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可我偏偏喜欢温柔男二(番外)
任何事情过了二十年,再反复提起都会显得不合时宜。而大多数事情,也并不会有人执着心念,萦绕难解二十年之久。世上常态,本应是浮云聚散,吹砂走尘,好物不坚,逝水难收不是么?故而在十八年后的如今,要论起武林风云事,已经有了新一代英雌天骄、浪子美人,说书人口中的故事换了又换,话本演艺的戏台也油彩纷呈,出来混江湖的,人人都有点故事。
这其中有一个人的故事便格外精彩,仿佛天生垂怜,注定要将灵气禀赋倾注予万万人中的某几个人。说起聂倾云,便是江湖中无人不晓的后起之秀。从前有人不知她的名字,但说起她的家世,定会知晓。她的母亲便是鼎鼎大名的华光盟主聂元鹿,父亲便是“秀剑"风清秀,这一对人人知晓情比金坚的恩爱侠侣。聂倾云得母亲传授教导,在华光盟的诸多高手护持下长大,又继承了父亲的剑法,自幼过得浑不知事,率直无忧,于武学上极具灵性,八岁时便自创了一套掌法,十岁独辟蹊径,偏要学刀,十八岁时练武颇有所成,便带了两个随自己长大的高手仆从,偷溜下山,闯荡江湖去也。
说来也怪,分明她母父二人如此恩爱,聂倾云却不知是随了谁,身上偏有些招花惹草的风流习气。这一路下山之行,不仅遇险境、破疑案、闯重关,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牵扯些案子,而这些案子里,偏偏就都会有些风情各异的美少男。
这一路上,她逐渐名声大噪,同时这些美少年,也难免都和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
虽说花落于身,聂倾云片叶不沾吗,总是一本正经地谢绝那些蓝颜知己想要绑定她的邀请,道:“我妈妈爹爹从我长大起便没有吵过一次架、红过一次脸,彼此相敬如宾,相扶相持十年如一日。若不能做到这个地步,那任何关系者都是将就,我不愿将就。”
徒惹一地心碎。
那些蓝颜知己还有的背后咒骂,咬着帕子垂泪道:该死的聂倾云,都是借口,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做不到?
不过大抵都是气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聂元鹿与风清秀侠侣的感情之深,从小一道拜师学艺,一道长大,又顺理成章互生爱慕,聂元鹿身为华光盟主,却依旧对结发丈夫不离不弃,这样的深情并不是寻常人能及的。但聂倾云心;中极深处,却隐隐埋藏着一个担忧,几乎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直到在刀剑大会上,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出现。那人一身白衣,戴着一只绘有凤鸟的木刻面具,出身神秘,没人知道他师从何处、武承何家,只知他出现在武林中后,便自称"凤羽公子”,集结了一批势力,据淮水而建“凤羽宫”,行事亦正亦邪,全凭心意。据说他天文地理、奇门遁甲、琴棋书画、岐黄易经无所不通,只是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真容,只戴一只木面具。
有人说他相貌倾城,又有人说他貌似夜叉,但不论相貌,他的真实名字、年龄、来历都成谜。
无论如何,他也是有名的一方势力。凤羽公子参与刀剑大会,并不稀奇。毕竟是难得的武林盛会,人人都想来凑个热闹。却没有人会想到能见到这么大个热闹。
凤羽公子主动提出和“风云坠月”聂倾云比试,后者欣然应下,二人打得端的是昏天地暗、天地失色。凤羽公子似乎对胜过聂倾云极其执着,步步紧逼,招招夺命,极为狠辣,聂倾云应对得不算轻松,却也没给占去胜算。最后,还是聂倾云以她最出名的那一招“坠月一刀"劈开了凤羽公子的面具,也险胜这场比试。
那时,没人不想看凤羽公子传闻中的真容,但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面具下的容貌竞然一一
和聂倾云一模一样!
这可真是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聂倾云显然也怔在当场,下意识朝母亲看去一-此届刀剑大会照例是在华光盟主持下举办,聂盟主自然也到场。
她看见母亲也一脸震惊,而身旁的父亲却目色复杂。“聂盟主,我是该这么叫你呢,还是叫你一声一”“母亲?”
凤羽公子不闪不避,白衣飒飒立于风中,竞有些像某位故人。聂倾云想起,自己曾在一场奇遇中掉下悬崖,坠入一条瀑布之后,却没想到瀑布之后是个别有洞天的居所,显然曾有隐士在此改造而居。她深入山洞之中,发现了一本武林秘籍,上书名为《离断伤残》。再深入而去,竟实实在在被惊了一跳,只因山洞最里间的秘室内,竟立着一男一女,两座栩栩如生的白玉雕塑。
男子雕塑一身素衣,衣带飘然,相貌绝色倾城,清冷眉目微带笑意,看着身旁的女子塑像。
而那女子雕塑亦垂眸浅笑,看着手中一捧落花,脚下枪放在磨枪石上。塑像衣带枪缨细微处细致逼真,如会呼吸一般一-而那女子塑像的脸,聂倾云看来无比熟悉,竞然是年轻时的母亲!
在玉塑身后的石壁上,有人以指代笔,在墙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字,想来是曾隐居在此的洞主所留。此人是个内力高深的高手,刻痕深入石壁,至今清晰可见。
仔细看去,记下的却是:
某年某月,长生为我买了桂花糕,天有小雨,湿她衣角。某年某月,我与长生共坐论茶,她言野果亦可入茶,留待日后亲践。某年某月,为长生试寻蜂蜜不得,伤于面。…林林总总,这满墙竟然全是洞主人回忆中与"长生"吃喝说话、练功习武的琐碎小事。其中倒是有几行透出“失忆”“拜堂”暗室”等字眼,却被洞主抹去,难以辨清。
石壁很大,前半部分为洞主的琐碎回忆,后半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长生”二字,字迹也逐渐凌乱潦草、近趋发狂,像是心绪混乱、神志不清时所留。聂倾云看完了石壁上的字,没能得到线索。洞主记录中只有“我"与"长生”两人,任何别人都没提到过,像是这世上只有他与“长生”、与世隔绝一般。可是若真如此,最后为何会狂乱绝望、唯有在壁上反复刻着她的名字才能排遣心绪?想来定是"长生"离开了他,二人并没能善终,洞主才会如此。再看那座温润发光、眉目柔和的白玉女子塑像,聂倾云心下已经大致能确认“长生"便是自己的母亲,另一座与她看起来关系甚睦、眉眼含情的便是洞主人可后续的疑问便接踵而来,这绝色男子是谁?和母亲是什么关系?为何会一人隐居于此,从未听母亲提起过?
她手中的这本《离断伤残》功法名字听来也十分悲苦偏激,不知洞主是何心境所留。聂倾云犹豫许久,带走了功法,却从未翻开过。她曾起过念头想用这本功法去问一问母亲,却不知为何失去了勇气,将它深藏在自己的桌匣中。而聂倾云看着一身白衣的凤羽公子,心中隐约的熟悉感浮现上来,他的举手投足、言谈姿态竞……和那洞中的男子塑像极为相似!可他却有一张和聂倾云一模一样的脸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羽公子盯着聂元鹿,如此经年后,他终于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从小在耳边处处提起、萦绕于心,却又如同禁忌一般的名字一-它背后代表的女人,在他幼时想象了千万遍的、梦中喃喃了百亿回的一一他却还是忍不住叫了那一声"母亲”。
可聂元鹿并不想认他。
聂元鹿先是看向了一旁面色苍白的风清秀,道:“师弟,我……风清秀却温柔微笑,大度道:“师姐,这定是你的陈年旧事,你我同门多年,我知你秉性,你且去处理吧,不碍事的。我等你就好。”聂元鹿露出愧疚之色,师弟总是那么体贴懂事,对等她这件事毫无怨言。她更加不能负他。
聂元鹿看向凤羽公子、聂倾云,道:“我的孩子只有倾云一个,并未与他人有过首尾,这位……”
她瞧见那张和倾云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愤恨、惘然的神色,忽然心又软了下去,轻声道:
“这位小兄弟,不管怎么回事,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将误会说清楚。”那张年少的面容露出冷笑,被这样的话语刺得更加胸内尽是淋漓鲜血,道:“聂盟主,你好好想想,十八年前,你与他人没有过首尾?你当真问心无愧么?″
聂元鹿本欲说没有,却经他提醒,真的想起了十八年前的一桩旧事,露出了犹豫之色。
“这……牵扯到我与一位故人的承诺,我不能说。你是从哪里得知的?”轰!
众人议论顿时沸然,聂盟主似有难言之隐的神色像是印证了凤羽公子的话一一难不成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情坚日好,就连聂盟主都会陷入风流绯闻中?此时此刻的聂倾云更是:完了,天塌了。