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冥婚
火盆里的竹炭烧得噼里啪啦响。
钟向暖看着火钳上年糕被炭火烤的鼓包焦脆。烤好的年糕用来蘸白糖和红糖浆最好吃了。竹炭价格昂贵,钟向暖他们家一直买的都是碎碳或是最便宜的木炭,而且用得极省,每次只放几根。
这是钟家第一次买竹炭,把生锈的铁盆烧得通红滚烫。“我也没别的本事,只是跟着我老师学了些本事而已。"高萍琴也不遮遮掩掩,豪爽地传授了自己的生财之道。
没有人不想发财,特别是他们都穷了几辈子了,赚钱的机会就摆在他们眼前,他们根本没有抵挡诱惑的能力。
高萍琴看着满屋的人都在求她带他们一起发财,内心的激动根本掩盖不住。“要不这样吧,天也黑了,我们家现在也要吃饭了,我们明天九点去村口开个小会,到时候大家把自己的邻里都叫来,我给大家发鸡蛋,一户二十颗鸡蛋,就当是给大家的福利了。”
没人能拒绝免费的鸡蛋,特别是还能在领免费的同时还能发财。钟定因为今年没有赚到钱,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基本没说话,倒是钟家大哥钟勇拉着高萍琴说个不停。
“你比我们兄弟两个都出息,我今年在工地上给人拧了一年的钢筋,到手的钱还不够你买个车轮胎。”
钟勇家里有三个小孩,全家最缺钱的就是他了:“不是哥哥见钱眼开,你是知道的,我家三个小娃要读书,你大嫂一年踩缝纫机还不够你三个侄儿吃喝,算我求你,你一定要帮帮哥哥啊。”
钟勇拉着钟定给高萍琴敬酒:“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们不求你教我们多少东西,你只要稍微提点提点我们就可以了。”钟定有些难为情,觉得妹妹才刚回家,没问妹妹这几年在外面是怎么过的,自己就跟吸血鬼一样贴上去了,跟软饭男一样。钟定尴尬地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高萍琴是个聪明人,捂着红唇轻笑:“放心心吧大哥,你可是我亲哥,我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我跟我师傅说好了,免费带你和我二哥,不收你们学费。”钟向暖不喜欢吃羊肉,她吃了几口就没吃了。钟向暖看着高萍琴光鲜亮丽的样子,不难联想到七年前她的那一身金银珠宝是怎么来的。
一个人七年前能干违法的事,本性难移,七年后未必能变成好人。没有人能拒绝不劳而获的快感。
钟向暖不知道该不该跟爸妈说高萍琴坐过牢的事情,但是看大伯和奶奶拥护她的那股劲,她说什么都不会起作用的。他们对能赚钱的高萍琴有种盲目地追随和维护。老家没有热水器,大伯和钟向暖爸妈一家去村口的小店玩了,烧热水的活就落到了钟向暖的身上。
钟向暖哪会用柴火烧锅,灶膛被她塞得严严实实,浓烟肆意,呛得钟向暖眼泪直流。
“烧锅不是这么烧的。"高萍琴竟然没有去小店露面。钟向暖和她在一起很不自在,没人想和一个偷拍惯犯,还是以盈利为目的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话。
高萍琴手脚麻利地把灶膛里塞得严严实实的棍子抽出,塞了一把松毛引火:“我五岁的时候就要给七八个人烧饭了。”“领养我的那家人对我并不好,从小把我当奴隶非打即骂,我长到十五岁的时候,他们就把我送去配了冥婚。”
火光照到高萍琴脸上,把她平淡的面孔照得清清楚楚,钟向暖心脏突突跳,高萍琴说这话太平静了,就算是再说旁人,也不该这么冷淡。钟向暖往里边挪了挪,想要离高萍琴远点。如果高萍琴是想用她悲惨的身世博同情,让她觉得她偷拍并卖照片是情有可原的,那大可不必。
她的痛苦不能抵消别人的痛苦,更不能以此为借口伤害别人。“我跑都跑不了,我被他们按进棺材里,他们用长钉子把棺材钉得严严实实的,旁边就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死人,棺材里面很黑,氧气越来越少,我快列过去的时候,是张权德救了我。”
张权德当然不是良心发现,他只是没钱了想偷卖棺材里的东西。他听别人说高萍琴戴着一个金手镯下葬,就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捞一笔钱。
他的运气很好,高萍琴的手上真有一个大金镯子,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高萍琴不是外人口中传言的病死,而是被活生生钉进棺材里做活人殉葬!他看着躺在棺材里大口吸气的高萍琴,吓得魂飞魄散。他不敢大叫,怕引人注意,可是他却招惹上了高萍琴。高萍琴把自己的耳环、戒指全部给了张权德,只求他带自己走,张权德为了息事宁人,答应带着她走。
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张权德对高萍琴很差,甚至口口了她,从小生活在乡村的高萍琴懂得不多,只知道没了清白就完了。
她跟着张权德过日子,无论张权德怎么赶她,她都不走。时间久了,张权德也觉得有一个免费的保姆不错,就让她留在了自己身边。他们很穷,直到有一天张权德发现了致富的商机。张权德拿高萍琴的照片跟自己的狐朋狗友炫耀,他一个不熟的朋友问他要照片,还给他钱。
照片供需量日益增大,张权德开始偷拍女厕所,也开始拉着高萍琴下水。“你跟我说这些干吗?"钟向暖只觉得恐怖。恐怖高萍琴从出生开始就生活的环境,恐怖高萍琴的思想和三观。“暖暖,你要相信,我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已经改正回来了,我不会做坏事了。”
钟向暖觉得高萍琴太着急了,越急着证明着急自己,就越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我还是劝你不要重蹈覆辙,也不要算计我爸妈。”
“你听我说完。“高萍琴看钟向暖要走,站起身拦着她:“你看看你爸妈,累死累活整整一年,最后连回家的车费都出不起,你想你爸妈一辈子都给别人打工吗?”
钟向暖确定了,高萍琴不是在做传销就是在诈骗。“我不想说爸妈一辈子在牢里度过。”
钟向暖上辈子见多了明里暗里的手段,高萍琴能骗得了没见过世面,被利益冲昏了理智的村民,骗不了她:“你想利用我奶奶集资吧?”钟向暖说的话很现实:“报复人也不带你这么报复的,她是你生母没错,把你卖了也没错,没人能替你原谅,但是你也不能一起报复啊。”高萍琴听了钟向暖的话也不气恼:“你说得都不对,我没想害任何人,他们只要跟着我,就能永久地享受生命和快乐,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桃花源记》都不敢这么扯。
“《桃花源记》里面的人还要日出而作呢,你说大话能不能打打草稿。”高萍琴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她:“你既然不愿随我追随这世间的真理,我也不会强求,但麻烦你别阻碍我。”钟向暖更加确定高萍琴是在干坏事。
外面的烟花宛若星辰,在半空中照亮了贫瘠的钟家湾。大
“周渡野,你觉得一个特别穷的人在遇到一个能赚钱翻盘的机会前,他会不会义无反顾地扎入其中。”
“肯定会。"周渡野不假思索地回答。
“就没有例外吗?“钟向暖真的会害怕他爸妈会加入高萍琴的“大家庭”。“有。“周渡野把玩着钟向暖的头发丝:“更穷的人。”“他们根本没有胆子去赌没有百分百成功率的事情,他们没钱,每分钱都必须花在刀刃上,不会去做这种可能会亏损的事情。”钟向暖觉得周渡野说得没错,上辈子没钱的时候,她看到同事只花十块刮彩票中了三百,她很想去试。
可是又怕没中,他们都说只是十块钱而已,可对钟向暖来说,可以买二十个馒头,吃一个星期了。
“你吃饭了吗?我妈包的包子是不是特别难吃。”鞠夏茶不会做面食,唯一拿手的也只有馄饨、饺子了。包包子她是真不会,不是酵母放多了,就是酵母放少了,有好几次做的包子硬得就跟石头一样。
“没有,很好吃。“周渡野没吃包子,他今天一天什么东西都没吃。“你就哄着我妈吧,我妈能有今天这么自信全是你给予的。”周渡野闷笑出声,钟向暖在那边听着衣料摩擦的声音,问他:“你睡的是不是特别早?”
“嗯。"周渡野闷闷道,看着外面的璀璨烟火和万家灯火,他想越过黑夜中的银河,去见她:“钟向暖,我想去找你。”安南到钟家湾要坐飞机三小时,坐火车加大巴五小时,最后还要租一辆面包车兜兜转转半小时才能到。
“我估计没有机票了,你要是走高速,估计年过完了还没到镇上。”钟向暖他们在高速路开了四天车才到家。
“我票买好了。”
周渡野在开售火车票的那天,就已经把火车票买好了。他一直都想去钟向暖家过年。
未成年人不能单独坐飞机,所以他没能买到飞机票:“我去找你吧,我们两个一起过一个年。”
第二天早上,村口的小卖部挤满了村民。
高萍琴给每位村民都发了三十个鸡蛋和一箱牛奶。有小孩的还给包了一百的红包。
“是这样,既然我要带你赚钱,有些话我也得给你们说明白,你们也得听我的。”
高萍琴拿着一把黑色的话筒,站在高台上,看着像是一名成功人士。“我的老师姓伍,是一名仁慈、优秀的哲学家。”“他开创的养生堂已经是我国和东南亚国家排名第一的养生馆了,年收入破三亿,今年六月份,我们就要进军欧美国家了,大家觉得厉不厉害。”“厉害!"底下的村民齐声高呼。
“那有多少人想要去欧美挣大钱,挣美金!”底下的村民都举起了手,甚至把自己的孩子举过头顶,只为吸引高萍琴的注意。
钟定和鞠夏茶没掺和,他们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看着。他们其实很想参加,但是因为没钱,不敢冒险,只能安于现状,不敢再欠外债。
“暖暖呢?我这么一大清早就没看见她。”鞠夏茶看着台上光鲜亮丽的小姑子,羡慕地眼红:“不是的,我看她今早和兰兰骑电瓶车出去了,估计是去镇上玩了。”一二年的社会,有不少因为抢不到票而骑摩托回家的人。这些人走不了高速,只能走乡间小道。
车流量较大的村镇,居民都把自己家的民用宅改成了宾馆,不用身份证也能住。
前台的阿姨看着眼前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