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偏偏喜欢温柔男二(七)(1w1))^……(1 / 1)

第32章可我偏偏喜欢温柔男二(七)(1w1))而这一切自然不被元鹿知晓。在进入永城的前一晚,她睡得很好,窗外树影婆娑,明月清圆,隐约有人吹笛。

什么人在窗外响了一夜的、曾许诺过的笛声。第二日的元鹿自然无知无觉。她心里只想着,师傅一定就在这了,她能感觉到。然后就一脚踏入了风起云涌、波诡云谲的永城之中。说实话,元鹿不记得自己是左脚先迈的还是右脚先迈的了,但是她现在正在反思这件事。

一定是因为她先迈的脚不对,才导致了一向无冤无仇与人为善的玩家莫名其妙总有那么多奇怪的人找上!!

比如现在,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正被人夹在腋下发足狂奔中。好…新奇的体验啊。

周遭的景致在急速的倒流中糊成一条色块的河流,掺着夜风的凉意。时间长了看着还有点克系,如果放在平时她肯定会觉得很晕。但现在或许是因为武供世界,练武之后身体素质得到了神奇的提升,竞然不觉头晕,反而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话说武侠世界的buff到底是怎么算的,感觉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这个定位非常飘忽啊!下可御寒避暑,上可震金碎铁,但往往英雌豪杰总是抵御不过春天的药……这就很吊诡了。难道是剧情需要?想得多了,夹着她的人发觉元鹿太过安静了,竟有些担心,不由得停下脚看了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元鹿竞然在发呆。

“…“柳潇湘也是无言以对,她苦笑道,“妹子,你可真是个奇人。”对,这个绑架元鹿的人,竞然是柳潇湘。

都说熟人作案最方便,还真的是啊!

现在的柳潇湘看起来,没了轻松从容神色,反而眉间带着隐约挥散不去的忧虑担心。

暗中给元鹿下了软筋散又将她绑走后,柳潇湘就不敢真的看元鹿。她行事虽毒,却对元鹿从前也带上过几分真心,若非情势所迫,她并不想真的害她。“你别问我要带你去哪,我也不知道,全看那位的心心思。我只能说,若是你有去无回,我会尽力为你收敛衣冠冢,也算全了咱们对饮几次的情谊,不枉你叫我一声姐姐。”

啊,这么严重的吗?

这玩家反而有兴趣了啊。

“柳姐姐,我不问那些,但是你能不能换个姿势带我,我身上麻。"<1元鹿的宽和从容超出柳潇湘想象,都说危难时刻最能看出一个人本性,而现在的元鹿更让柳潇湘惭愧不已。

“唉……是我对你不住。你是个好人。”

忽如其来的好人卡增加了!

柳潇湘知道元鹿身上麻是因为软筋散的缘故,但她还是听从元鹿的话,将她换了个姿势挂在身上,简直对待她最心爱的情人都没有这么温柔体贴。于是元鹿闭上嘴,舒舒服服地被柳潇湘接着带到了一处水道上,小船飘飘荡荡,柳潇湘一直望着远方,忽然说:

“来了。”

初时还看不出来,渐渐的,远处的河流上显现出一点像鬼火似的紫色灯影,跳跃摇摆。那点灯影越来越大,逐渐来到了柳潇湘和元鹿所在的小舟前。近了才看见,那竞然是一座有两层高的精致雕船,其上楼宇雕栏,与寻常富贵园林并无区别。撑船人一身蓑衣斗笠,见柳潇湘白衣于船头洒洒而立,取下斗笠道:

“人呢?”

这才发现她原是一身量极高的女子,面目深刻,仿若胡人一般高鼻深目,唇角微微向下,天然带着严苛冷淡的神气。而这人说话也正如外人的印象一般,惜字如金,冰冷无情。柳潇湘牵唇露出个笑,扇子一合,道:“在这。”而后元鹿被轻轻一抛,就落在了那座神奇的挂着紫色灯火的画船上。她顺势一滚,倒没受什么罪,立刻有人上前来将她扶起来,笑道:“那姓柳的可真是,怎么能这么对待贵客。”贵客?

元鹿有些不明白了。她想回头看看柳潇湘和那个蓑衣人,却被扶进了船内的房间中。而柳潇湘此刻正在问道:

“花鸟使大人,不知少主所为……

“笃”地一声,柳潇湘提扇挡下了袭至面门的劲风,头偏一寸,只见一只匕首穿透了铁扇,直直飞入她身后的柱子上,入木三分。“不该你打听的,少问。"花鸟使冷冷道。柳潇湘于是闭了嘴,心里暗骂这走狗还是那么不通人情。苏紫微果真有别的情报渠道,那日仪狄酒窖的事情还是没瞒住,被她发现了柳潇湘与魔教勾结。而苏紫微得知之后,竞饶有兴致,要求她设法将聂元鹿带来。

柳潇湘心内说声对不住,苏紫微和火凤教手上都捏着她身家性命,她不能来去自由,自然只能受了胁迫,做起了双面间谍。她也揣测不了苏紫微的用意,只能祝聂元鹿活过今夜。而此刻的聂元鹿,其实并没有柳潇湘想得那么悲惨。她被一群美貌男子带到了房内,此处更是锦绣成堆、脂香粉腻,处处都是熏香、燃香,穿着精锻丝绸、罩着薄纱的少男叽叽喳喳拥作一堆,像是看什么新奇之物一样看着元鹿,相议论不已。

“安静些!“他们中看起来稍微有点地位的青衣少男喝止了一声,议论的声音小了下去。有人送了水过来,那青衣男子抵在元鹿唇边,又用手喂给她一颗不知道什么药丸,服侍她喝了下去。

而元鹿只觉得滑滑凉凉的袖子从脸上掠过,扑来一阵芝兰的浓香,脖子被一只手轻轻柔柔一抬,嘴唇被一按,不知道什么就咽了下去。“这是什么?”

“毒药。"话音未落,青衣男子瞪了这个抢答的少男一眼,一群人小声地哄笑起来。

元鹿肯定那不是什么毒药,她喝下之后从喉管滑进一股清香的凉意,身上竞渐渐有了力气,能自己坐起来,只是还不能动弹。这群人完全不是哪几夜带她走的人的作风。从柳潇湘的态度也能推断一二。再者,柳潇湘上次为伍的人,似乎以凤凰为尊,给出的木符背后都有着凤形纹路。而从进来开始,元鹿着意观察过,没有一处带着凤凰纹。柳潇湘这是同时给两拨势力效力啊,怪不得被抓,一脸苦命相。只是今夜玩家又招谁惹谁了?

元鹿看去,那青衣男子下巴尖尖,是个长着狐狸眼的美人。他拍一下手,许多人拥上来给元鹿换了衣服,重新梳头洗脸,擦手换鞋,细心体贴。最后元鹿身上也变得像个巨型香粉铺子一样散发着华美锦绣的香气,青衣男子将元鹿扶出房间时,她还听见身后有人小声道:“这就是女子吗,身上好软啊……”

“贵客别见怪,他们自小时就在船上长大,没见过女子,有些好奇。”青衣男子叹了口气,出了房间之后反而为那些少男说起话来。听闻有贵客要来,本来主人只吩咐了好生对待,他们便激动起来,硬是找出了许多能伺候的地方,争着来看一眼。

元鹿被他扶着往前走,这才发现,这座船上竞然除了她和那个船头见过的女人,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美貌男子。

元鹿惊奇地睁大眼,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地方。“你们…你们都是伺候一个人的吗?”

元鹿忍不住问了一句。青衣男子听懂了她言外之意,面上一红,嗔瞪她一眼:

“下次再这样调戏我们,我可不会为您遮掩。”冤枉啊,她就好奇问一下,哪里就调戏了!真要说的话,他一直扶着她贴在身上,她还觉得被调戏了呢!

元鹿闭了嘴,任青衣男子将自己又一次带到了那个蓑衣女人面前。这回她看清了女人的脸,好标准的一张冰山脸啊。“花鸟使大人,人已安排好了。“元鹿听见青衣男子这么叫那女人,恭敬地垂下了粉腻的脖颈。

“嗯。”

好标准的冰山回答!

元鹿不禁感到了一丝丝熟悉,好像段无宿跟她不熟的时候也这样。但熟了之后…貌似也没好上多少。

花鸟使不理会元鹿打量的目光,将她按在一处绣花软垫上,转头吩咐了什么,船缓缓开动起来。

那点紫色的灯火在阑夜中摇晃。

水波缓缓,元鹿不由得从船头向外打量,只见河道越来越开阔,倒映着月色,汇聚银丝万缕,粼粼若依。而再往前,竞有一座和花鸟使的船差不多的华美画船,停驻在河面上。一层的房间里点着灯,透出一个线条优美的人影。这世上就是有人能从影子便看出来是个美人。

灯下人影正拿着绣棚,一针一线地专注刺绣,就连刺绣的动作都那么温婉柔仪,大家气度。忽然他被针扎到了手,惊讶地缩了一下肩膀,随即放下绣棚。有个仆从似的身影上前说了什么,那人摇摇头。转头推开窗户,正对上了元鹿的目光。

果真是个美人。

他一身素衣,乌发垂肩,眉目如诗如画,可堪成景。此刻惊讶地张大眼,颊上飞起两片红潮,更显得惹人怜爱,我见犹怜。忽然风穿窗而过,将他桌上绢白的手帕卷起,朝元鹿的方向吹落。

桨橹摇动,两船靠近,元鹿只要伸出手,或许便能接住那方帕子。但她没有动,任由它落在冰冷的水面中。

男子脸上的神色失落下去。

紫色的灯火明灭闪动,画船缓缓划破水面的银波,从他身边驶过。过了一段,果真又出现了一艘船。那船上窗门大开,甲板修得极为宽阔。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正背身而立,略深的小麦色肌肤隆起明显的肌肉线条,听见水声。男子惊讶回身,只见他那富有而慷慨的胸口上汗珠滴落,手中正盘着一只蛇鳞软鞭。

而在他面前,正跪着一个楚楚可怜哭泣的少男,身上和脸上还带着残留的鲜红鞭痕。

呃这是什么,一个赞打一鞭子吗?

接下来元鹿又看到了“正在沐浴的红衣妖艳美男”“正在作诗的蓝衣清雅美男”素手拨水的天真纯净美男"“扮相浓墨重彩的唱戏美男”…等等等等,看得她衣点想拿出手上下滑动一下,点完赞再刷下个视频。<3所以这是什么桥段,把她绑过来就是为了看美男情景秀?看到最后,元鹿双目无神,有些麻了。夜风吹得她有点凉,全靠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抵抗了过去。

船还在不断往前行,这回过了许久都没再出现一艘新的画船。水声漾漾,宛如一曲低低的唱词。

或许并非幻听,遥远的水面上真的传来了隐约的人声。河道忽然拐弯,元鹿的视野被遮挡了一下,尔后豁然开朗,眼前大亮一一万枝灯明,华光缀金,在这处河道转弯后,竞然是一座水上的宫殿!如陆地上一般。这宫殿曲折回转,雕梁画栋,廊桥庭院一一不缺,此刻各处都毫不惜物地点着灯,照得整片宽阔的水域灯火通明。水上亦放着照明的花灯,灯中是夜明珠。倒映的灯火中落着月亮,随风摇动。水上船上相映成辉,更显得震撼辉煌。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宫殿”是由一艘艘庞然巨船相连而成,其中错落曲折的是足以一艘中型小舟通过的水道。花鸟使挂着紫色灯火的画船驶入其中,立亥变得像一只小鱼汇入鱼群般不显眼。

那幽婉的唱词声还在继续,且越来越近。船向宫殿中央而去,终于绕过错金镂银、美轮美奂的华阁朱楼,看见了水中央的一座小岛。与别的巨船相比,那弯湖心岛就像一轮浅浅的月亮。

岛上搭着戏台,台下独坐一人。那人披着厚厚的皮毛大氅,墨发束起,像个贵气文人打扮。

元鹿被花鸟使带进去的时候,还能听见那人在膝上轻轻打着拍子,口中哼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少主。"花鸟使道。

于是轻轻的应和戛然而止,苏紫微回首,只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几乎称得上少女的姑娘站在她面前。

而聂元鹿也在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只见到了一个清瘦苍白的、整个人如同一缕淡淡轻烟的人。

“哦,你就是聂元鹿?"她饶有兴致地问道。“你是谁?"对方答。

苏紫微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变成一阵咳嗽。花鸟使想上前,被她摆着手制止。那手有些颤抖,而后攥握成拳,又放回了雪白的皮毛大氅之下。花鸟使默默退下,过了一会将一碗药端上来。“我很久没听到过这个问题了。“她说,“我是苏紫微。”苏紫微没理睬桌上的药,只顾一个劲儿的看着元鹿。“看着好像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她等了一会,可元鹿只在听见这个名字后“啊"了一声,竞然就再也没有别的问题了。“你没什么想问我的?"苏紫微不得不说,开始对她有些感兴趣。“没有,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应该是你有话想问我?”

元鹿老实地答道。

苏紫微又一次笑出声,她这回笑得咳得更厉害,咳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但元鹿依旧默默站着,没问为什么鼎鼎大名的苏少主是个病秧子,这让苏紫微满意起来。

“看来你对我心有怨气啊?"她笑意仍在,却开始变得冰冷,话尾之音未落,脸色已沉了下来。

“聂元鹿,我还没追究你情郎擅自冒我之名,戏弄我座下金银使、仪狄使之事,今夜好端端请你来已是宽纵,你有什么理由对我有怨?”苏紫微重重一拍桌子,内劲霎时外泄,锐不可当,迅疾化作无孔不入之针刺向眼前人,而聂元鹿内里功力运转自如,只是身上无力使不出招数,此刻有外来气劲攻击,体内周天循环,自然化作坚不可摧的护体屏障,将苏紫微的内劲挡得一干二净,碰壁折回。

苏紫微一惊,反被激得重重咳嗽几下。她惯常用这招惩罚手下,因紫微功法至阴至寒,练至深处便伤人伤己,外泄可凝如实质攻击她人,在内却有郁伤服腑之弊,故而苏紫微一年中有一半时间在闭关调息,此时身体便像现在一般虚弱多病,脾气也愈发暴躁易怒。

聂元鹿的内功果真如手下所说,和她同出一源,甚至比自己的所练的紫微功法更胜一筹。

苏紫微决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甚至因种种缘故,比常人更加偏狭多疑。她几乎是第一眼看见聂元鹿就喜欢上了她,这种喜欢并非善意,而是一种针对的阴暗忌涩。她羡慕、喜欢一切健康的、完满的,一切美好的、无缺的,而聂元鹿身上天然就带着一种这样的气质。

她像是不懂得遗憾为何物,像是一缕明皇堂丽的晴色。是啊,聂元鹿自然如此。她资质根骨不凡,在师门内被师傅加以青眼,师弟柔顺爱慕,出了师门受山下村民爱戴,最可贵的是她还有一颗清正的赤子之心,就连见识过世间极乐繁华都不能动摇。对待一切完满美好的东西,苏紫微想做的是占有、是涂损、是破坏。而元鹿蹙眉片刻,只问道:“你说的′情郎′又是何人?我并不知道有这号人物。”

苏紫微轻笑,略带讽意:“不是情郎还能是什么?他倒是好算计,替你用我的东西撑场面,我手下那群蠢货还真的被唬住。可惜财、酒、色三使,他只敢让你碰仪狄与金银,却不愿给你沾染花鸟使半点,这里头的私心,还说不是情郎?”

“可惜啊,他的算计我偏不让其如愿。花鸟使的本事你今天倒是一一见过了,觉得如何?”

说到此处,苏紫微又像是心情好了起来,话语和蔼。传闻说她喜怒无常,倒真是如此。不过元鹿只觉得她有点像鸟,身上披着雪白羽毛,处理器也比较简单,脑子占比不大,所以反应直白变化也多。“财、酒、色……“元鹿回想自己见到的,若这些人俱是苏紫微手下,倒挺有意思。金银使是少年,仪狄使是老妪,花鸟使是冰山,每个人都掌管着看似最不感兴趣的东西,是苏紫微的恶趣味设计如此?还是她能看出人心中真实所向?人心蒙昧幽暗,背道而驰还是心之所向,或许有时候没那么清晰。那么苏紫微呢,在这各有古怪的三人之上,面色苍白清瘦、淡而无色的苏紫微,又是个什么人?是个怪癖的魁首,还是个懦弱的小人?元鹿听闻过关于苏紫微的传闻,见过苏紫微手下对她的畏惧,而今看见苏紫微其人,才发现在堂皇富丽包围之中,她居住的湖心岛竞一色雪白无饰,素如瓷胚,而她也像是被流言重彩浓墨涂抹着,看不清其下本色。真实的苏紫微,或许只是个苍白的影子。

“我也是被人掳走,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苏少主,冒犯你非我本意,要追究也得寻个首恶才是。”

看着聂元鹿一脸坦荡地说出这种推锅的话对于苏紫微来说仿佛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她眯着眼,忽然发现一件事。“怎么?你还不知道你那位情郎的身份?”苏紫微打量着元鹿的神色,忽然住了口,故意似的叹了口气。“罢了,他有心隐瞒,我也不好不成全一片可怜相思心意。唉,正邪殊途,想想就可怜。"细听毫无可怜之意。

“你说的那些都与我无干。"聂元鹿平静道。“当真?那人如此痴情,如此尽心尽力,费尽心思为你安排,你也不为所动?”

“那方才带你见的男子,你可有相中的?他们俱还是干净处子,无论哪艘船上的,你若是看上了,尽可以带走,连同此前之事,我也可以一并不追究,这你们做一对快活鸳鸯。”

苏紫微的兴趣忽然又转到保媒拉纤上,连连追问。但是这种送上门的好事,怎么想都有问题吧!何况元鹿回想了一下刚刚刷的“小视频"们,呃,一个有印象的都没有。

说实话苏紫微品鉴美人的方式还挺高明的,知道把他们放在情境之中,也就是俗话说的“氛围感",但……船过去得太快了根本没时间了解人设啊!玩家攻时除了看立绘,还得看人设时髦值好吗。

元鹿摇摇头。

苏紫微盯着她看了许久,笑容渐渐收敛,像是不相信世上还有这等干干净净、无欲无求之人。苏紫微面无表情的时候,就能发现原来笑容也是她加诸身上的一重油彩,没了笑容,那张白皙过分的脸五官淡淡,肌肤几乎透明。“好!”

苏紫微蓦地向后一靠,重重喘息着,像经历了一场长跑。她的手胡乱摸索,摸到桌子上已经凉透了药碗,一饮而尽,又被呛到,咳嗽起来。“好,聂元鹿,你很好。唯有你这样的人,才堪配我弟弟。”啊?

话题太跳跃了,元鹿迷惑起来。

“放心,他的人才品貌,绝不至于辱没了你。况且若你能看见他,说不定还要感谢我。”

苏紫微笑着说完这句意味不明的话,一挥手,不再听聂元鹿说话,叫人将她带了下去。

等元鹿又远去后,苏紫微这才吩咐人撤掉屏风,停了戏台上的戏。原来刚刚她与元鹿对话时,一旁戏台的屏风后面竞一直捆着一个人!断断续续、婉转幽咽的戏忽然停了,这个夜晚的哀凉忽然携着水汽显露出来。苏紫微仍披着厚重的大氅,盯着屏风后出来的那个白衣男子道:“如何,弟弟,听见她对你一往情深,用情如此之专,是不是心里高兴得要疯了?”

那人清清淡淡,面色不动,只摇了摇头。

“师姐,我说过,你误会了,她对我无意。”苏紫微笑道:“不管有意无意,今夜便是你们檀郎谢女玉成好事之时,倒是别忘了谢谢我这个架鹊桥的好人。”

“师姐!"面色冷淡的男子这才显露出情绪,挣扎起来。可惜他同样被喂了苏紫微的独家软筋散,使不出力气,唯有拧眉劝说:“她还是个孩子,如有冒犯之处,师姐你多谅解些,我替她赔罪…“孩子?看来你真的很爱重她,弟弟。你从来不会这么求情的。”苏紫微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当年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会和母亲阴奉阳违、私自离家了。”

元鹿没想过苏紫微真的能轻易放过自己,但也没想到报应会用这种方式到来…不是吧,这桥段是不是有点太老套了?!被蒙着眼带到了一间漆黑的宫室,当她感觉到身上燥热已经晚了。元鹿很快翻找着系统背包,试图找到一点能用的药时,她发现了:【迷香解毒丸】

【迷露解毒丸】

【迷剂解毒丸】

【迷丸解毒丸】

元鹿:………无力吐槽,这里处处都是苏紫微的人和东西,谁知道是哪里中招的。这不是在逼她全用成就点换一遍吗?垂直领域细分赛道是用在这时候的吗!就不能出个通用的吗!

再次愤怒地编辑好几百字投诉小作文,元鹿才有心思把这些东西取出来。幸好这里不会有人看到……

诶…有……人…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忽略的另一道呼吸,且愈来愈重。这里有人啊!!

不,算了,想也能理解,既然都下了药,自然还会配个工具人,七步之内必有解药的原理还在发挥作用(?)

但,这位不知道是谁的公子仁兄老哥,对不住了,这里用不上你了。元鹿心疼地花费成就点把所有类型的解毒丸都兑换了一个塞进嘴里,静静等待生效。而在这漫长的一段沉默里,同处于黑暗之中的另一个人似乎产生了识解,以为元鹿和自己处在同一个境地中。

他努力压抑着喘息中的颤抖,不知是出于本能还是情感,摸索着朝元鹿的方向跌跌撞撞走过来。

“你别动!”

元鹿中气十足的声音让那人动作顿了下,身上还在胀热,却心下略松,静静趴了一会,积攒了一些力气,而后元鹿听到了“咚"的一声。闷闷的,像是…呃,头撞在柱子上。

不是吧!

“你,你别动啊。”

元鹿大惊,又喊了一次一样的话语。她摸到脸上的布条扯掉,却悲伤地发现这里黑得乌漆嘛黑,而且不知道是哪个东西的副作用,她的解毒丸也不能恢复视力。只得也慢慢摸索着朝声音的方向走。“咚”“嘶……“元鹿不小心撞到什么家具的角了,撞过的人都知道有多疼。怎么“习武之人的身体素质”还没能免疫这一点啊!小腿可能淤青了。元鹿没管,接着更慢地走,终于来到了那人身边。他不言不语地坐在地上,唯有元鹿试探着伸出手去探额头上的伤时才立刻侧头,不让她触到自己的脸。随着她的靠近,原本被疼痛短暂压抑的热潮又狂消上来,啃噬着体内的五脏六腑、先是脾肺、后是肝肾,而后…是心脏。他分不清了,都很疼,都很痒。

她到底为什么会来呢?明明在山上和那人待着就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那么远的路……她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很累吧?

若是能出声,他想问的只有这个。

他垂眸,指尖是元鹿的一截垂落的布料。

元鹿还在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能说话吗?”他无声摇了摇头,元鹿看不到。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元鹿的心心脏狂跳不止。她发现自己脚边好像被什么拽住了,慢慢蹲下去才发现是那个人的手。他顺着拽住的布料往上,找到了元鹿的手臂。那人的手心滚烫,手指冰凉,截然不同的反差。他带着颤抖的指尖在元鹿掌心心滑动,轻,无力,痒。

他写了一个“死”字。

“什么?你会死吗?”

指尖点了两下。

元鹿心乱如麻。这……不论是对方宁愿死也不愿中药,还是对方中的药无法解开就会死,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消息。她不想和死人呆一个屋子(不是)

倒不是这个原因,当然还有别的,元鹿可是一个很善良的玩家。她沉默了。

漆黑的宫室随着她的沉默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这时候才想起来宫殿是在水上,若无人取暖,夜里是格外凉的。水的腥气几乎要随着寒冷钻进骨头缝里,还有水上的浮萍,它那么飘摇无依啊,为什么没人给它一个归处呢?不不,他不是浮萍。他有人要的,可那人和他拜了堂,又把他抛弃了虽然在她来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原谅了她,毕竞他是师长,要教导包容她。但在这个很凉很冷的、漆黑的夜里,他还是有些受不了地发起抖来。好热,好冷,好难受。

他从小没有被人包容过,也没有被人认真教导过,他其实也不懂……所以元鹿才讨厌他对吧?他想起来了,她不喜欢他,她讨厌他,她和别人要好……思绪逐渐在身体的痛苦中涣散飘飞,失去逻辑,没有前因后果地绕着某件事情打转。他伏在地上颤抖,身上已经被一层薄汗浸透。他不在意什么师徒人伦,可是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下山之后他学到了,这种事只有相爱之人才能做的他从前错的太多了。

而他最大的错就是,以为她对他的好是喜爱之意,做了一个最最讨厌的自作多情的人。

如今他已经离开了,为何她还要来找他?

为什么呢?长生?

他仍在努力压制声音,喉管中呜咽传递到唇边唯余字形的呢喃。此刻的元鹿的沉默进一步加剧了身上的痛苦。有的地方在酸,有的地方在胀,痒、热、苦、忍…混合成一种陌生而狂热的滋味,但他从来没想过怨怪元鹿,他只渴盼着自己能早一些死了也好…

元鹿却忽然动了。

她问完系统了,这个游戏可以十八叉!1

这也有点太全面了吧……?

她的手指像一道沙漠中的甘霖,点点降临在他身上。那人却反应极大地浑身剧烈抖动起来,几乎是狼狈地避开了她。元鹿只是想摸索一下黑暗中那人的位置,却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她连忙说:“我不碰你了,你别…”

话音未落,衣角却又被拽住了。元鹿止住话头,试探道:“那…那我不动了,你想做什么?”

依旧是没有话语的回答,行动和本能却代替了言语。除了还记得不能说话、不能被她碰到脸,地上的人几乎已经被猛烈的情潮融化了所有理智。他的手逐渐向上,碰到了她刚刚磕淤青的地方。

元鹿觉得又痒又痛,想去制止,可那人立刻又缩回手。诶,碰下手都不可以吗?

好吧。元鹿只好按兵不动,忍耐地接受对方所有的试探、胆怯、忽然的惊颤和忽然的疯狂。他用那一处不能言语的地方为她轻柔地抚慰伤口,接着是衣料更深处。

宫室和船、岛变得忽然不存在了。黑暗成了最好的幕布和遮掩,这里变成了天地之初开辟的混沌,上下颠倒,尊卑不存。在那么漫长的一瞬间,有人分不清呼与吸,分不清流出与吞咽,汗水与泪水,分不清狂喜与痛苦,懵懂与爱恋,唯有肌肤的温度,和喉咙中逐渐压抑不住的声音,回荡在被分开的日月天地中。不能、不能叫她的名字。

他死死咬着唇,和血一起饮下。

此时的宫室变得温暖如春、花团锦绣、鸟雀齐贺、走兽同欣。他忽然明白了为何这种事一定要与所爱之人才能发生。或者说他的心由此生发了一种全新的情感。

他将脸深深迈入她怀中,突然很想被她抱住。此时此刻,他的唇在反复呢喃着:长生、长生、长生……第二日,苏紫微的水上行宫“紫花坞"中,一处清雅小舍内,一名白衣绝色男子正缓缓醒来。

他看到周遭,先是面色一白,后起身唤人梳洗。小童端来茶水,他摇头谢绝,只说梳洗好请少主速速过来一叙。小童只好端着又离去。给他梳头的小童偷偷从镜子里觑着那张略带憔悴仍不改容颜的脸,他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呢,像是天上的仙官下凡。看着拒人千里不好说话,要求却不刁钻,反而是贵人里面很好相处的一种。可这样的人,昨日被送来的时候竟浑身狼狈的很,衣服都湿透了,还带着血迹,不知道谁这么狠心,竞然舍得打他?等苏紫微过来的时候,男子手边放着一盏茶,却一动不动。他的胃被另一种东西填满了,或者说五脏六腑都已经被一种新的情感占据,满满当当,让他止刻吃不下也喝不下。1

“她走了吗?”

苏紫微来了之后,他问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苏紫微依旧披着厚重的皮毛大氅,苍白面容上似笑非笑,道:“你还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和自己徒儿有了鱼水之欢,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一-苏断?″

段无宿愣了一下,却没被这话击中。是的,他便是昨日被送到无名宫室、与元鹿一同被下了药同处一室的人。按照苏紫微的设想,他做出这种大逆不道、背德口口之事,早该惭愧不已,心智崩溃,而聂元鹿往后知道了自己竞是让师傅崩溃的罪魁祸首,也露不出那样坦然无挂的神情一-可她的设想在最开头就没有实现。起码如今段无宿不仅没有,反而十分平静。“我和她拜过堂,昨日又有了妻夫之实,不过是理所应当。我已经是她的人,就算我是她师傅,那也是她的人。”

“你不怕母亲知道?”

“谁知道都一样。她对我无意,我就当她死了,自己为她守一辈子鳏。但无论如何,我们曾做过妻夫的。再短,一天、一个时辰,那也是做过。”段无宿疯癫的程度超乎苏紫微想象,她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了解还是不够深。他从小就心思孤僻,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看似乖顺冷淡,却最能出乎意料。十八岁那年,他与母亲吵了一架,便自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前段日子,苏紫微忽然得到了他的踪迹,便径自南下寻他,得知他竞在外自立门户,建了个无名的小门小派,不由得感到十分荒谬。放着好好的华光盟主的二公子不做,为何要出去当个无名浪人?从小苏紫微就十分不理解这个弟弟。在她看来他什么都有,健康的体魄、练武的资质、母亲的宠爱、百依百顺的地位……更加上还有一重最深的秘密,让她对这个弟弟更是忌恨不已。苏断离去,她说不好自己心里是不是松了一口气。为了母亲,苏紫微还是要把他找回来。可这一去竞扑了个空,原来苏断已经往北边去了。苏紫微没带回人,却不算毫无收获,起码得知了他在外和自己大徒儿的传闻韵事。

看到他现在堕落至此,苏紫微心内替母亲恼怒,又不能不暗喜。“你真是无药可救。"苏紫微嘲讽道。

“她走了么?"段无宿照例对这种话不放在心上,面色淡漠,又将自己关心的事问了一遍。

“早就送出去了,全须全尾。你这样牵挂,她走的时候可没问过你一句。”“她不知道是我,自然不会问。"段无宿淡淡道。“师姐,我只求你一件事,别将昨夜我的身份告诉她。我宁愿她一辈子不知道。”

苏紫微心下一转,便明白了段无宿为何要这么说。他自己疯癫,目无纲常,却知道自己徒儿还是个正常人。若是得知自己无意间和自己敬重的师傅中药后有了什么,定会接受不了一一不行,这对于苏紫微来说简直太有诱惑,她没有理由放弃。

一想到聂元鹿那样清风朗月的人也会痛苦崩溃,苏紫微心内的愉悦简直如同潮水般源源不绝。<2

“我凭什么答应你?”

“神剑大会后,我便会离去。这回我会走得远远的,不让任何人发现,也不会再让母亲发现。母亲只会忘了我。”

“师姐,这是你从小的心愿吧。”

苏紫微一惊,心下被他说中。她看向段无宿那双淡如尘霭的漆黑双眸,只望见看不懂的淡淡悲哀。

苏紫微顿了一顿,道:

“你擅自偷学紫微功法,还将它传给外人,这罪过母亲还没治你,你难道想抵赖?”

“我不知道什么紫微功法,母亲从未对我提起过。我从头至尾,只教给过徒儿自创的功法。你让我对母亲说,也是一样。”苏紫微瞠目,没想到小时候呆呆的好欺负的男童在外头长了几年,竟然还学会了耍赖。可这话说得没错,紫微功法传女不传男,她也不知道苏断是怎么学会的。看到聂元鹿身上的功夫,她生性多疑,内心最隐秘之处,并不是没对母亲苏意鹿起过疑心。难不成她也骗了自己?

可这话她万万不敢与母亲相对,也永远不会当面问出。她知道自己不是令母亲满意的女儿,越是明白这一点她越是逃避。故而段无宿叫她去和苏意鹿对峙,反而戳中了她的痛脚。

她看来看去,也觉得苏断不管怎样,早点消失才是最好的结果。于是终于松口,露出一个像湖水般深涌嘲意的笑容:“好,就姑且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