑色小礼服，脖子上面是个银白色的头盔，显得很像是可疑人士。

好在这是作家聚会，作家之中很少有正常人，就算被疑惑发问为什么还戴着头盔，只要后知后觉地说忘记摘就好了，年轻的女孩子天然一点也不奇怪。会场安排在11楼，我总不可能爬楼梯上去。电梯显示正在1楼，来得正好，我按了下电梯的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

抬眼望去，和一群真选组的警察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