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二十九章
徐柏一看顺子这样,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和平安对视一眼,不情不愿的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来几个茶叶鸡子。
“顺子哥,不是咱们不给你,总共就这么几个,咱们还吃不够呢!”顺子看到那几个茶叶鸡子,就不和徐百和平安计较了,脸色立刻变得喜笑颜开,叫了一声好弟弟,揣着茶叶鸡子就往外走。到了自个儿房间,福生恰好回来吃饭,看见这东西之后,二话不说就拿起一个。
剥开壳,露出里面褐色的纹路,福生还有些奇怪。“这是什么,怎么从前没见过这样的鸡子?”顺子看到他拿了一个,肉疼的脸都皱了起来,也学着徐柏那样,赶紧把剩下的茶叶鸡子,都放在了自个儿的柜子里。回头得专门腾一个柜子出来,还得带上锁,不能让福生都给偷拿了去。福生就在一旁眯着眼看着顺子,咬了一口那茶叶鸡子,立刻就明白过来。“好啊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弟弟了,有个什么好吃食,也这样瞒着咱!”顺子瞬间就明白了徐柏和平安刚才的心情,只能把他们两个供出来。“都是从他们俩手里抠出来的,哥你也知道不太容易,总共就这么几个。”“咱们是哥哥的,不能和弟弟太计较,他们不懂事,咱们教教他们就是了--下次你再看见他们拿了茶叶鸡子,回头咱们拿一半过来。”那茶叶鸡子已经腌得很是入味,福生三五口就吃完了一个,又眼巴巴的去看顺子。
顺子把脸往旁边侧了侧,当没看见福生的眼神。就那么几个,他说什么也不给。
福生还要赶着去当差,只能匆匆忙忙的把粟米粥喝完,又用茶叶水漱了口,手指点了点顺子,这才往外走。
大老爷跟前不能离了人,福生今儿就跟在大老爷身后跑腿,一早上起来他就夹着尾巴,还是得了好几个训斥。
也就吃粟米粥的时候,从顺子那里得了些茶叶鸡子,心里的那口气才顺了不少。
眼见着吃了饭,大老爷就要往周大娘子的院子里走,福生那口才下去的气又被提了起来。
一路上只见大老爷气冲冲的走着,路过的丫鬟小厮全都是屏气凝神,生怕大老爷注意到他们了。
大老爷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一心只有周大娘子,踏进正院就让福生把门关上。
周大娘子院子比外面的气氛还要不好,梁妈妈一把年纪了,也得舔着脸挂着笑去迎大老爷,先说了周大娘子身上不好受,“头风犯了,昨儿个夜里一宿没有睡着。”
本以为大老爷多少会顾忌着一些周大娘子的脸面,谁知道大老爷直接哼了一声,当着院子大大小小丫鬟的面就说,“成日里弄那些腌膳事出来,可不要犯头风!”
这样的话实在有些重,院子里的丫鬟一听,呼啦啦的全都跪了下去,就是梁妈妈也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上,亏得平春在旁边扶了一把。周大娘子知道绿夏的事闹起来之后,就想到大老爷不会善罢甘休,早晚得来找她。
她早早就让梁妈妈出去说了她犯头风的事情,这也不是说瞎话,周大娘子被气的是真的一晚上没有睡着。
可大老爷的话,直接让周大娘子气的一个倒仰,不用大丫鬟搀扶着就坐了起来。
做了好歹快二十余年的夫妻,不过就是一个小丫鬟,就这样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不给她这个大娘子体面,让她以后怎么管教那些个小娘和两个儿媳妇?大老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进来就气势汹汹地坐下,看见屏风后面的周大娘子坐了起来,直接哼了一声。
“果然是没病装病,成日里说什么犯头风,东京城里没一半也有十几个日日犯了头风的大娘子!”
梁妈妈跟着进来就让大丫鬟们出去,把门关好了,直接跪在地上开始掉眼泪,“老爷,您这样说大娘子,让大娘子的脸面往哪里放?”大老爷嗤笑一下,“偏你们大娘子要脸面,我成日在外面见面待客的爷们不需要,如今府里谁不知道,一个小丫鬟为了不做我小娘,闹着要抹脖子上吊,不用三五日,整个东京就都知道了!”
大老爷说完,就见周大娘子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披头散发,也没有穿鞋,只套了个足衣,眼神死死的盯着大老爷,张牙舞爪的就扑了过来。大老爷被唬了一大跳,让梁妈妈赶紧去拦着周大娘子,“这成何体统!你要做什么,一把年纪,孙子都有了……
周大娘子呸了大老爷一口,直接怼了回去,“那是你孙子,不是我孙子,天天体统体统的,你有什么体统!”
说完,就嗷了一嗓子冲过去去挠大老爷。
梁妈妈被吓得脸色苍白,再想不到事情还能发展到这一步,想插手也不知道怎么下手,拦又没人听,还怕外面的丫鬟婆子听到动静了。福生和平春这些丫鬟都站在门外,不知道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得叮叮当当的,不像从前那样吵起来摔杯子的声音。但本能的,他们都觉得事情不妙起来。
福生有些欲哭无泪,不敢想象一会儿大老爷出来了会怎么样,一想最后一顿吃的饭就是那茶叶鸡子和粟米粥,他就觉得一-好像也还可以。站了这么半日,福生的肚子重新饿起来,不过肚子就是饿了也是不能咕噜出来的,最起码当值的时候不能,得忍着。回头去找顺子再要一些茶叶鸡子,一定多吃些,保不齐哪天吃的就是最后一顿了。
正想着,正房的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大老爷怒气冲冲的从里面出来,看也不看院子的众人,直接抬腿往外走。
福生紧紧跟上,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明显大老爷比刚才还要生气。
从前和周大娘子闹起来之后,大老爷都会去宋小娘那里,摆明了给周大娘子难堪。
这次福生也以为会去宋小娘的小院,谁知道大老爷却拐了个弯,直接往书房去了。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林金兰扫地回来就和林杏月说闲话,“以前每次都去宋小娘那里的,我们几个还会专门去往宋小娘院子那边等着,宋小娘偶尔还会给我们赏几个枣儿吃。”
林杏月的耳朵一直竖着,听得很是认真,只是她现下最想知道绿夏怎么了。林金兰眼巴巴的看着,林杏月把院子里晾晒的腐竹给收了回来,眼睛立刻放了光。
“月姐儿,你是要做什么好吃的?”
“假煎肉。”
林金兰知道想吃就不能闲着,主动过来帮着把腐竹洗干净,还抱怨做出来的腐竹太少了。
“我看咱们可以专门买了豆浆回来做这个,外头卖的腐竹也忒贵了一些。林杏月就笑,上次林金兰可不是这么说的,让她干活还嫌费劲,说什么绝对不会吃。
林金兰似乎也想到了这个,脸色就发烫起来。“月姐儿,我以后再不这样,你可别不让我吃。”“那我就且看着。”
腐竹洗干净之后,得先切成段腌制起来,再用铁裆下麻油和腐竹爆香,油汪汪的假煎肉就好了。
林金兰闻着那扑鼻而来的香味使劲吸了吸,这才继续刚才的话头往下说,"绿夏的老子娘被叫过来了。”
为了看绿夏怎么了,林金兰特地在那里认真的扫着地,难得的和朱雨也没有互相呛着。
瞧见林杏月等着她说下去的神情,林金兰故意卖了个关子,“好月姐儿,你先让我尝一尝,我就告诉你。”
林杏月把腐竹放在盘子里,“那还是算了,明儿我去当差,小厨房的婆子定然就全讲出来,比你说的可要好得多。”林金兰也知道那些婆子说闲话和传闲话的本事,只得赶紧去拦林杏月,“好月姐儿,我说就是了,可看在方才我忙前忙后的份儿上,让我好歹多吃一止匕〃
“好吧。”
林金兰嘿嘿笑了两声,这才说起来,“她老子娘了去了正院就开始哭,不知道怎么回事,周大娘子竞然没有呵斥他们,只让他们把绿夏带回去,随便找个人家嫁了就是。”
以往周大娘子可不会这样轻拿轻放,绿夏爹娘被叫过来的时候,就战战兢兢的,生怕被绿夏连累的挨了板子,丢了差事。只是领回去嫁人,那可真是轻拿轻放了。
林杏月眉头皱起来,“绿夏爹娘可不是什么心疼女儿的人家,也不知道会给绿夏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偏周大娘子发了话,让绿夏直接嫁出去,也不能再在正院里当差,就是想像之前那样也是不能的。
“要不说呢,你说如今这个样子,绿夏会不会后悔。”“不后悔。”
绿夏任由她娘收拾着东西,梗着脖子回她爹的话。“真是造孽。"绿夏爹长长的哎了一声,到底在正院,怕扰了周大娘子的清静。
绿夏娘只顾着收拾绿夏的东西,那些值钱不值钱的都要带走,平春看不下去了,还去提醒绿夏,怕她要吃亏。
绿夏无所谓,“那些东西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的,我就是被这些给带累了。”
平春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往日绿夏最喜欢的那个算盘也被绿夏娘给收了起来,眼见着是要拿回去卖钱的。
那边绿夏娘已经阴阳怪气的说起平春,“以后纵然发达了,也不要忘了咱们才是。”
平春就是恼了,也还是送绿夏出了院子,她看着绿夏不过才两日,人就瘦了那么一大圈,被她娘那样半搀半拉的走远,眼圈就红了。想着绿夏知道大娘子不让她再给大老爷做小娘,好歹人精神了不少,连含冬送过来的肉夹馍也吃了小半个。
下次过去看她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再去找林杏月做上一个,给绿夏带去。梁妈妈回去给周大娘子说了这事,一边心疼的给她把指甲上面的药又换了一次。
周大娘子那指甲养了许久,这次虽然劈开了疼得很,可她脸上却还带着笑,要是让不知道内情的人过来,准以为周大娘子是疯了。“真没去宋小娘那边?“周大娘子想到宋小娘盼也没盼来的场景,咯咯的笑出了声,“早知道这样,我就早动手了。”梁妈妈倒吸一口气,想劝周大娘子又不知道怎么劝,只能把老太太给搬了出来。
“不会知道的。“周大娘子闲闲的往后躺了躺,“我算是看出来了,老爷这人最是要面子,要不然也不会不去宋小娘那边,老太太跟前就更不可能说了。”纵然老太太知道了,要拿她过去说话,不过就是抄佛经静静心。她这里可是有不少何娘子抄的佛经呢,到时候顶上去就是。周大娘子心里畅快,把这事儿抛在脑后,说起来中元节的事情。“眼见着就到了望日,府里那边可是准备好了素斋?”这时候有个习俗,七月十三到十五要茹素,说是解厄斋。梁妈妈赶紧说,“让大厨房的董顺家去采买了,过了今儿个就开始做素斋。”
周大娘子一想起来要吃那没什么滋味的素斋就头疼,这样的时候,就是偷偷吃些荤的她也不敢。
“你让董顺家的多用点心,到时候不仅是咱们吃,府里也要有人过来的。因着中元节前,各个地方都开始吃斋,林杏月的卤肉也就没有再多做下去。想着等到中元节一过,再重新卤些肉,里面放些豆皮之类的,那也是好吃得很。
她这边要收摊,三娘子院里的小丫鬟碧儿却找上了门。她性子有几分沉闷不爱说话,原本在三娘子院子里也不出挑,只打算等到了年纪,放出去和自家表哥成亲。
可上次和几个小丫鬟一块吃了酒焖肉,回来热闹说的时候,被大丫鬟银珠听了个正着。
银珠正在因三娘子的事心烦,倒是没有多苛责她们什么。只是回头,便过来找上了碧儿。
银珠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办法。
眼看着要出门,三娘子还是不怎么吃下东西,人一下子就消瘦下来,看得病恹恹的。
到时候打醮,两府可都是要去不少人,三娘子这个样子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急得团团转,苦口婆心的劝着三娘子再吃一些。三娘子倒也不是要糟践自己的身子,就是这些个吃食拿到跟前,她看上一眼就不想吃,好像胃里已经填满了。
“要不,和大娘子身边的梁妈妈说一声?”没有办法,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就开始商量起来,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说起来,三娘子因着不是从大娘子肚子里生出来的,在府里的地位一直不尴不尬。
老太太怕大娘子不好好教养三娘子,早早的就把她和四娘子都带到了自己身边。
说是带到自己身边,不过是放在隔壁的院子,有奶娘和一群丫鬟照顾着,老太太也最多问上一两句。
等稍微大一些,三娘子和四娘子就都从原来那个小院搬了出来,住到了后来给她们收拾的院子。
这院子大是大了不少,可离老太太和正院那边就都远了,每日请安都要走上好大一会儿。
府里虽然不敢如何怠慢三娘子四娘子,可也不会像巴结大娘子和老太太那样,事事的尽心。
四个大丫鬟是从小一块儿陪着三娘子长大的,商量了好半天,也没商量出来个什么结果。
老太太要去打醮,哪里顾得上她们,大娘子那边更是,看不上这些不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叫我说,还是从大厨房那边私下叫些娘子爱吃的菜色,养上两天,等出门的时候也就有精神了。”
“咱们也不是没叫过,可娘子还是不吃。”“那还能怎么办?”
眼下也没其他好法子,一行人就散开来,有去大厨房找人的,有去三娘子身边劝着的,也有继续干活的。
银珠急的团团转,留下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娘子,马上就要去打醮了,咱们好歹得吃一些。”
三娘子这几日被说的烦了,一听就皱起眉头,“放着吧,说不定一会儿我就有了胃口。”
这话银珠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回回这样说,三娘子也没有再来吃过,她也是不信的。
可显然三娘子已经恼了,银珠就算是有一肚子的话,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挑了帘子出去。
正好是饭点,院里的小丫鬟并不多,她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叫碧儿的小丫鬟从外头提着东西回来。
想着大厨房送来的东西还有不少,银珠就招了招手,让碧儿走到跟前。“可是吃了饭?”
小丫鬟天生就害怕大丫鬟,哪怕这些大丫鬟们并不热衷打骂人。碧儿的脖子缩了起来,小声的说了一声,“姐姐,我已经吃了。”银珠才想说那边有不少吃食,听见碧儿这么说,到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圈。她记起来上次,这些丫鬟在外头说闲话,什么小厨房做的吃食如何如何好。“你去哪里吃的,都吃的什么?"银珠来了兴致。两个人就站在廊下,三娘子在屋里听到动静,干脆躺到了贵妃榻上。“今儿个小厨房做的是酱烧落苏。”
说到吃的,碧儿就没有那么死板,口齿也伶俐起来,还把在小厨房看到的都说了出来。
银珠刚才就听到了屋里头的动静,见三娘子没有叫她,也就没有过去,这叫碧儿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说到吃的就两眼放光,不由得就乐了。“倒是个机灵的,一会儿去库房拿一把果子,回头和你小姐妹分了。”就刚才碧儿说的那些吃的,银珠听了都有些想流口水。突然,她想到了在屋子里的三娘子。
又把要走的碧儿叫住,“你再说说,小厨房还做了什么吃食来。”碧儿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吃过的东西都说了出来。有的东西,就是连银珠也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叫杏月的,倒是个手巧的。”
“可不是呢,以前咱们都不爱去小厨房吃饭,可如今不一样,都得早早过去排队,去的晚了,东西就不剩什么了。”银珠嗯了一声,指了指碧儿手里的那个食盒,“今儿个你提回来的是什么?″
碧儿再傻,也察觉出来不对,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猜测出来的。三娘子就算再不爱吃东西,也不可能爱吃小厨房做的吃食。说出去,三娘子是要被人笑话的。
银珠也知道这点,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那食盒,见里面的落苏金黄油亮的,就说把这个给她,“听你说了这么一堆,我也怪想吃的。”碧儿赶紧递过去,银珠等她人影没了,才提着食盒去了三娘子的屋子里。“她们三个都去收拾娘子的衣裳鞋袜,就我一个人闲着,娘子你可别嫌我,我在这里吃些东西可好?”
银珠这样说,多少有些冒昧,仗的也不过是和三娘子从小长到大的情分。要是换个别的主子,这就叫以下犯上,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三娘子刚才在贵妃榻上,可是把银珠和碧儿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这时候也好奇小厨房到底能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她就让银珠从外间过来,“既如此,你就过来,这里还有不少大厨房做的吃食,你挑一些拿去吃。”
银珠也是时常吃三娘子赏的东西,倒不觉得如何,果真就拿着那食盒走了过来。
她见三娘子对这里面的东西十分好奇,干脆就掀开让她看了看。“是那个林小娘子做的,看起来不错,不知道味道如何。”三娘子一看,落苏酱汁浓郁,立刻就没了什么食欲,怏怏的又躺了回去。银珠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想出去又怕三娘子不高兴,留在这里吃东西,怕那味道熏着她了。
左右为难,银珠干脆心一横,就在桌子前坐了下来。她用了勺子舀了一口,别看那落苏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一口下去,软糯无比,又带着几分韧性。
“味道竞然不错。"她带着几分惊喜的和三娘子说,“外焦里嫩的,吃着咸甜适中。”
三娘子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这有什么好稀罕,好像什么也没见过一样。”银珠讪讪的闭了嘴,眼见着三娘子心烦,端着那食盒赶紧出去。怪不得那个叫碧儿的丫鬟,不吃大厨房赏下来的那些东西,反而吃的是这止匕
味道实在是好。
想了想,她就让碧儿再去打饭的时候,多带两个食盒回来。碧儿把银珠给的一把钱收起来,忙应承了下来,“姐姐且放心,这可没什么难的。”
银珠想的是,等晚上再看看,要是小厨房做的吃食还是这样好,那她就要去找找那个杏月。
她和那些个从小就在府里长大的家生子不一样,七八岁的时候,她才被卖进来,小时候过的苦日子还历历在目。
府里的人惯常爱把人分个三六九等,银珠最看不上这个,都是爹生妈养的,哪怕做了娘娘,不也一样要吃喝拉撒。银珠能走到大丫鬟这一地步,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可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既然三娘子如何也不好好吃饭,那倒不如剑走偏锋,想一些其他的法子。总不能真让老太太知道了,再唠叨她们。
其他三个丫鬟都不知道银珠这样大胆,收拾三娘子东西的时候还在那里发愁。
说着说着,几个人又说到了绿夏身上。
“也不知道她如今怎么了。”
绿夏是正院里的二等丫鬟,平日里虽然不常出来,可几个人也都是有些交情的,有的还是打小就认识。
说起这个,难免触景生情,想到自个儿身上。“眼看着三娘子就要找人家,到时候咱们可都是要过去的。”过去做什么,几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成了陪房大丫鬟,在三娘子不方便的时候,伺候郎君。想到三娘子那心高气傲的脾气,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要真走了这条路,才是真真把路给堵死了。
后街巷里,黄婆子又闻到了那让她垂涎欲滴的香味。她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不用想,肯定是林杏月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
这段时间,小厨房的吃食做的一直很合她的胃口,加上林杏月没怎么在家里开小灶,黄婆子还以为她不再犯馋了。
可今儿的味道一出,黄婆子就知道自个儿想多了。就算吃了好吃的,再闻着那香味,还是把她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她披上衣裳,悄悄的往外看了几眼。
黄娘子没在院子里,黄婆子这才蹑手蹑脚的往外走。等出了门,黄婆子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屋子里头的窗户跟前,黄娘子就守在那里盯着往外瞧。以前她就知道,她这个婆婆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嘴特别馋。因为这个,黄娘子没少和黄婆子置气。
在她看来,那些东西吃起来没甚分别。
只是这段时间吃了林杏月在小厨房做的饭菜,黄娘子才有了改观。见黄婆子出去,她就故意没出声。
黄婆子过来的时候,林金兰正吃得满嘴流油,眼前的碟子里放着一盘油亮亮的东西。
“大娘。“林金兰含混不清地叫了一声,就见黄婆子看着那碟子的眼睛都发直。
“我的乖乖,这是月姐儿做出来的什么东西?怎地这样香!”“假煎肉!“林金兰应了一声,见黄婆子想吃,十分不舍得的给了她一小块。黄婆子赶紧放到嘴里,吃了一口就竖起大拇指来。“也不枉我在家里就闻到这香味,实在是好吃的很。”不吃还没事儿,吃上这么一口,黄婆子肚子里的馋虫可再也管不住,赶紧拿了钱出来,要买上一碟子。
她算是老顾客了,林杏月就给她装了满满一碟子。乐的黄婆子牙花都笑出来了。
她像来的时候那样,端着碟子悄悄的往家走,动作又轻又慢,才走了没两步,就瞧见自个儿跟前挡着一个人。
抬头一看,竞然是她这时候最不愿意见到的黄娘子。“娘,你不在家呆着,这是去做什么了?”黄婆子把碟子往身后藏了藏,还想找借口,那碟子就被黄娘子给拿去了。“这是什么?”
黄婆子苦哈哈,“乖儿媳,这是月姐儿新做出来的假煎肉,总共就这么一点。”
“正好,我晚上也没吃饱,就当夜宵吃。”黄婆子眼见着那碟子要飞走,赶紧上前两步,和黄娘子说起好话来。“一块儿吃,你一个我一个。”
“看来娘手里还有钱,怎么总去买吃食。”“哎呦,哪里有钱,这可是最后几个子儿了。”冯大娘在这时候回来了,她先把带回来的东西放下,和姐妹两个招呼了一声,鼻子使劲闻了闻,就知道林杏月肯定是做了好吃的来。“好女儿。"冯大娘端着笑脸就去找林杏月。林杏月已经和冯大娘说话了,不过依旧做了好吃的不让她碰。林杏月没吭声,冯大娘就不敢拿了吃,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张婶娘闻着味道过来,先说起来今儿个粉蒸肉不好卖。“倒也不是咱们味道不好,就说咱们汴京城,十户有八户要斋戒,就连施孤也要素菜,自然不好卖出去。”
张婶娘每日都有一二十个铜钱的进账,这一下子没卖出去,她心里不得劲的很。
林杏月想到昨儿个去外头,的确已经有好多施孤的,就问张婶娘往日里街上都是什么素菜卖的好。
“年年都是那么几样,素签、雕花蜜煎、假炙鸭之类,再有就是庙里面的斋饭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冯大娘就悄悄的进了灶间,坐在林金兰身边,直勾勾的盯着林金兰吃假煎肉。
林金兰被盯着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冯大娘嫌她心太硬,小声嘟囔了两句。林金兰就当没听到,依旧津津有味的吃着。冯大娘就想去吃张婶娘那碗里的,张婶娘也不给,尝了一口就直呼好吃。“月姐儿,你手也太巧了些,比外头卖假煎肉的香不知道多少嘞。”张婶娘看着那假煎肉就两眼放光,她不过在正店卖了几次粉蒸肉,就有人记住了她,还老有人专门等着她过来,这让张婶娘干劲儿越发大。“既然如此,婶娘你回头帮着打听打听麸乳哪里有卖,咱们也做些。”张婶娘立刻高兴的拍大腿,“这个我知道,有一条麸面巷,里头全是卖麸的小店,回头我就去买些回来。”
林金兰这才舍得从假煎肉中抬了头,问林杏月,“你要打算做什么好吃的,可是那素签?”
素签吃的人最多了,林金兰就爱那油炸的小串,每次都吃不够。“你只管等着就是,别到时候躲懒不来干活。”林金兰赶紧保证,“我如今可是勤快的很,肯定过来。”那边冯大娘看她们吃的这样津津有味,只能把剩下的炊饼拿出来,咬一口就后悔一下,想着那酒有什么好喝的,真想回去扇自己一巴掌。要是听了林杏月的,不仅有好吃的,还能时不时的尝个味道。听了林金兰保证干活的话,冯大娘不甘示弱,就说也要帮着干活,“今儿个碗就让我来刷。”
林杏月这才松了口,递给冯大娘一小盘子。冯大娘高高兴兴的接过,林杏月让她一会儿刷完碗把院子扫一扫,冯大娘也拍着胸脯答应。
“月姐儿,兰姐儿,你们两个放心,我是再不能喝酒的,就是别人让我喝也不能。”
就是想喝,园子的那几个婆子也是不敢再让冯大娘喝。冯大娘吃了几口,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出来,眼巴巴的看着锅里剩下的假煎肉,可惜林杏月这次没让她再吃。
张婶娘打算明儿个一早就去麸面巷,和林杏月商量了一会儿买什么样子的麸乳,说完才和玉姐儿回去。
冯大娘想吃的抓耳挠腮的,睡到半夜醒过来,还觉得那些好吃的在她眼前跳来跳去。
她看着外头黑漆漆一片,先装着起夜,往林杏月床上那边看了看。姐妹两个人睡的正香,林金兰半夜喜欢蹬被子的毛病还没有改,睡的是四仰八叉,把林杏月都挤到了一个小角落。
冯大娘看了两眼收回来,悄悄摸黑往灶间去。她说什么也要再吃些假煎肉,不然明儿个上工都不安心。冯大娘摸黑偷吃了一会儿,吃的正高兴,突然听到厨房外面有密案窣窣的声音,不像是老鼠,冯大娘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生怕是进了贼。她随手拿了烧火棍,想着要真是贼,她说什么也要乱棍把那贼打死了一一她们家三个女娘,被人知道了,名声可就毁了。她也就算了,左右脸皮厚,也不想嫁人,可她两个女儿不能这样让人说闲话。
冯大娘握紧了手里的棍子,等着那慈案窣窣的声音近了,一棍子就敲了下去。
“啊!"林金兰吃痛的声音传来,捂着被敲了的额头弯下腰。冯大娘一听那声音就知道错了,再看月光下的身影,有影子,不是被鬼上身了。
冯大娘赶紧去扶林金兰,小声问她,“大半夜的,你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林金兰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把林杏月给吵醒了,咬着牙问冯大娘,“你半夜不睡,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